桃叶走进内务部位于第一区的大楼，身份认证直接送她上了第七楼，从上往下数的第七。

桃叶这几天都在穿定制的内务部制服，省的有不长眼的上来拦她，当然有人在嘀嘀咕咕什么新人也配，运气好之类的，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也懒得管，她一管，就是电击套餐伺候。

走进第七席的办公室，桃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全是最新潮的设备，大型计算机集群比小白的主系统用的还好。办公室占地半层，另外半层是会议室，显示器、平面投影设备、3D投影设备各自占据一脚，银白色的机房内，一张白色的智械椅子看起来就很舒服，所有终端、键盘、音响全部集成，桃叶差点产生愿意在这里加班的幻觉。

她打开系统，花了些时间重新部署了小白，自从得到命轨的智能代码，桃叶就将小白的性能提升一大截，眼下不过一分钟，小白就梳理好风清扬的工作职责，并且轻松接手。

桃叶扫了一眼，主要是维护内务部的系统，监控网络，预警黑网，对接命轨，没什么困难的任务。

“还是……先买个地吧……”桃叶打开自己的黑网账户，逐风账号上的资金全部打给了自己，眼下的桃叶富的可怕，之前避开命轨监控的实验室眼下可以开始建设了。

还有一件……拖了很久的事情。桃叶深吸口气，风清扬的保密屋……该过去了……

保密屋位于第十区，和桃叶的习惯一样，在一个安保勉强运作的废弃大厦，打开门的那刻，桃叶差点以为回家了。超大的冰箱，摆满墙面的屏幕，多功能集成办公椅，桌旁的矮柜摆放着从被子到杯子的各类日常用品，空荡荡的床看起来几乎没人睡过。

桃叶走到办公桌前，一张打印的病历被人利落地标上“脑癌”两个字。

桃叶打开终端，终端弹出一张芯片，除此之外终端内空荡荡，什么内容也没有，只有一个监控系统，通过系统可以知道，右边的书架后还有个私密空间，里面放满了各种武器，从冷兵器到外骨骼装甲，种类繁多，都是精品。

桃叶将芯片接入自己的终端，开始憋屈地做题，她问过的，没问过的，影子骑士团里有人问过的，论坛主流讨论过的，题目包罗万象，难度特别针对桃叶，简直让桃叶梦回学生时代。幸好，收获和付出基本成正比。

从病毒收集到系统理论，从帝国历史到内务部人员分析，风清扬的资料分门别类地展现在桃叶面前，然而桃叶无论怎么找，也没有找到任何风清扬留给桃叶的话语。

连遗嘱也不曾存在的馈赠。没有条件，没有期望，没有约束。

桃叶不禁思考起其中的缘由，是否是因为他们远称不上熟悉是以无法留下只言片语，可那么多的馈赠与那些宛若虚拟山峰般庞大的图书馆难道找不到比桃叶更合适的接收人？

——那，把世界，变成，你愿意去相信的——

我想相信的世界？我想活着的世界？我希望的世界大概是像风清扬那样的好人都能活着，我不需要对着风清扬开枪，不会有一天要在保护自己和保护苏燃沐雨之间选择……

风清扬呢？他所希望生存的世界是什么样呢？现在无法接受躺在病床上结束一生，那么若他并非影子骑士，无需背负更新命轨的使命，生活在一个面对不屑弟子只要敲打教训不用担心他杀人放火祸害他人的世界时，他是否愿意接受在学生们的环绕下，走向生命的终点呢？

要是不需要进入机房，要是一开始就没有贵族和皇族，要是奴隶制度早就消失……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错了。

桃叶抬起头，待机的终端展现着漂亮地球景色，不是如今核爆后的遍地荒芜与钢铁，而是生机盎然的绿色，如今只存在于记录与虚拟中的场景。

是命轨的妥协与皇族的自私导致了如今的社会。

人类早在千年前就已消除了奴隶制，而今的反复不过是核战遗留的后果。机械天堂为了尽快统一全球而保留各个城邦的不同制度。但那本没有必要，拥有命轨的机械天堂是唯一有能力建设宜居城市且拥有最强武力的城市，机械天堂一开始就有能力建设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但是他们不这么选。

他们不选择这样的社会。

是皇族、贵族与命轨共同造成了如今社会的种种惨剧。

“果然，皇族什么的，死光就好了。”桃叶笑起来，她觉得这样的世界，老师一定也会喜欢。

图灵社总部机房，时间已至夜晚，但夜幕无法降下，远处的皇宫依然耀如白昼，纵使是喜欢日光的米夏埃尔也时常觉得，太过碍眼。

说是机房，但休利西亚的核心终端并不在此处，这里只是一个更新端口和主要部署地，是个避开命轨说话的好地方。

“她来了。”休利西亚的投影出现在米夏埃尔身侧，语气带着些微不忿。

“开始讨厌她了？”米夏埃尔调笑道。

“……不，追根到底，凯瑟琳的死是我的错，但是……她也参与了凯瑟琳的修复……她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在意地让人杀了她？”休利西亚被桃叶的无情所震慑，而身侧的恋人身上却总有相似的无情气息，是以他一面对桃叶负面情绪就会持续产生，他可以控制，但他也在利用，说明他的不满，阐述他的恐慌，期待着——

“哦，撒娇呢。”预定的客人挥手问好，“米夏，我来打扰咯。”

“你把休利西亚吓坏了。”米夏笑着说，“稍微帮我安慰下吧。”

“……咦惹，渣男，你竟然让别人帮你安慰恋人！”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米夏……”

“休的核心建设你也参与了不是吗？作为监护人偶尔要该尽责吧？”米夏轻笑，休的脸色却几乎黑了，这件事他一点也没听说，一想到自己的代码竟然有被那个摸鱼佬碰过，他简直想重写自我。

“只是辅助设计了自我防御系统啊喂，思考自律什么的我可没碰过！”桃叶找了个椅子，摊成一团，“总之，一方面因为参与了凯瑟琳的意识激活计划，我作为参与者认为，激活的东西和凯瑟琳本人没啥关系，她的大脑在复制的AI持续运行时，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电波产生，即使复制AI的行为特征和情感倾向延续了本人的习性，但凯瑟琳本人，已经脑死亡。”

“另、一、方、面！”桃叶一字一顿地强调，“休利西亚，你作为监护人完全失职，我认为你根本无法胜任凯瑟琳的再教育工作。”

米夏轻笑，点头：“就是这样，休，能理解了吗？她比你更在乎客观实际，更漠视情感。没有必要强行增加那么多情感模拟，所谓人，是有桃叶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冷酷机械的存在。没必要去模仿谁，我从未将你作为人类的模仿品。”

“欸，”桃叶坏笑，“那他要是选择异形之类的外形，你也会爱他吗？”

“桃叶，你想滚出去吗？”米夏微笑。

“咳，不会选那种外形的……而且，如果米夏长那个样子，我也接受不了，我能理解，很公平。”休利西亚干咳两声。

“别学桃叶的思考模式，会容易失去我。”米夏转头对自己那开始学坏的恋人警告道。

“嘛，回归正题。”桃叶坐直身体，“我想从你这里购买一系列自律智械，工程、护卫、日常运作，都要。三层，占地3000平方米的建筑。”

“系统用我的，不接入命轨，自带命轨入侵检测。”

米夏埃尔有趣地笑起来，死亡……最无情最残酷的成长助剂……

“你终于开始计划将命轨取而代之了？”

心照不宣的暗流在两名顶级黑客之间流淌，他们是一样的，从一开始就以创造比命轨更优秀的AI为目的。

“只是开始。”桃叶凝视着远处的皇宫，“不仅仅是命轨，我要把所有阻碍我的，全部粉碎。”

“成本价，我会将你要的东西交付给你，一周后就可以。”米夏也望向那虚假的日光，真想看到啊，星星闪烁的夜晚。

“好，到时候我会让平等会的人过来取货。”

米夏闻言却收敛了笑容，他看向桃叶，垂下眼眸，碧色的双眸流露出一丝悲悯。

“平等会已经开始扭曲了，领头的白羊已被献祭。”

桃叶依然没有表情，米夏埃尔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的这位学生，总能给他最大的惊喜。

“你想接收平等会？你那位好友会同意？”

“他会继承平等会。而我，只是帮他一点小忙。”桃叶那双纯黑的眼眸平和地倒映着米夏埃尔璀璨的金发，无数的节点在她的思绪中汇集筛选，她已决心插手。

“陈启星是一样的理想主义者，他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帝国的傀儡，他的死亡已经注定了。我所要做的，仅仅是帮他将一切，平稳地交接至苏燃手中，有我在，阿尔法会说服他。”

“或许，或许……”米夏侧头微笑，“愿你得偿所愿，桃叶。但你要知道，人心是最大的变数。”

“而利益永恒不变。”

米夏没有再尝试说服桃叶，很多事情，只有死亡才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