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溪和皇帝的谈判很不顺利，桃叶站在一旁，以她的身份不好直接对抗皇帝的命令，但是李云溪是公主，她再怎么反抗也不会丢工作。

“那是千万人口的城市！怎么能说丢就丢！而且我们只是需要核弹事先驱赶一下周围的巨兽！只要修好了电磁屏障，城市可以慢慢修复好！”李云溪坚持道。

“云溪啊云溪，你还是不懂，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善良、诚实、勇敢，笑话，是臣服。一切都是因为樱都的废物没能完美地履行帝国的指令，而由此导致的起义更是糟糕透顶，你想过他们如果成功拯救城市会带来多么恶劣的榜样力量吗？”李世玄直指核心。

“那是你原来设立的榜样有问题！让一群酒瓤饭袋在高层胡作非为！仅仅因为是贵族就能成为官员，仅仅因为基因改造程度高就能当市长！除了帝都的市长，全部都是贵族议会推选的！能有什么有头脑的人！”李云溪指着市政的徽章质问。

“蠢货，人的头脑再怎么样也越不过命轨，他们最大的问题是不忠诚，而你，我愚蠢的女儿，你假装人类的游戏还没玩腻？别忘了你身上的机械义体都是谁给你的，好好思考你的未来。”李世玄不耐烦地挂掉了通讯。

“哈、哈、哈——”李云溪气喘吁吁，每次情绪激烈波动，她都控制不好呼吸。

“辛苦了，云溪，我们……执行planB吧。”桃叶小声地说。

“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什么也做不好……为什么……我不明白，明明，明明……他们那么努力……光是打下市政厅……他们就死了那么多人……”李云溪揉着眼睛。

“哎，这是职场PUA啦，他不会回答我们的核心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让那些废物拥有那么大的权利。因为这也打击了他自己的正当性啦，他也不过是因为皇族血统而成为帝国皇帝，不是最优秀的，不是最为民众着想的，不是武力值最高的。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李家人。”

“他不会回答你的，甚至云溪，以后你还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能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是我最优秀的同伴，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好人。”桃叶摸摸李云溪的头发，柔柔的黑发在桃叶的指尖落下，柔软的簌簌掩下了泪珠落地的轻响。

“……我就是最善良的，你都认识些了什么人啊！”李云溪翻了翻白眼。

“这种问题，我自己也很好奇呢。”桃叶笑嘻嘻地说。

深入武器库是不容易的，由于皇帝该死的指令，这里也处于封闭状态，尽管有桃叶在，系统关卡的破解不成问题，但进度不容乐观，义军最后决定是同时运作防护系统和后勤系统，根据测算，防护系统将在5天后被突破，如果他们不能在5天内突破武器库，并且清理掉外围的巨兽，那么5天后，他们就会迎来毁灭。

众人走在钢筋混泥土筑造的地下空间内，墙壁粗糙，不时有露水落下，由于无人维护，许多网络端口都报废了，他们只能试探着前进。

“来个人，这里楼板只有10厘米，我们直接去下一层，那里有个战时粮仓。”桃叶指着脚下的楼板说。

山水伸手按住地面，温度开始疯狂降低，他们听见金属冰冻的脆声，山水呼了口气，擦了擦汗，示意一旁的队友，只见那名半机械改造人一拳打在地面上，一道裂痕嘎吱嘎吱地扩大，转眼成了道裂谷。

下了新的楼层，桃叶动作敏捷地拆了门锁外壳，找到信号接口，飞速破解门锁，只见厚重的战时防火门缓缓开启，一群贵族男女握着武器惊恐地注视着他们。

没有犹豫，没有指令，义军飞快上前，异能飞舞，激光反射，屠杀很快结束。

李云溪握紧拳头，看着地上孩童的尸体，沉默地跨过。

至少他们的死并不痛苦，而樱都中毒而死的育成所孩童们，死前全身溃烂。

那不是他们发现的第一群贵族，在义军还在想方设法延长城市的寿命时，贵族们只躲在安全地方，衣食无忧。

过了2天，他们终于抵达了地下10层的战略武器储存区，高30米的地下空间全部由钢筋混泥土浇筑，全部爆炸信号由军部的专线控制，10x10的导弹阵列一共3组，可以把城市毁灭几十次了。

桃叶深吸口气，坐在指挥台边，在命轨的指导下开始改造线路，她很快搞明白了线路原理。

山水站在一旁一直盯着桃叶，桃叶猜测对方也看懂了自己的操作。

“你……还是坚持要留有自毁的导弹吗？”桃叶敲打着键盘问。

“……我，我不知道……城市的未来，人类的未来……大家都那么努力……真的不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吗……”山水抱紧双臂，她不擅长决策，她总是容易想多，左右摇摆。

“你会了吧？”桃叶说。

“……是。”

“我改完我该做的，你可以继续。比如问问你的同伴之后，继续按你的想法来。”桃叶敲下最后一个键说。

“我觉得啊，让活在这个城市人来决定自己的未来，是最好的。”

“即使，会危害到你的未来？”

“就我个人来说啊，我觉得人类没那么脆弱，以及，我的未来没那么不可毁灭。”桃叶抬头看向山水，那双说着要当救世主的纯黑眼睛，从未淡去毁灭的欲望。

说的也是，一个从当代社会的底层爬上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社会的扭曲呢，怎么会不理解这个社会的不可救药呢，桃叶也是、山水也是，光是为了自己的活着就已经不折手段了，既然自顾不暇，那么便踩着同类的身躯前进吧。

“……可以，陪我做些预案吗？”山水下定了决心，向桃叶伸出手。

“当然，我很乐意。”桃叶伸手握住山水的手，桃叶的手干燥稳定，山水的手掌心潮湿，但没有人手抖。

稍晚的时候，导弹井打开，核弹带着火光冲天而起，在城市的四周制造出数个蘑菇云，剧烈振动晃动着视野，电磁屏障泛起点点涟漪，夜晚的天空明亮如白昼。

桃叶站在市政大厅的广场上隔着终端眺望，而身后的义军睡倒了一大片，不远处有孩子推着父母说看日出，醒着的人都露出笑容，一切看起来都在渐渐向好。

次日，梅瑟面无表情地走进桃叶在市政厅的临时住所，果不其然，已经上午12点的眼下，有人正如常地过着周末。

“喂，你周末不会打算睡一天吧？”梅瑟推了推桃叶。

“……啊……你没事进女生卧室，找死啊？”起床气严重的黑客，直接送了个电击套餐。

“……啧，李云溪就是知道这个才让我来吧？”梅瑟拿开终端，踹了脚桃叶身下的沙发。

“啊，烦死了，你到底有什么破事赶紧说，我困着呢！”桃叶一头钻进睡袋，滚成虫子。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你任务完成了吗？”

“哦，那个啊，原定核爆那天我们回去。”桃叶从睡袋中探出头说。

“……好，我和云溪讲下。”梅瑟将手盖在脸上，毫不意外的答案。

下午的内政会议里，义军争论着资源分配，每个人拿来的数据都是已死人命，最后的分配依据也是预计的人命。

“无论如何，修复屏障是最优先的，战时物资库内的食物先取一半加入现有的资源分配吧。”雷吉斯最后敲定，他脸上那副知识过载的模样显然已经无法思考这么多东西了，他就是个无知的大学生啊，怎么现在要做这么要命的决定了，不过他也就那么一想，思考很快顺着脑沟滑过，“按照提前一天修好屏障来分配能源，剩下的你们看着办，我先去外面帮忙了！”

山水头疼地吸气，最后按着额角起身道：“按照关联性我做好了权重，之后就优先按照这个表分配，还有居民区那边，从今天开始转移人口，按照战时规划来，所有人集中到有安防结构的大厦，另外住房全部征用，重新分配住所，集中供给能源、水电、食物，不要把能源人力浪费在运输上。”

山水开始咬牙切齿地安排工作，等会议结束，她一副用脑过度的样子，靠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

“太不容易了。”桃叶怜悯地说。

“可不是吗？对了，桃叶阁下，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山水勉强坐起。

桃叶怔了下，想纠正，又觉得并无必要浪费这点社交辞令，最后只说：“飞行器我们要走最新款的市长专机，剩下的启动码都在这里。”

“……我不会离开，我会和城市同生死。”山水轻声说。

“对，就是因为这个才把启动码给你。”桃叶点头。

“由……我来分配他们的生存机会？”山水难以置信地看着桃叶，“你真的是女人吗？如此残忍？”

“你把我当做男人会接受任务得更干脆一点吗？你们樱都的教育真奇怪。”桃叶摸不着头脑，“残忍吗？我以为你去改造导弹系统了，结果没有？”

“那直接放弃整个城市存活的你，不是比我残忍千万倍？”桃叶诚恳地问。

“但……但那是把樱都和全人类放在天平上……而且……也不一定就会有最坏的结果吧？皇帝不一定会强行发送核弹毁灭樱都吧？只要我们把屏障修好了以后……”山水低头自言自语。

“嘛，总之，因为认识的靠谱人选不多，我就把资料给你了。”桃叶推过芯片道，“你可以把芯片给雷吉斯，也可以给别人，都随你，只要别动我的飞行器就行。”

“不能……安慰我，告诉我……一切不会变得那么糟糕吗？不能告诉我……最坏的一切都过去了吗？”山水颓废地埋在手心里，她也想像雷吉斯那样逃走，也想把这些东西甩给雷吉斯，可雷吉斯太冲动了，他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一旦变成那种情形，眼下团结协作维持城市的局面会全部毁掉。

“哦，一切都会变好的，皇帝是个好人，他签樱都的遗弃令一定是一时脑抽。”桃叶随口说。

山水被激怒，她一脚踹飞身后的椅子，站起身，周围的气温骤降，愤怒地看着桃叶，凝聚着寒气的手在空气中颤抖，桃叶就那么坐在椅子上，轻轻踮着椅子，一下一下，稳定得像是时针。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桃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