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好天气。”
“桃花溪已经干了,这两天不下雨的话,就找不到这里了。”
“做记号也找不回来吗?”
“找不回来,记号都找不到。”
……
秦乐听着外面的说话声慢慢清醒过来,睁眼看见身边躺着的裴习彦时他以为是看错了,坐起来又认真看了一眼,还真是睡着的裴习彦。
洞里只有他们两人,其他几人都在外面,裴习彦一般睡得早醒得早,现在居然还没醒,让他有点意外。
他伸个懒腰,让裴习彦继续睡,出了洞去找其他人。
昨日晴了一整天,山里水汽散了不少,周围的山看得更清楚了。
秦乐走到小川身边,跟他们一起看陈沐轩用桃枝在地上写字。
他跟着陈沐轩的手一字一字念,“看朝云之抱岫,听夕流之注涧,沐轩的字真不错。”
“过奖过奖,我也只是会写罢了。”陈沐轩拿着桃枝,认真看自己写的字。
“我们都认不全呢。”大罗指着“岫”字,问小川认不认识,小川摇头,小罗也摇头。
“游学先生来的时候你们比我还不认真,果然不能指望你们。”大罗摇摇头,去问陈沐轩。
陈沐轩教他们念字,又解释了一遍意思。
秦乐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陈沐轩有学识有涵养,待人真诚,小川他们村的桃子要是品质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了。
大罗小罗不知什么时候斗起嘴来,两人闹作一团,小川和陈沐轩在一旁劝不动,干脆看起热闹来。
秦乐也笑了一会,看着太阳越来越高,心想裴习彦怎么还不起来,就进洞去叫他。
洞里裴习彦其实已经醒了,只不过感觉头有点沉,就躺着没起,但他越躺越冷,外面又热闹得很,坐起来缓了一会,起身往洞口走去,刚好和秦乐碰上。
“你醒了。”秦乐差点撞上裴习彦,退后一步,看着他走出石洞。
裴习彦眯着眼睛,适应一会阳光看向秦乐,“嗯,看来我起晚了,真是惭愧。”
另一边打闹的大罗看见裴习彦出来,也不跟小罗闹了,只说要不要下山去他家吃顿热乎饭。小罗也让大家一起去他家吃饭,于是刚起的裴习彦就跟着下山了。
刚走到来时洞穴,小川想起来忘记摘桃花,众人又返回去折了一些桃花枝,嘴里还念叨着多谢桃花仙,然后再次下山。
秦乐拿着两枝桃花问裴习彦是不是着凉不舒服,裴习彦摇头,只说自己是睡太久会犯困,让秦乐以后醒了要是发现他还在睡,就把他叫起来。
秦乐应下,心里却总觉得裴习彦是病了,下山路上也格外关注他。一直到茶亭,裴习彦都没什么异常,还处理了右手伤口,脸色也好多了,他又自觉想太多,赏桃花去了。
茶亭里车夫已经在等陈沐轩了,见他回来,倒了热茶给他,又和施茶人一起给其他人都倒了茶。
众人喝完茶休息片刻,小川说他来带路,让大家去村里吃饭。
陈沐轩以为秦乐和裴习彦没有马车,就让车夫跟着小川先送他们去村里,再回来接他和大小罗。
秦乐忙说他们也有车,就是不好带人,问陈沐轩他的马车能不能坐下所有人,陈沐轩点头说行。
于是好奇的众人围在记道车边,听裴习彦简单解释这是什么车后,接连坐上陈沐轩的马车。
小川坐在车夫旁边指路,马车里陈沐轩和小罗坐在座椅上,大罗坐在车板上和外面的小川说话。裴习彦和秦乐驾车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前往罗家村。
村口小泉和昨日那些小孩在地上玩石头,看见小川抱着一大堆桃花回来,全都跑到他跟前,伸着手开心地叫哥哥。
小川给了小泉三枝桃花,又给了其他小孩一人一枝。
陈沐轩让车夫牵马跟着大家,自己和其他人一起走路。裴习彦和秦乐也下了车,牵马跟上。
秦乐听见有小孩问小泉是不是又要送桃花给妞妞,小泉大声说是,还让他们一起去找妞妞玩。
“妞妞是我们村一个天生体弱的小女孩,她不能在屋外待太久,不然就会生病,所以小泉多要了桃花送给她看。”小罗在一旁给秦乐他们解释。
陈沐轩听了这话,转头问道:“医师有说她多大能好吗?”
“没说,只让她好好吃药,不要总出门。”小罗道。
“今日怕是不方便去桃林了,明日我们再去吧。”陈沐轩道。
“好啊,今晚你们就在我家住吧。”大罗突然接话,说完又跑去拉小川,“你也来我家吧,大家一起挤挤。”
“昨天在洞里那么冷,今天就让大家好好睡吧。”小川不同意他的说法,重新分配住所,“裴兄和秦兄住你房间,沐轩和陈大叔就住我家吧。”
大家没有异议,住处就这样安排好了。
大罗领着一群人走进院子,他爹刚好在搬柴火,大罗小罗跑去帮忙,顺便介绍一下他们新认识的伙伴。
陈沐轩率先行礼,又自我介绍一遍,“罗叔,叫我沐轩就好,明日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桃林呢。”
“是啊,沐轩家里做大生意的,要是今年桃子长得好,他可以帮我们的。”小罗补充道。
罗叔一听这话,更热情了,把这群人带到厅堂,让大小罗倒茶,和妻子一起进厨房忙活了。
大罗先把自己房间收拾出来给秦乐和裴习彦放东西,又和大家在院子角落挖坑种桃花。
好几个人围在一起,还有送完桃花回来的小泉他们,叽叽喳喳地,比树上的鸟群还热闹。
裴习彦和秦乐自觉年龄比较大,只是站在外面看着。
陈沐轩估计比小川他们大不了几岁,刨得双手土,衣摆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了。
车夫陈大叔牵着自家马去吃草,也顺便把裴习彦的马带去了。
小院的欢乐一直持续到日落点灯,罗叔罗婶两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饭,把大家叫进去吃饭。
饭桌旁并了一张小桌,罗叔让大小罗和小川坐小桌,让客人两两一起坐在主桌。
“真是没办法了,桌子不够大,委屈几位了。”罗叔给所有人都倒了酒,他举着杯子说,“这是我们自己酿的桃花酒,我先敬几位一杯。”
说完,他一口喝了酒,身旁的罗婶也爽快喝了,然后其他人都喝了,剩下秦乐举着杯子不知所措。
“实在抱歉,我兄长不会饮酒,我替他喝吧。”裴习彦拿了秦乐手里的酒杯,仰头喝完,“还请大家见谅。”
“随意,随意就好,那郎君喝点茶。”罗叔给秦乐换成了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
秦乐起身道谢,坐下后又靠近裴习彦说了声谢谢。
裴习彦回了他个微笑,和大家一起吃饭。
小桌上的三人在山里走了两天,现在跟比赛似的,一碗饭接着一碗饭,秦乐都被带着多吃了好几口饭菜。
陈沐轩也吃得特别香,连连称赞,把罗婶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又跟罗叔喝了好几杯酒。
裴习彦和陈大叔在一起聊马的事,秦乐则听大小罗两人讲相声。这两兄弟的相处方式就是互怼,小川在一旁“煽风点火”,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聊得很尽兴。
饭后大小罗收拾碗筷桌子,小川带着陈沐轩和陈大叔回家休息,他们约好明日吃过早饭一起去村东桃林。
裴习彦和秦乐也进房间休息了,只是躺了一会的裴习彦有点不对劲,秦乐觉得他有点意识不清。
“裴兄,裴兄。”秦乐拍着一直喊阿翁的裴习彦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但完全没用,裴习彦还在喊阿翁,脸上发红发烫,像是高烧。
秦乐没办法,只好出去找大小罗帮忙。他俩过去一看,推测裴习彦是着凉发烧,又喝了酒,更加严重。两人一个去烧水,一个去找村里懂医的老人拿药。
秦乐坐在床边,给裴习彦擦汗,后悔没让他少喝点酒。但桃花酒在罗家村属于老少皆宜,连小泉都能喝,裴习彦估计也不会听。
“愁啊,真愁啊,你要是烧坏脑子,我可不认识野菜,只能把你给卖了。”
“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感冒不能喝酒都不知道,真愁啊。”
……
碎碎念的秦乐等来了热水,和小罗两人给裴习彦擦脸,又拿冷布巾给他降温。很快大罗也拿了风寒药回来,只是明天才能给裴习彦吃。
大小罗想跟秦乐一起照顾裴习彦,但秦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他们,强烈要求他们去休息,自己看着就行。
于是他被裴习彦拉着讲了半宿胡话,又是哭又是笑,甚至有几次居然还爬起来,一会说要出去找狗,一会说要给秦乐煎药。
秦乐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按在床上,好声好气说外面又黑又冷,等太阳出来了再去找。
也不知道说错了哪个字,裴习彦突然又开始流泪,哭得伤心欲绝,嘴里断断续续地说什么我最该死,都怪我之类的话。
秦乐只好抱着他轻声安慰,还唱了摇篮曲,可能有点用吧,反正裴习彦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地闷在被子里哭,压抑的哭声听得秦乐都红了眼眶,只能不时拉一下被子,让他不至于呼吸困难。
不知道裴习彦哭了多久,应该是哭累了,终于没了动静,睡了过去。
秦乐累得够呛,给他重新擦脸擦手,守在床边不敢睡,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裴习彦又闷在被子里哭,把自己给哭窒息。
“这人肚子里装了些什么苦水啊,哭成这样。”
秦乐轻轻摸着裴习彦的头,想想裴习彦的身世,有点心疼。
“睡吧睡吧,以后可不能喝酒了。”
他用手背碰了碰裴习彦的额头,折腾大半夜,似乎是没一开始那么烫了。稍微放下心来,困意来袭,他怕自己睡着,就站在床边。
他感觉自己只是靠着床稍微闭了一会眼睛,结果再睁开,就是第二天早上了,人也躺在地上。
一转头,刚好跟坐在床边揉脑袋的裴习彦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