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公司楼下，周舜煜看着远处的夕阳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下班时间认真看过夕阳。不自觉的，他又看向身后的大楼。
未完成的计划表还停在桌子上。
身后的员工纷纷经过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老板，我们先走了！”
招渔看周舜煜没反应，弯着眼睛替他说再见。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周舜煜还站着发呆。
招渔伸手在他面前挥挥：“少爷，咱们也走吧？”
周舜煜回神，招渔眼睛的亮晶晶：“我们能不能顺路……去买个胡萝卜？”
周舜煜嗯了声：“继续说…主角的事。”
开车去农贸市场的路上，招渔把剧情的事和周舜煜说了。
周舜煜眸中闪过深思：“所以你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对啊。”招渔把车停在市场门口，“不过只要顺着剧情来，应该也和结局大差不差。”
周舜煜没说话，被未知结局控制着的感觉让他隐隐觉得不舒服。
招渔看他不说话，以为是在担心未来的危险：“别怕少爷，我会保护你的。”
周舜煜看他：“你怎么保护我。”
招渔冲他骄傲挑眉：“凭我的特殊能力啊…我下车去买胡萝卜，少爷你要去吗？”
周舜煜看着农贸市场人来人往：“我不去。”
招渔扶着车门：“真的不想去？说不定你有什么主角光环之类的，可以发挥些特殊作用。”
周舜煜动摇：“我……”
“下去看看吧，”招渔已经打开他那边的车门，顺便从兜里拿出薄荷糖递给他，“吃糖。”
周舜煜垂眸看着蓝色小方块，还是下车：“我不去肉类区。”
招渔点头，他给周舜煜糖吃也是想挡挡异味：“好，我们就在蔬菜这边。”
刚走到市场门口，收破烂的老人抬头看他：“嗳，好久没看见你了，”
他眯着眼睛看招渔身后：“今天没带破烂啊？”
招渔摆手：“没带，”他不敢多说，怕让周舜煜知道他卖破烂，“我们先进去了……”
那些回档的傻事已经够多了，再让周舜煜知道他卖破烂，得怎么想他。
老人歪着头打量周舜煜：“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少爷？”
招渔脚步顿住，无奈转头：“您真是好眼力。”
老人嘿嘿笑：“这人一看就不一般……”
招渔自豪抬头和周舜煜小声道：“看，少爷是主角，谁都能看出来。”
他刚说完，就听老人继续说：“这人看着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啊，怎么还要你卖破烂挣钱买东西吃？”
招渔挺着的肩膀迅速落下，赶忙解释：“不是……”
老人“安”了声：“怎么，你前几天还给你们少爷买鱼吃呢。别不好意思啊，对人好就得让人看见。”
招渔瞟见周舜煜戏谑看自己，耳根蹭蹭冒红：“是是，我知道了。”
他赶紧拉着周舜煜进去：“我们先去买东西了。”
等进了市场，招渔才尝试解释：“我之前扮演张钢铁的时候…有点穷。”
周舜煜想起招渔的银行余额，认同点头：“确实，要不然也不会买美食街的农村现杀鹅肝。”
听见他的话，招渔差点绊倒：“鹅肝？鹅肝……”
周舜煜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想起自己当时一本正经骗人的样，招渔尴尬的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装野草。
他加快脚步，耳朵已经红透，绷着后背强行装镇定：“抱歉少爷，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招渔看见旁边有卖宠物兔：“少爷看这兔子。”
趁着周舜煜转头，招渔猛搓自己脸，试图在周舜煜转回来时看着从容。
周舜煜在兔笼的反光玻璃上把他的行为看了个整，等人冷静下来才转身：“走吧。”
“好的少爷。”
招渔带着他往蔬菜区走，路上顺便和人打招呼。
“小招！好久没来了！”
招渔熟练：“王姨！是啊，前几天太忙啦……”
王姨举起新鲜的白菜：“看看这白菜吗？新拔的。”
她手里的大白菜水灵灵，叶子上还沾着水珠，招渔毫不犹豫：“那我要几棵。”
王姨还给他塞了几棵小菠菜，称重时，她看着招渔身后的人好奇：“这是你的亲戚吗？”
招渔摇头：“是我上司。”
“嚯，这上司长得和明星似得。”王姨忍不住多看他几眼，“长得真俊啊。”
招渔碰碰周舜煜的肩膀：“老板，王姨在夸你。”
周舜煜僵住，不自然地点头：“谢谢。”
王姨笑弯眼睛，又在袋子里塞了两个西红柿：“这孩子真好看，姨给你拿两个西红柿尝尝。”
招渔惊讶，主角还有这待遇呢。
周舜煜看着王姨递过来满满当当的袋子：“这……”
他罕见无措地看招渔，后者还沉浸在“主角的待遇就是好”中，完全没注意。
“别客气，拿着。”王姨看周舜煜不接，强行把袋子塞到他手上，“吃着好吃再来啊。”
招渔把钱扫过去：“一定的，先走了啊王姨！”
王姨笑眯眯看着他们走远。
一路走下来，招渔几乎没停下和路边的人打招呼，偶尔有几个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还一定要让他尝尝自己家的水果。
招渔把水果番茄擦擦，递到周舜煜嘴边：“少爷吃这个，酸甜。”
周舜煜看着嘴边的小红果，没动。
招渔正和别人说话，又把番茄往前送：“我擦过了，很干净的……胡萝卜！我要胡萝卜！”
周舜煜看着他白皙的指尖，指甲修理整齐，在红色衬托下显得更白。
微微低头，嘴唇扫过招渔的手指，紧接着番茄被他咬进嘴。
招渔后背僵了下，收回手迅速跑到胡萝卜摊前，“对，要五根……”
周舜煜看着他的背影把番茄咬碎，酸酸甜甜的汁液弥漫口腔，确实很好吃。
等买的差不多了，招渔才拎着袋子准备离开：“少爷饿了吗，我买了水果，可以先垫垫肚子。”
周舜煜自然而然从他手里拿过袋子：“还好。”
吃了一路下来，他都有点饱。
招渔嘿嘿笑：“今天买了不少东西，回去让张叔做好吃的。”
等回到车上，他把袋子放到后车座的功夫，周舜煜接了个电话。
看见招渔上车，他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招渔手边，随即祝余的声音传来：“最近睡眠改善了吗？”
招渔顿了下，连发动车都忘了。
“有点改善。”
自从招渔给祝余发了消息，祝余越想越担心周舜煜真的出问题。
他给周舜煜做治疗做了几年，从没出现过像招渔说的那种在浴缸里睡着的情况。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周舜煜打个电话问问。
“只出现那一次。”
“那现在能睡着吗？”祝余语气担忧，“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我会去辅助你睡觉。”
招渔听见他的话，也跟着隐隐担心，看来周舜煜的睡眠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周舜煜看着招渔皱起的眉头：“确实睡不着居多。”
不等祝余说话，他自顾自往下说：“失眠占大多数，然后起来锻炼，把体力耗光，或者是躺在床上发呆，看着外面一点点变亮。”
招渔嘴唇动了两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祝余没听懂他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啊，我知道了，那计划……”
“计划对我影响更大，”周舜煜边看着招渔的反应，边漫不经心，“闭上眼，我就会不自觉想起计划表。”
“我觉得我的人生都被计划表填满了。而我除了服从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招渔眸子里闪烁着隐隐的同情。
祝余忍不住把手机拿远点，看清上面的名字是周舜煜无疑。
他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在治疗过程中就算再难受，哼都不哼一声的人，怎么今天突然就开始……诉苦了？
招渔听他说的心里又酸又软，抬起眼睛很悲伤地看着周舜煜。
正常人几天睡不着觉就很难受了，但这种日子周舜煜竟然过了几年。
而且也不是他想主动工作的，而是那个可恶的计划表逼着他工作。
真是可怜兮兮的主角，招渔捏紧拳头，决心一定要帮主角把失眠的毛病治好。
周舜煜看着他，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其实我都适应了，也不算很难受。”
“等下，”祝余终于能插上话，“既然你都这么难受了，不然我去你家里住几天，近距离跟你的生活，试试能不能帮你进入睡眠状态……”
以前在周舜煜入睡最艰难的时候，曾经连续两个周都没睡觉，每天只能浅度睡眠半个小时左右。
祝余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尝试近距离引导他睡觉，短暂脱离计划表的影响。
周舜煜拒绝：“我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
祝余深深吸了口气：“姓周的，你别和我扯……”
招渔忍不住问：“祝医生，如果引导，都需要做些什么呢？”
祝余顿了下：“小招管家也在啊？”
“嗯，”招渔纠结看周舜煜，后者揉了下太阳穴，“如果我们少爷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我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去查看他的状态。”
“我会控制好动作，尽量不会吵醒他。”再加上他能回档，行动更方便点。
祝余迟疑：“其实我自己去……”
“就让小招管家来，”周舜煜打断他，“你找个机会和招渔把注意事项说了。”
紧接着他挂了电话，看着愣在原地的招渔：“开车。”
招渔哦了声，“好的。”
半晌，他又补充：“谢谢少爷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帮助祝医生治好你的。”
周舜煜压下嘴角的笑意：“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