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彩礼的时候,我爸警告李申不准欺负我,他们会为我撑腰。李申打我,开始几次我忍了,我以为别家也一样,因为我爸也打我妈,我哥也打我嫂子。有次李申打得太重,我受不了,跑回家,李申跑去要人,直接踹门,我爸骂了他两句,让他把我领回去了,我不想再回去,可我妈说,我是李家的人了。”
女病人很生气:“你首先是他们的姑娘。”
曹燕林苦笑:“出嫁了,好像就没有娘家了。下次再跑回去,我爸和我哥都骂我不能动不动就往娘家跑。那时候我和李申还没领证,我说想出去打工,赚钱把彩礼退回去,我妈说我心太窄了,气性大,还说我肯定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李申就无缘无故打我,只要不顺心就打我,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曹燕林哭了,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找村里人带我出去打工,结果我爸甩我巴掌,他说我跑了,李申带着人上门,三天两头要人,他们怎么办?他们都说我太自私,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不报恩就算了,还连累家里人,太不孝顺了。”
闻者都责骂曹家人不疼女儿,曹燕林说:“我再往家里跑,还没进屋,我爸就打电话让李申把我领走,我知道他们怕我赖在家里,怕对我负责任……”
曹燕林泣不成声,脸侧向一边。秦飞在她面前坐下来,握住她的手。别人都说,第一次被打的时候,她就该跑,她是逃跑过,但连娘家人都不为她出头,她还能跑去哪里,敢去哪里?
曹燕林睁开眼,问:“你是谁?”
秦飞说:“家属。”
曹燕林说:“谢谢你。”
“其实,不用担心离婚找不到别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秦飞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这是我妈,这是我亲爸,这是我后爸。我后爸是我妈四十多岁找的。”
曹燕林笑了笑:“你后爸年轻时肯定很帅。”
秦飞又说:“我亲爸吃喝嫖赌,我后爸在世界品牌500强公司当工程师,工资高,还都交给我妈。”
空调品牌是大企业,秦飞倒也没说假话,而且比起秦刚,他很明白冯鹃为何对柳志华满怀留恋。
曹燕林喃喃道:“你妈运气真好。”
人没办法在蒙着头的时候做出选择和行动,她需要有人告诉她别怕,更需要得到切实的帮助,秦飞说:“我看是缘分到了,所以说,感情这个事是说不清楚的。你不要怕离婚没钱活不下去,护士一开始也不会打针,医生也不会接生,不都是学了才会的吗?”
曹燕林小声说:“我书读得少,总怕学得慢,还怕养不起姑娘和肚子里这个。”
一个女家属说:“现在月嫂吃香,收入也高,你带伢比一般人有经验吧。”
又有女人插话:“再不行就去做家政,手脚勤快点,打扫卫生一个小时也有几十块,一天多做几家,吃住的钱就赚出来了。”
曹燕林问:“我没学历,他们也愿意招工吗?”
“勤快肯吃苦就行!”有人说,“我家钟点工连小学都没毕业,做事麻利又干净,去年把女儿供到读大学了。”
曹燕林眼睛一亮,秦飞笑了,这个女人是可以救的。他好友阿豹的媳妇乔蓝有个远房表姐在妇联工作,阿豹和乔蓝的婚礼上,秦飞和表姐程惠敏见过面。也许对方能帮曹燕林找到肯义务帮她解除婚姻的律师,他加了曹燕林的微信:“等我找人联系你。”
断指工人疼晕过去,医生们紧急协商如何帮他把断指钉上去,但末节血管太细,成活率不会很高,柳漾默然回到治疗室,秦飞正跟曹燕林说:“记得啊,指望男人改邪归正,不如指望自己,你能赚到钱,就不慌了。”
冯鹃仍想继续错误的婚姻,他拉不回来,若能帮到这陌生的女人,心里多少好过一点。人生在世,会有很多恐惧和迷茫,但谁离开谁不能活,何苦再稀里糊涂鼻青脸肿地混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