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落幕。
长风穿过山林,把头顶遮挡视线的枝叶吹得前后摇晃。
“我先下去了。”看完流星,易修明待在这里比天上的月亮还亮,便转身对两人打了招呼,潇洒离去。
易修至跟了两步,被邹楫扣住手腕。
邹楫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疑惑,朝易修明说了一声:“哥慢走。”
手腕被捂得有些热,易修至挣开了邹楫的手,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呢,流星看完该回家了啊。”
邹楫拉着易修至走到路边。
山间的雾气被他们踩在脚下,小镇上星星点点的光亮被掩去一半。
四周黑漆漆的,山顶的路灯年久失修,滋滋地响,一闪一闪的。
易修至望着脚下的聚落,灯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灭,邹楫看了他许久:“宝宝。”
易修至转过了头,闪动的白光映在他的眼里。
“你不觉得现在的氛围很适合干点什么吗?”邹楫抬手,捧上易修至的脸。
两人的头部凑近些许,易修至会意,把眼中的光挤成笑意,仰着脸踮起脚尖,轻柔地跟邹楫碰了一下唇。
“这样够吗?”易修至笑吟吟地睁眼,活泼灵动。
邹楫搂住他的腰,俯身下来:“不够。”
易修至便扶上邹楫宽厚的肩,仰头凑了过去。
邹楫吻了下来。
四片温热绵软的唇贴在一起,辗转厮磨,易修至轻轻张嘴,邹楫就撬开他的齿关,在易修至的口腔里扫荡。
信息素的味道飘散在空中,身后的薄汗被风一吹,带走热意。
易修至舌根被邹楫舔得发麻,呼吸渐渐跟不上邹楫的节奏。手掌贴在邹楫胸前,往外轻推,又被邹楫掐着腰,强硬地把他带得往前一步。
邹楫的体温从身前传来,易修至喉间一阵收缩,眼里被呛出泪水。
“咻——”
身后传来破空声,惊起山雀,随即“咔嚓”一声,像谁踩碎了地上的枯叶。
易修至不知哪来的力气,终于推开了邹楫。
两人像偷晴被抓到的小情侣,一个紧张地看看四周,另一个舔掉嘴角的湿痕,略带不爽地朝声源处扫了一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色的人影逐渐走到树林边缘。
邹楫抓紧易修至的手,把人护到身后——
那个人往下弯腰,从枯叶中抽出一支箭,拿在手中颠了颠。
箭的顶端插着一只野鸟。
那人转身时,忽地注意到灯下的两个人影,“哟”地叫了一声,朝两人吹哨,翻过面前的坎跳了上来。
“你们也是来看星星的?”那人声音轻浮,语调上扬。
“嗯。”邹楫见人没有恶意,紧绷的背脊稍有放松,垂眼看着箭尖上那只往下滴血的鸟。
男人注意到邹楫的视线,笑着提起鸟,像是得意地炫耀他的成果,指着树林里一片空地,向两人发出邀请:“我们拍完流星之后在这里露营来着,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邹楫正想拒绝,易修至扯了扯他的衣摆。
邹楫转头,就见易修至朝他笑笑,眼里闪动着向往。
“走吧。”邹楫很没有原则地答应了。
风从他们背后穿行,空地里扎着三个帐篷,中间的露营垫上还坐着四个人,凑在一起抓东西吃。
旁边的地上架着天文望远镜,像一架长炮,直指星空。
他们用石头围了个圈,里面生着火,上面架着锅,汩汩地煮着什么东西。
男人向那群人打了个招呼,拍起一个人的肩:“相机给我。”
那人便抬起手中的冷冻相机,在空中完成了交接仪式。
男人调了调按钮,爱惜地护着,小心翼翼地拿着给易修至看。
冷冻相机里的照片比肉眼看到的清晰许多,几个人都是天文爱好者,能敏锐地捕捉到流星。
一瞬的银条自按下快门的那刻停留,成为永恒。
男人兴致勃勃地翻动着相机里的照片,给易修至介绍里面的星座。
飘渺的月亮在镜头里清晰可见,男人指着环形山和深坑跟易修至喋喋不休。
邹楫站在一旁,抱手看着两个人聊得投机。
……算了,易修至开心就好。
煮菌子的香味飘了出来,易修至的注意力被锅里的食物吸引。
饿了。
易修至转头看看邹楫,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邹楫正迈着长腿向易修至走近,那个男人像是理解了易修至的意思,热情道:“一起吃呗,反正我们五个做得多。”
邹楫抬手,状似无意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随后牵起易修至的左手,抬眸冷冷地扫了男人一眼:“抱歉,他只吃我做的。”
男人这才注意到易修至也戴着戒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好,那就慢走不送了。”
山间的风吹得沁凉,带着些许煮蘑菇的香气。
下山的路有点陡,易修至踏着小碎步跟在邹楫身后,看到路边堆积多年的枯枝落叶,跟邹楫讲道:“小时候我和哥哥也来露营,瞒着爸妈,只带了一个打火机和两个面包。”
“其实就是单纯的想生火,以为我们能烧出动漫里那种火,就像刚刚他们烧的那样。”
“烧出来了吗?”邹楫问。
“怎么可能,”易修至笑道,“两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山上风还大,打火机都点不燃。”
邹楫陪他笑了一下。
易修至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接着说:“最后下山的时候还迷路了,爸妈带着邻居到处喊,才在山上找到我们,一人揪一个把我们提回家跪着打。”
“其实我知道哥哥为什么生气,”易修至低下头,扯扯邹楫的衣摆,撒娇说脚疼要背。邹楫便蹲下来,把易修至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易修至贴在邹楫背上,闭眼闻着邹楫身上的红茶味,“我出生之后,或多或少分掉了爸妈对哥哥的亲情,他心里不平衡,我一直都知道。”
易修至晃了晃搭在邹楫腰间的脚,说:“我以为只要我爱哥哥,我对哥哥好,他就能好受一点,但是对他来说应该没有大用。”
“因为他对我好,比我对他好得多。”
“我笨手笨脚,帮不上忙,到头来还是他照顾我。”
“弟弟跟爸妈,还是不一样的。”
易修至吧啦吧啦说了一堆。
两人相贴的地方出了层汗,黏在邹楫背上。
邹楫背着易修至抖了一抖,把往下滑掉的易修至颠回背上,低声开口:“你很好养。”
“嗯?”易修至歪了歪头。
邹楫说:“你哥不会觉得照顾你是负担。”
-
邹楫在院里烤鱼,易修至在他身后探着脑袋观察。
“好香啊,”易修至跑到烤架对面闻了一下,拖着声音说,“老公你教教我。”
邹楫压下唇角,语气听不出波动:“你学什么,我给你做就行。”
“可是,离婚之后我就吃不到了啊。”
话一出口,两人的动作都凝滞片刻。
邹楫的脸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手一抖,花椒粉撒多了些。
他抬眼,看向被油烟模糊迷住的易修至的脸,终究没说什么。
易修至说的是事实。
“呃……”易修至揣摩着邹楫的神色,心虚地缩回脑袋,不确定地哄道,“那,之后也找你烤?”
邹楫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朝花坛的方向轻抬下巴,说:“去采点薄荷。”
易修至乖乖去了。
邹楫抽一张纸擦擦额头上的汗,隔着烟雾,视线跟随易修至投向远处。
最近关系太近了。
以至于他居然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还好易修至提醒了他。
别做梦了。
在烤鱼上撒上薄荷,再烤两三分钟,邹楫就把鱼放进炒好配菜的托盘里,跟易修至一人一盘端到桌上。
两人默契地避开离婚的话题,跟家人聊天喝酒。
然而易问枫酒到兴头,忽然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问了个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易修至愣了一愣。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
邹楫先反应过来,跟易修至对视一眼,沉眸道:“修至之前就说要等叔叔好了才办,毕竟婚礼这么重要,还是得父母亲自见证才算完整。”
邹楫哄老丈人一套一套的,易问枫皱眉想了想,觉得邹楫说得有道理,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嗯,也早点提上日程吧,好让我们安心。”
邹楫糊弄过去,得体地笑了笑:“我们回去就开始准备,到时候一定通知您。”
一顿烤鱼吃了很久,最后还剩半条鱼没吃得下。
邹楫跟易修至一起走进二楼的大房间里,洗掉一身油烟味,躺在床上等易修至。
易修至洗完澡出来,穿着短袖的睡衣,裸露在外面的大腿和手臂白皙修长,像顺滑细腻的牛奶。
邹楫看了两眼,低下头接着在手机上翻阅着什么,严肃的神情比工作还专注。
易修至躺在邹楫身边,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我们真的要办婚礼吗?”
邹楫手指划了个空。
他侧头看向易修至:“你不想?”
“也不是,就是……”易修至看到邹楫手机上的黄历,没想到邹楫还有这种爱好,他趴到邹楫胸前,脑袋挡住邹楫的视线,笑道,“你在看什么?”
“黄道吉日。”邹楫没把易修至薅开,而是抬了手,把手机拿高了些。
邹楫的情绪从易修至说起“离婚”之后就不太好,易修至看出来了。
见邹楫对他避而不见,易修至干脆翻身坐到邹楫的腿上,把手机从邹楫手中抽出来,扔到被子上。
邹楫这才把目光投到易修至脸上。
易修至卖乖地笑起来:“别看黄道吉日了,你看看我,想不想日?”
“……”邹楫眼神是冰的,身体是立马烧起来的。
离易修至不到一分米的大鼓包就是证据。
易修至对邹楫身体的反应越来越熟悉了。
他抬起腰,往前挪动几分。
坐下去时,他被烫得抬起一些。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这种姿势。
看着邹楫好整以暇的模样,易修至感觉自己像是被嘲讽一番。
他满目春水地瞪了邹楫一眼,咬咬牙坐了下去。
邹楫瞳孔骤缩,握住他的腰:“慢慢来,会受伤。”
已经被疼得说不出话的易修至泪眼汪汪地看着邹楫,他不想动了,便趴到邹楫身上:“你来。”
邹楫纵容地看着他,手掌托着易修至,慢慢往上试探——
房门忽然被扣响,易修至猛地一惊,转头看向门口。
颜听春的声音响在门外:“修至,热牛奶你喝了没有?”
邹楫的大手捏了捏,易修至心跳如鼓,带着淡淡的哭腔,冲门外喊:“拿了。”
颜听春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易修至才松了口气,趴回邹楫身上喘气。
被邹楫托着的地方落下不重的一个巴掌,易修至抬头,见邹楫戏谑地看着他:“你哪来的牛奶?”
易修至用手指点了点邹楫的唇,抬起湿红的明眸,一字一顿道:“你说呢,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