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42

提姆将自己获得的情报尽可能地简述：他现在应该和达米安在一起。

一串乱码：危险。

提姆想到那天达米安气得脸色通红却没有发怒的样子，心想杰森过得挺自由的。不过他能理解蝙蝠侠对“十五岁”的杰森陶德有多大的滤镜，所以忍不住宽慰两句：S不是那种人。

至少现在还不是那种用未成年威胁别人的人。

乱码：地址。

提姆：还没找到，痕迹被清除得很彻底，像个被养在宫殿里的小公主。有线索我会第一时间跟进的。

乱码：安全？

提姆：我和A都很好。你呢？

乱码消失在数据流里，这就是他的回答——爹的事你少管。

提姆的耐心与脾气被这群人磨得一等一的好，被如此无视，也只是略一叹气，便继续往“大都会”那方面探查了。

蝙蝠侠下线得太快，他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没报告。但转念一想，又开始质疑这一切是否只是太迫切而产生的错觉，比如他真的听到了他和杰森单独制作出的特定频率吗？他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又或者是他想多了，毕竟他只听了一遍，可能杰森在单纯地在鬼吼鬼叫也说不定。说到底，杰森怎么能判断自己一定会听到他特质的铃声。

答案是杰森不知道，所以他每天都变着花样地偷走达米安的手机，录一段夹杂着特定信息的音频，并且在达米安离开公寓后隔段时间给他打电话。钢骨对他的鬼叫从各个角度分析个遍都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确定杰森是在对达米安恶作剧后只感好笑。

话扯远了——“大都会”，如果按照最为浅显的理解，那么就是那座悲剧的城市。杰森不会想说他正在大都会吧？

提姆看着蝙蝠电脑发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超人把大都会变成了一个禁语，那里被正义联盟封锁了，无人可以靠近——也没办法靠近，还未散去的辐射如邪恶的魔鬼，死死地纠缠住任何一个胆敢接近的人类。

就算超人再恨布鲁斯，也不会拿一个未成年孩子的命开玩笑，加上还有一个达米安。

那么，是什么隐喻吗？用他从前做过的与大都会有关的任务代指。

他立刻调出杰森放任罗宾到红头罩时的所有任务，有关超人的本就不多，与大都会有关的更是少之又少。三次他作为罗宾与蝙蝠侠一起帮助克拉克击退卢瑟，一次他还未回归家庭前被冤枉走私氪石，两次他和迪克一起前往大都会执行“秘密任务”——给克拉克和康纳过生日。

短暂的快乐回忆令提姆有片刻失神，他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很快没有留恋地关掉了窗口。

这个看起来也不像。

提姆的指尖正无意识敲击着键盘，屏幕蓝光在他眼底投下数据流的阴影。突然，整个蝙蝠洞的警报系统同时尖啸，所有显示屏集体跳出红色弹窗，主机散热器发出过载的嗡鸣。他猛地后撤时撞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控制台上蜿蜒成蛛网状，而此刻那些疯狂震动的消息框正将陶瓷杯推往桌沿——

“我还活着”的机械电子音从每个扬声器里炸开，伴随着杯子坠地的脆响。提姆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蝙蝠电脑的追踪程序显示信号源正来自大都会废墟的经纬坐标，那个被铅灰色辐射云笼罩的死亡禁区。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却诚实地跟随信号点击下去。电光火石间他已然想通这个肯定不是来自杰森的提示，如此昭告天下的行为必然会受到全世界的关注，显然蝙蝠系义警人人都是遇光则化的吸血鬼，奉行“我是黑夜”的至高法则，不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套上面具都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那么这条消息会是什么？蝙蝠侠的试探？其他势力针对超人的陷阱？或者真的是大都会的幸存者？

他的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就在此刻，加密频道跳出一条消息——是张模糊照片：莱克斯·卢瑟与超人和其他正义联盟坐在会议室。另附加简短的几个字：“地下300米，铅层隔离”。

咖啡渍在控制台上蔓延成一片褐色的湖泊，倒映着提姆晦暗的眼睛。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蝙蝠洞厚重的岩壁，仿佛要刺破哥谭的夜空直抵苍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既然地下可以躲过那场毁灭性的灾难……那么天上呢？

达米安说：“需要小心蝙蝠侠。”

黛安娜说：“我们会站在你的身边。”

闪电侠说：“想想那个瘫痪的可怜孩子！”

哈尔说：“也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莱克斯说：“我可以帮助你。”

红罗宾说：“哥谭并不需要你的领导。”

一部分新闻媒体说：“超人是个危险分子！我们不该相信他的统治！”

另一部分说：“超人救了我们！”

民众说：“你会带领我们走向光明的道路。”

还有民众说：“滚出去！滚出地球去！”

乔纳森和玛莎说：“孩子，你还好吗？”

蝙蝠侠说：“抱歉，克拉克，你不能凌驾于我们的命运之上。”

露易丝说：“克拉克，你是人间之神。”

超人站上演讲台，他站在聚光灯下，红色披风如凝固的鲜血垂落，却微微颤抖着泄露了主人的动摇。莱克斯·卢瑟坐在第一排，瞳孔反射着冷光，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剖开超人每一寸表情。克拉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氪星人完美的面部肌肉此刻竟显出几分僵硬。

台下民众的面孔在刺眼的闪光灯中模糊成苍白的色块。有位抱着婴儿的母亲，她的瞳孔里还残留着辐射灼伤的阴翳；穿校服的少年举着"感谢超人"的标语牌，手腕上却戴着反超人组织的硅胶手环。摄像机红灯如血管般跳动，克拉克知道此刻有无数颗卫星正将他的微表情放大分析——而其中某组数据一定会传回蝙蝠侠的某个屏幕。

他无端地笑了，那个堪萨斯农场男孩温暖的笑容逐渐褪去，被誉作多年“行走的神明”已然重新塑造了他的面部轮廓。当他再次抬头时，眼中的犹豫已化作比孤独堡垒更冰冷的决心。

他松开握拳的手，演讲台金属外壳上留下的指印正缓缓回弹，就像某个平行宇宙里可能存在的温和结局正在消失。披风终于停止颤动，如战旗般垂落，边缘触地时激起细小尘埃——那些来自大都会废墟的灰烬。

“我亲爱的朋友们，今天站在这里，我的心中充满悲痛与决心。大都会的悲剧让我们失去了太多——无辜的生命，挚爱的亲人，我们共同的家园。那些在爆炸中消逝的笑声，那些再也无法实现的梦想，每一天都在提醒着我们：这个世界需要改变。

“我曾以为力量是用来克制的，正义是用来妥协的。但当小丑的疯狂毁掉了整座城市，当那些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街道，我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真相：有时候最大的仁慈，就是彻底铲除邪恶。

“我见过太多悲剧。见过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痛哭，见过老人跪在废墟中寻找亲人的遗物，见过幸存者眼中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这些画面日夜折磨着我，让我无法安眠——

“是时候改变了！我在此宣布！一个没有犯罪，没有受伤，没有鲜血的新时代即将到来！朋友们，子民们，我将会肩负起我的责任，我将承担我的使命，我将带领大家，走向未来！”

克拉克很擅长演讲，杰森想到。

他盯着卫星城市公共广场的巨型屏幕，超人的演讲仍在继续。镜头扫过台下观众——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抖着摘下眼镜擦拭泪水；年轻的工人攥紧拳头，眼中燃起久违的希望；几个孩子踮起脚尖，学着超人挺起胸膛的模样。

突然间，天空裂开一道猩红的缝隙。

直播信号剧烈晃动，画面中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就在导播即将切断信号的瞬间，一道金色能量波轰然击碎演讲台，烟尘中浮现出达克赛德之子卡利巴克的狰狞身影，他手中的天启星战斧缠绕着欧米伽能量的暗红光芒。

“氪星之子，”卡利巴克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你的末日到了！”

如果蝙蝠侠还在，这时他一定会立刻掐掉直播——不能向公共制造恐慌，但这次，镜头在剧烈摇晃后重新稳定，画面中的超人已悬浮在半空。阳光穿透尘埃，在他蓝色的战衣上镀了一层神圣的金边。他的披风在冲击波中猎猎作响，眼中积蓄的热视线如同两轮初升的太阳。

“你不该来这里。”超人平静地说，声音却通过麦克风传遍全球。下一秒，他以突破音障的速度撞向卡利巴克，两人交锋的冲击波震碎了方圆百米的所有玻璃。

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在孟买划出金色闪电，独自迎战三台天启星毁灭机甲；闪电侠在中心城形成红色风暴，将落下的欧米伽炸弹逐个抛向太空，绿灯侠的构造体在上海的港口筑起巨型堤坝，挡住滔天的海浪；镜头甚至还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只不过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超人的身上。

他与卡利巴克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超人一拳击碎天启星战舰的炮口，飞溅的金属碎片在阳光下如星辰般闪烁。他的披风被欧米伽能量烧焦边缘，但眼中的光芒越发炽烈。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笼罩在超人身上。他悬浮在光柱中央，碎发间的汗水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染血的披风在身后舒展如胜利的旗帜。这一刻，全世界都屏住了呼吸——他不仅是战士，更是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是刺破黑暗的最明亮的光。

而明亮的神明轻而易举地击败了邪恶，超人将手掌轻轻拢上卡利巴克的肩膀，巨力令后者痛得发抖，超人的眼中蓄起红光，卡利巴克的瞳孔在热视线的红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粗糙的皮肤能感受到超人手指传来的温度——不是氪星人应有的温暖，而是某种更接近恒星核心的、纯粹的毁灭。欧米伽战斧在脚边裂成碎片，那些曾让宇宙战栗的暗红能量此刻如垂死的蛇般扭曲消散。

“不要杀我，我的父亲会——”卡利巴克的声音被爆炸的轰鸣吞没。他的嘴唇仍在蠕动，锋利的犬齿上沾着血沫。杰森从口型读出那句他的求饶：“我投降。”

超人悬浮在光晕中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他的虹膜被热视线映得如同熔化的红宝石，倒映着卡利巴克扭曲的脸。氪星人冰冷的音节穿透战场噪音，“我不在乎。”

最后一帧画面里，超人的披风如审判日的旗帜般扬起，直播信号在红光淹没镜头的瞬间切断，全球观众只来得及看见超人转身时被阳光勾勒出的、完美的、光亮的、俊美如神祇的侧脸。

完蛋了。杰森悲愤交加地倒在沙发上——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还真的有超人黑化的宇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