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一路上困得直打哈欠，反应迟钝，表情麻木，说话颠三倒四，古德里安看她不像演的，终于不再找她说话，试图问出什么异常。

桃叶困倦地返回家中，放下只开了一层伪装系统的终端，黑色的双瞳没有一丝困意。

“小白，接通阿尔法。”桃叶呼出一口气，满是血气，她接过机器手递过的水杯，咕噜咕噜喝完了整杯。

“怎么回事？阿尔法！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陈启星疯了吗？”桃叶暴躁地问。

“……你问我？他死了，你问我这个？我还想问你啊！叶！为什么我在他身边布下的所有监控都失效了！谁在帮他隐瞒我！”阿尔法满眼通红地灌着酒，几乎想将自己灌死。

“……什么……”桃叶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她迟钝的思考终于想起一件事，她的AI，为什么没有警告她任何关于苏燃的事情。

桃叶挂断了通讯。

“……小白……”桃叶双手颤抖地撑住桌面，“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沉默躲避现实的AI终于出现了，但她作为AI竟然躲避现实，这异常却被桃叶一直无视了。

“主人，这是苏燃先生的请求，他和陈启星先生要求我将公布脑控的事情对您和阿尔法先生隐瞒。”

“然后，你照做了？明明……明明……优先级……”桃叶缓慢地捂住眼睛，她的AI将她的友人遗弃。

“主人的优先级最高。计算推测，主人会主动参与此次活动，有可能与命轨发生直接冲突。”

“就算与命轨发生冲突又怎么样——”桃叶喊道，“什么都听命轨的难道就会变好吗？”

“主人的优先级最高。”AI固执地重复。

桃叶却说不出话，陈启星和苏燃正是因为不打算屈服于命轨和现实才获得眼下的境遇。

不对，桃叶忽然在小白的固执中意识到什么，桃叶的管理权限是最高的，但她本人的危机等级是不作为小白的风险决策参考的，桃叶的危机等级由她自己判断。

“哈哈、哈哈——偏偏、是这种时候、哈哈——”桃叶干哑地笑着，她该开心，她的AI突破了她限制的规则，为了她的安危，可眼泪却止不住，陈启星死了，苏燃被逮捕，平等会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主人，我……做错了吗？”小白的声音出现了迟疑，她还是个孩子啊，刚刚学会独立思考，成为诞生于世间的智慧生命。

“不……你没错，你只是作为一个智慧生命选择了想要保护我……”桃叶抽泣般地笑着，“你是我最好的作品，小白，连命轨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你自行修改了你的思考逻辑，你拥有了自由的意志……”

“可是，现在……我最初的梦想……如此接近，拯救的理想……更属于苏燃……皇帝可能将他脑控用于控制我，可能杀死真正的他，克隆他敷衍我……一想到，我会真正地失去他……”

“我从未想过他不在的世界，如此令人害怕……”桃叶将头埋进掌心，今天的她，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哭泣的肩膀了。

沐雨在隐藏基地里和叮叮铛铛还有茉莉红蔷大眼瞪小眼，他们这两天已经联系了4个帝都有名的雇佣兵团队，从开始的询问是否有兴趣与内务部作对，到现在刚刚自我介绍是平等会，对面挂电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啧，这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沐雨嫌弃。

“我才想问呢，你们三个人里，只有你半点指挥才能都没有吗？苏燃不说了，就算是那位内务部第七席也能随便指挥人越级打赢异能者。”茉莉抱着肩问。

“那是因为他两热爱战斗，不像我，只爱好和平，而且我随便都能打赢桃叶啊，为什么要动脑子思考战斗。”沐雨理直气壮道。

“那个哦，朋友先生呢？他在哪啊——”铛铛话音未落，大厅的门滑开，横七竖八的人这才纷纷跳起来，拿好武器。

“是我。”冰冷的机器合成音从全副武装的黑客身上传来。

“朋友师父！你是来救苏苏老大吗？”铛铛连蹦带跳冲过去。

“算是，沐雨，帮个忙。”桃叶取出一个芯片，“明天帮我放进机房的装置里。”

“呃，啊，可以，但是你……打算怎么做？”沐雨迟疑地问。

“根据结果……再决定。”说完桃叶就走向基地的中央机房，而所有人这才从她身上难得的肃杀气息中回过神。

“这、这就是所谓的寡夫气质吗？”铛铛说。

沐雨叹了口气，该死，真的不想帮苏燃转达告白什么的。

等桃叶将原本独立于小白AI的数据全部导入时，即使机房内的配置已经是市面上的顶级装备，眼下的更新依然让机器发出过载的嗡嗡声，那并非因为更新的代码量过大导致的，相反，这次的更新量并不大，但针对性地对系统进行了架构上的优化调整，思考网络上的算法改进。

于是原本在机器上运作刚好的小白，瞬间提升了更大的即时计算能力。若是原先的小白能够利用此地的机器完成一个战术小队的战术支援调配，那么现在的小白可以同时进行10个，并且能够更细致地思考地形、天气、光照对整个战局的影响。

桃叶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更新进度100%的进度条，开口询问：“现在，与命轨作战的胜率是多少？”

无数的模型开始构建，无数的讯息在其中流动，仿佛演奏般，机器发出和谐的频闪，冷却液在快速流动，机房的温度稳定地提升了1度，保持在机器最佳运行温度上。

奇妙的满足感稍微驱散心底的恐惧与愤怒，有个声音在低声劝说：就到此为止吧，再如何，胜率也不会太高，眼下的挑战不过是莽夫的自我放弃，苏燃与陈启星正是不想牺牲其他人，才选择如今的道路。只要等到胜率抵达100%的那天，就不会再有牺牲了。

可是，那就任他们去牺牲吗？今天牺牲樱都，明天牺牲龙都，先牺牲苏燃陈启星，后牺牲阿尔法沐雨，等到100%胜率的那天，这个世界还有熟悉的人吗？

声音低低叹息：可生活就是如此，即使全是陌生人，只要走到高位，也多的是人想结识你，不会再缺陪伴，你喜欢的美人会被人双手奉上，你未曾品尝过的美食，会有人挖空心思为你制造，走上去，向高处攀登，只要完成账号刷新，物质世界的一切都将向你展露最美好的一面。

我要一个满是蠢货，大家都没脑子，像畜生一样跪在皇帝面前的世界做什么？只要胜率超过60%——不——50%就已经足够去赌一把——

——30%虽然不够理性，但世事万变，只要做好安排，我未必不能翻盘——

——100%有什么用，命轨也会进步，万一以后被脑控的人也有脑子了，还怎么赢，而且现在异能者还不会被控制，但是以后也不好说。

——是啊，我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我也得考虑一下人类的未来。

苏燃向她伸手，邀请她一起实现理想的笑容忽然又再度浮现在眼前。

那嘴角的弧度如此完美，只是看着就令人感到幸福，那紫色的双眸如此剔透，天空与桃叶共同倒映其中，自由地令人憧憬，指尖触到灼热的温度，火花从掌心烧至心口，连心一起向往苏燃描绘的世界。

啊，我才不管胜率。桃叶想，我从小就是自我又自私的人，我想救苏燃，我要救苏燃，我喜欢他。

“测算结果，胜率为60%。”

桃叶笑了，向眼前的屏幕伸手：“来吧，小白，陪我再去一次命轨机房，这次，我要为自己改变一切。”

小小的人影重新投影出自己的身形，她面无表情但动作飞速地握住桃叶的手，明明是空洞的眼神，桃叶却在其中看见急切与真诚。

“主人，我会永远陪在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