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手机听筒里是边陆宁咆哮的声音。
易修至颇有心得地把手机拿开一点,轻车熟路地坐在餐桌旁,笑眯眯地接过邹楫递来的早餐,没有出声,细嚼慢咽地等边陆宁嚎完。
邹楫看见易修至在打电话,也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易修至对面。
易修至吃完早餐擦擦嘴,嚎了五六分钟的边陆宁才稍微平复心情,镇静了下来。
易修至能听见电话对面喘气的声音。
边陆宁喝了一口水,手里拿着今早刚收到的婚礼请柬,直到现在,他的语气里都还带着十分的不可置信:“你们真的要办婚礼了?”
易修至抬眼看了下邹楫,甜蜜笑道:“对呀,请柬都给你了还能是假的吗?”易修至凶巴巴地威胁道,“我这边就四个人哦,你一定要来给我撑场面。”
“必须的!”边陆宁把胸脯拍得很响,易修至能透过他的声音,想象出他故作严肃地敬礼的模样。
挂断电话,邹楫已经收了碗,拿着手机看了一眼,说:“准备好了就去试婚服吧。”
“好。”易修至甜甜地答应着,从餐椅上站起来,给邹楫一个大大的拥抱。
抱住就不肯松手了,挂在邹楫身上充当人形挎包,让邹楫抱着他坐上车。
从庾绥回家后,邹楫就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事宜。
易修至看邹楫工作辛苦——喂他吃肉也辛苦——本来想帮忙的,但邹楫说不用,说他会做出几个方案让易修至选。
易修至以为邹楫是因为不相信他的眼光,怕他把婚礼策划得不满意,便没再强求,也乐得清闲。
前几天邹楫给他发来请柬的样式,易修至选了最符合他们的一款:带着红茶香味的信封,里面的纸上有烫金的茶叶图形,外面用粉色的丝带,把奶油龙沙拴在封口处。
邹楫亲自执笔,写下宾客和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送到策划公司制作出来后,第一时间把请柬发出。
他们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6月9日,是邹楫找了好多大师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走到工作室,易修至才知道章承——跟邹楫喝酒的金丝眼镜——是个设计师。
章承朝他们矜持地颔首,随后抬起手,把两人迎进去。
他取出几套先前邹楫选出来的婚服,摆到外面的衣服架子上。
易修至跟邹楫一套一套地穿出来,对着镜子拍了照,凑在一起挑选照片。
易修至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跟邹楫说:“我喜欢这套。”
照片里,易修至穿着纯白的西装,搭配浅黄色的亚麻领结,衬得他身材高挑,薄背孱弱,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但他不太满意邹楫对应的那套。
邹楫穿着一身黑色,本就凉薄的眉眼更显沉闷,跟他不是很登对。
易修至鼓着嘴摇摇头,再往后划了几张:“还是这套吧,你穿着好看。”
邹楫循着易修至的视线看去。
那是套浅灰色的西服,没有黑色那么沉闷。搭配薄荷绿的衬衫、灰蓝的领带,显得优雅庄重,也不失活力。
而易修至则是灰蓝的领结,两人站在一起,像一道柔和的风景线。
“别看我,看你的。”邹楫说。
婚礼嘛,易修至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易修至指着这张照片说:“我就喜欢这套,两个人穿着都好看。”
旁边的小职员看见,小声念叨一句:“婚礼穿绿色吗?”
话落入三人耳中,虽无恶意,终究有些膈应。
章承不悦地轻皱一下眉,开口时嗓音一如既往的清贵:“谁说婚礼不能穿绿色?”
小职员乖乖住了嘴。
章承接着说:“绿色不错,活泼又不失正式。祝你们此情不渝,万古长青。”
易修至笑吟吟道了句谢。
定下婚服后,邹楫带易修至回了家。一路上没有说话,易修至感觉他情绪不对,但怕打扰邹楫开车,便没再细问。
等到下了车,易修至还没站稳,就被邹楫拦腰抱起。
邹楫的动作有些急,刚进门就急不可耐地把易修至抵在门上索吻。
易修至穿着婚服的样子实在太耀眼,好像真的跟他结婚了,好像他终于追到了这个人。
可事实是,唯一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纸契约,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建立在这上面的虚影。
越是这样,邹楫就越难过。
越难过,就越恶劣。
想要易修至。
想陪伴他,拥有他,独占他。
想要他从身到心,都有邹楫的烙印。
易修至被邹楫抱在床上,急切又粗暴地褪掉易修至的衣物。
易修至仰着头,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夕阳有些晃眼。脖子被邹楫咬得很疼,发出一声痛呼。
邹楫起身,对准他时,他勾着邹楫的脖子,主动将双唇奉上。
喉间的呜咽尽数被邹楫堵住。
他像遭遇海啸的旅人,在海面漂浮,被巨浪拍打,用力抓紧了桅杆,却依旧感觉地动山摇,找不到逃出的希望。
又一次,他的升值枪被邹楫打开,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设给易修至。
搭在邹楫身上的手臂脱离、滑落,易修至躺在床上,意识快要涣散。
眼泪模糊之时,忽有冰凉的液体滴到他的脸上。
易修至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洇湿沙发垫,眼前恢复清明。
他看见邹楫红着眼,脸上的表情是与动作截然相反的怜惜。
易修至抬手抚上邹楫的眼角,那滴泪水沿他的拇指划过掌心,流到手腕慢慢干涸。
就像融进了易修至的血脉。
邹楫抓着易修至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他的心跳永远这么坚强有力,此刻却有些快,易修至的手跟着邹楫呼吸时的胸膛而起伏。
最后一刻,邹楫抽了出来——
他永远以易修至的想法为先。
易修至释然一笑,看着邹楫红透的眼睛,问他:“痛的是我,怎么你反而哭了?”
邹楫摇头不语,只是俯身下来,闭眼贴住易修至的额头。
双手缩紧,把易修至圈禁在怀抱里。
很久很久。
如果可以,邹楫也想像章承说的那样。
此情不渝,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