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挽着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离开了剧院,人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似乎早已对此司空见惯。
唯有你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似乎对他的离去依依不舍。
从贵妇人那含情脉脉的双眸和娇嗔轻浮的笑容来看,今天夜晚会发什么香艳的事情可想而知。
你并非为他与美人浓情蜜意而吃醋哀伤,你只是为自己那毫无进展的攻略而愁眉不展。
这个游戏里没有好感度设定,你只能自行揣测他对你的情感态度——
很遗憾,他对你并无半分男女之情,他对你的关照与善意仅仅是在帮助孤苦无依的外国女孩,那些拥抱与亲吻却是最纯洁的亲密之举。
换而言之,就算是其他的女同事遇到困难,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接近他易如反掌,但是俘获他的爱情却是难如登天,你甚至怀疑温柔体贴的罗纳德不爱任何人,因为从底层奋斗至上流社会的他见惯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于他而言,甜言蜜语和逐爱燃情比吃饭喝水还要平常,或许他早就厌倦了这红男绿女的生活,厌倦了戴着精致的假面在名利场虚与委蛇,厌倦了脂粉香气与红唇热吻,如果你像怀春少女般羞涩地向他表白,他只会觉得烦躁劳累。
应付那些高傲挑剔的贵妇人就足以令他心神疲惫,他哪里有精力去哄一无所知的天真少女?
更何况,这还是个无权无势、普普通通的少女,对他的前程没有任何帮助。
他的笑容有多么热情温暖,他的心就有多么坚硬如铁。
你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贝拉夫人的房间里,玉软花柔的美人只着一条轻薄的丝绸睡裙懒散地斜倚在沙发上看报纸,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唇角都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
察觉你闷闷不乐的模样,她放下报纸,关切地询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贝拉夫人并非完全如外界传言那般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相反的,高傲刻薄只是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名利场中的保护色,她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绝不能迷失在这吃人的漩涡里,她不想让那些对她心怀不轨的浪荡公子玷污她对艺术的虔诚信仰。
她的真实秉性是善良仁爱的,热衷慈善的她经常匿名资助孤儿院与妇女救济会,你疑惑她为何不坦坦荡荡地做好事博得美名,她却说她只在乎自己在舞台上的荣誉。
因为你曾与她有过一段“忘年之交”,所以你对这位冷淡傲慢的女明星关怀备至,不管她有多么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她仍是你眼中那个天真烂漫爱撒娇的小女孩。
为此,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你还一意孤行地做着“分外之事”,你担心这个时代的工业重金属化妆品会损伤她的身体,于是你用植物调制出天然绿色无污染的手工化妆品,那些温柔细腻的香粉胭脂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她那被工业化妆品荼毒的敏感肤质。
即使记忆已被抹去,但人的本能喜好不会变,她仍像小时候那边喜欢你做的甜品,只是为了保持身材,她却不能像童年时代那样无拘无束地大快朵颐。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你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闻言贝拉饶有兴致地挑起秀眉,她招手示意你坐到她身边,用牙签扎起一块水果送至你的唇边。
现在你与她的关系早已超出了主雇的界限,更像是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好友之间互相喂食不足为怪。
甘甜的汁水并未慰藉你心中的苦涩,心思细腻的贝拉一语道破了你的烦恼:
“让我猜猜,你是为情所困?”
在贝拉面前你不需要遮遮掩掩,你坦坦荡荡地回答道:“是啊,因为我的男首席坐上了别人的马车。”
作为你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唯有贝拉知晓你“恋慕”罗纳德。
罗纳德是为数不多的能使贝拉夫人另眼相待的男性之一,因为她欣赏他那与生俱来的才华,或者说,贝拉只敬重有才华之人。
她伸出手捏了捏你柔嫩的脸颊,笑着打趣道:“剧院的女孩子都喜欢罗纳德,因为他英俊温柔、才华横溢,包括我。”
“但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说'爱'他的女性。”
“告诉我,你为何爱他?”
你当然不爱他,你从未对任何男性产生过爱情,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尽早完成游戏的任务。
无言以对的你低着头沉默不语,贝拉还以为你是因为害羞而闭口不谈,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感慨道:
“你太年轻了,不谙世事的孩子难免会对成熟稳重的男性产生好感。”
“罗纳德很好,但他并非良人,如果你们彼此相爱,虽然没人会阻止你的爱情,但是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如何应对他身边无休止的狂蜂浪蝶。”
戏剧里的生死相依、至死不渝只是镜花水月的乌托邦罢了,这个腐朽堕落的上流社会从来就没有从一而终、坚贞无悔的爱情,相濡以沫的夫妻在白天琴瑟和鸣,到了夜晚却和各自的情人颠鸾倒凤,而没有婚姻束缚的恋情更是无拘无束胆大妄为。
贝拉一直把你当做心性单纯的少女,所以好意提醒你:就算罗纳德真正爱上你,他也不会断了逢场作戏。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绝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天赋异禀的才华和持之以恒的努力,更是因为这背后的无数权贵名流的支持。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要听见他亲口说出「我爱你」。”
反正,你只是为了完成游戏任务。
你这副“痴情不悔”的模样倒是骗过了贝拉的眼睛,她摇头叹息道:“真是个痴情的傻姑娘。”
“好了,我会帮你的。”
帮你?怎么帮你?
闻言你眼前一亮,正欲追问下去时,她却用食指挑起你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你的脸孔。
她生得一副极美的模样,宛若凝脂的肌肤,浓密如瀑的秀发,灿若星辰的双眸,艳若桃李的红唇,无论你何时凝视着这张独得造物主偏爱的脸孔,都会为她惊为天人的美貌而深深折服。
如今,这张无可挑剔的容颜却令你脸红心跳,因为你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你甚至能感受到她红唇之中所溢出的芬芳的吐纳。
“告诉我,你为何害怕梅洛笛伯爵?”
你对梅洛笛的回避是有目共睹的,一听到女仆前来汇报梅洛笛伯爵来访时,你就会找借口溜之大吉,所以直到现在,梅洛笛伯爵仍未在后台撞见过你。
贝拉夫人自然不喜欢这位“声名狼藉”的风流浪子,但是对于金蔷薇剧院最大的投资人,她不能不留情面,所以她有时候还是会客客气气地接待他。
不过据女仆所说,他们的私下相处比外交会面还要严肃端正,贝拉夫人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僵硬笑容。
“因为,他在追求你,我不想打扰你们。”
“……”
对于你的胡言乱语,贝拉给了你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然后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你觉得,我会喜欢那种人吗?”
当然不会,因为梅洛笛伯爵在追求贝拉夫人的同时还对克罗托处处留情,她极度厌恶这种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
你不敢说出那个雷雨夜你与梅洛笛的风波,只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梅洛笛,更何况他还招惹克罗托。”
“我只是觉得心疼。”
“心疼什么?”
看着她疑惑的神色,你的目光柔软了几分:“心疼你,你明明很讨厌他,但是为了剧院,却又不得不接待他。”
“人人都说你冷漠无情、自私自利,可你明明比谁都要善良心软,对待这些刻板的偏见,你不屑一顾,可是我却很难受。”
这并非是你为了搪塞她所编出的甜言蜜语,而是你千真万确的肺腑之言,曾经的情意使贝拉在你心中占据了不小的地位,你爱她,像是爱自己的姐妹那样去爱她,所以你希望她无论是高傲冰冷还是天真烂漫,都能活得无忧无虑、恣意明媚,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是个纯粹而圣洁的艺术家,不需要去直面人情世故。
贝拉沉默半晌,随即将你揽入怀中,就像是年幼时的她抱着自己喜爱的棉娃娃。
如此热情的举动弄得你措手不及,你被迫埋在她高耸的丰腴之间,那柔软的触感令你心猿意马。
“你真是个傻姑娘,心疼我做什么?梅洛笛伯爵又算得了什么?”
她伸出手揉了揉你蓬松的秀发,叹息道:“我更心疼你,陷入了一场注定不会有未来的爱情。”
“不,贝拉。”你从她芳香四溢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直视她深邃的湛蓝双眸,无比诚挚地告诉她:
“我爱他,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虔诚的誓词之下,是虚伪的谎言,就像是伪装成糖果的药丸,当那层甜蜜的糖衣融化殆尽后却是令人厌恶的苦涩,不过除你之外无人知晓这隐秘的心事,贝拉感慨着你痴心不改,而门外,又是谁在聆听着你无怨无悔的倾诉呢?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涌到唇边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
三天后,灾难不期而至。
老化的电路所引发的火灾使金蔷薇剧院的二楼贵宾包厢被烧得面目全非,所幸火灾发生时正处于深夜没有人员伤亡,而且损失也不算惨重,因为院长早就买下了巨额火灾意外险。
但是,后期的修缮却是个漫长且复杂的过程,这意外着短期内金蔷薇剧院不可能恢复营业。
院长无可奈何地给全体员工放了长假,有人愁眉不展,因为这意外着按劳取酬的他们在剧院恢复营业前拿不到一分工资。
而贝拉夫人不以为意,出身显赫的她根本不需要为钱财而忧虑,她甚至计划着去乡下庄园度假,并且邀请你一同前去。
你无法婉拒她的好意,于是欣然答应,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你们坐着马车来到了斯科特家族的乡下庄园,贝拉夫人的姐姐宝钻女爵早早等候在那里。
女爵本名为“玛丽·斯科特”,“宝钻”只是她的外号,承袭父亲爵位的玛丽是这个男权社会里凤毛麟角的女企业家,精明强干的她将珠宝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令无数男性都自愧不如。
姐妹二人的容貌极其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如果说贝拉是一朵遗世而独立的高岭之花,那宝钻就是沙漠中坚韧顽强的仙人掌,在男性掌权的商场中厮杀出一条血路的她气场更为强势霸道,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领导者的风范。
俗话说爱屋及乌,贝拉夫人难得有如此交好的朋友,对妹妹疼爱有交的宝钻极其热情地接待了你,她笑着夸赞你是个可爱灵动的姑娘,难怪贝拉会和你成为好朋友。
“姐姐,我想你也会喜欢上罗南。”贝拉掩唇娇笑道,人前冷漠高傲的她在姐姐面前完全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娇憨姿态。
姐妹打趣谈笑之间,管家前来汇报有客人来访,闻讯贝拉意味深长地瞥了你一眼,神神秘秘地笑道:
“这位客人也是我邀请前来度假的。”
贝拉居然邀请了别人,那会是谁呢?
坐在客厅的你翘首以盼,却看见管家领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走了进来,他笑着向你们一一问好,而在向你问好时,他那双深邃的琥珀色双眸更是流露出缱绻柔情。
“罗南小姐,很荣幸能与您度过这样一个美好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