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的恶鬼是不是她？”

“她竟然修出了肉身？”

万俟钧盯着沈修筠递过来的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鬼魂是不会被普通人看到，更不会被人用的相机、摄影机记录，而沈修筠手机里是一段视频，一段吕媛如何杀了孙老头满门的视频。

人死后，魂魄与肉-体的链接断开，只能游离在人体之外，统称为鬼魂，属于鬼族里最普通的一类。但仙妖等其他生灵死后魂魄会消散。所以仙妖没有转世这一说，他们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喝下孟婆汤进入轮回，以人的身份历练，也可以自己去人间修炼。

前者是若望，后者是白洛。

通常鬼魂不会有任何特殊能力，除了死于非命的人，或者死前不甘心的人，他们的鬼魂会吸引世间的邪祟浊气，要么被吞噬成为其中一员，要么将邪祟浊气转化为自身的能力。

但不管是什么鬼，其本身就是虚体，想要修出肉身，何止是需要天赋异禀，修为、天时、地利，缺一不可。简单的类比，一个鬼如果拥有姜也这么厉害的修为，才有可能修出肉身。

仅仅是可能。

所以万俟钧十分惊讶一个二三十年的恶鬼能够修炼出肉身。这简直比一只蚂蚁买了双色球中了一等奖还要离谱。

“她不会是你们狱主吧？”褚湛问道。

迄今为止，鬼族中成功修炼出肉身的只有一位，十八层地狱的狱主。

“听说你们这位鬼祖宗受情伤封印气息进了人间轮回，至今都没回地府。”

“她要是狱主，咱们就自认倒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赏钱不要了，你们等她把人杀完杀痛快了善个后。”

言下之意，吕媛不是狱主。

“她应该是用什么秘法造了肉身。”万俟钧若有所思，随后主动请缨，“沈局长，我能帮你们找到她，就是辛苦您在报告里面稍微着重说一下我的功劳，这样判官大人、无常大人他们打绩效的时候就会多给我几分。”

“只是这样？”沈修筠收起手机，微微欺身向前。

万俟钧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嘿嘿地搓手干笑，暗紫的眸子有些躲闪，“额……还有……就是，嗯，吕媛得由我押送回去。这样算我抓回的恶鬼，奖金啊绩效啊，都会有那么一丢丢增加。”

“你刚才不是说翻倍嘛？”

万俟钧“哎呀”一声，“这不是重点。”这个褚湛怎么记细节记得那么清楚。

“重点是你想偷梁换柱，把我们的功劳换成你的功劳。”

“没有没有。”万俟钧手都快要摇出残影，“苍天可见，我只是先把吕媛带回去，毕竟我们勾魂使的工作之一就是把遗漏的鬼魂带回去，至于怎么处置，这不是要看沈局长的报告和判官大人的裁定嘛。”

“你想要吕媛造肉身的秘法。”

沈修筠一针见血。

被戳穿心思，万俟钧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沈局长，您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摆上台面来说多尴尬啊。”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做鬼的晒不了太阳，试问，哪个鬼不想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世间？”

“但是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因此祸乱人间，伤害任何一个普通人，天地为证！”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和他合作。在谁都找不到吕媛的情况下，他是唯一有可能找到她的。”

褚湛中肯建议。不光万俟钧想要造肉身的办法，他也想要。总不能一直让沈修筠的身体里住着两个魂魄，长久下去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最直接的解决方案就是给小蝴蝶造一个身体，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沈修筠知道褚湛心里的算盘，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吕媛以避免再次发生灭门惨案，所以他答应了万俟钧的合作。

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不了多久，吕媛能造肉身的消息就会被很多人知道。届时，吕媛就是个烫手山芋，档案局没必要自找麻烦。

至于万俟钧，有的是办法处理。

万俟钧离开民宿随风而去，不一会便停在了树上，他悠闲地靠在树干，从怀里取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纸人，轻轻一吹，指间的纸人灰飞烟灭。

他所在的树干正对着居民楼的窗户，那户人家没有关窗帘，屋里的情形一览无余。红衣的女人正在给孩子喂饭，孩子两眼空洞地看着电视，女人说一个指令，他就做一个动作。很快，那碗饭就吃完了。

感觉被窥伺，女人看向窗外，什么都没有。

万俟钧玩味地望着她，暗紫的眼眸紫芒更甚，就像猫抓老鼠，抓到后并不吃，而是放了捉，捉了放，享受捉弄的乐趣，看着猎物崩溃地死去。

女人拉上窗帘阻绝了不安，万俟钧兴致未减，挑起自己的长发，不枉他夜夜吸收月之精华，比之前光滑柔顺不少。可惜之前长白山混乱时没有得到秦瑶的魂魄，要不然他的头发会更漂亮。

关于长白山和秦瑶的事情他没有说实话，自从他成了鬼仆，那些生魂全部是他取出来的。长白山的妖怪们修为不够，根本没办法完整地取出魂魄。祭祀的魂魄不完整，效果自然减半。

只有他的勾魂刀才能取出来完好无损的生魂，而取出来的生魂，大部分被他偷梁换柱自己享用了，小部分祭了阵。

若不是秦瑶作死被档案局抓了个现行，这会他估计还在长白山吃生魂。

而秦瑶被抓后，他想着反正她已经是重伤随时可能死，正好他可以把她的魂魄吃了。就这点小贪心，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秦瑶的魂魄没吃到，还被妖族天天追。

生前作恶越多，魂魄越是肮脏，是邪念的天然载体，恶鬼最喜欢的食物。所以他在等，等吕媛完成第九起灭门案，这样他就会得到一个恶贯满盈的魂魄。

第二天清晨，万俟钧跟着女人去了一个小区，看着她悄无声息地从游乐场带走一个小男孩，然后等在原地看到了男孩哭得撕心裂肺的奶奶。

男孩的家人报了警，儿童失踪可以立刻立案，警察第一时间查了小区监控但没有任何收获。

万俟钧不慌不忙地去了档案局下榻的酒店，汇报他这一夜的奔波与操劳，“这一晚上我扛着我的勾魂刀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找了好几遍，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着，他柔弱地倒地，“大白天赶路，鬼命都要没了。”

“这是工伤，沈局长你一定要在报告里说一下我的辛苦。”

“冒昧问一下，你勾魂刀的搜索范围是多少？”嘉鑫看着和万俟钧一起躺在地上的勾魂刀，兴许是上次被勾魂留下的阴影，他有点怵。

万俟钧举起手掌，“可能五百米。”

“那会不会是你太弱，导致你勾魂刀的搜索范围太小，而吕媛又是移动的，所以你没找到她。”

“谢谢你哦，有被安慰到。”万俟钧皮笑肉不笑，“早知道在长白山就不救你了。”

嘉鑫摸着自己的脖子有多远躲多远。

沈修筠放任万俟钧在会议室的地上呼呼大睡，脸色凝重地看着电子屏幕滚动的数据。吕媛背着上百条人命，十分危险。如果还不能从这些儿童失踪找出和吕媛有关的线索，他们会越来越被动。

越被动，就意味着发生灭门案的可能性越大。

“有线索了！今天早上八点过在优延小区的游乐场有个男孩失踪了，他奶奶贾善美祖上是宝英村的！”

“而且之前艾谦道手机信号消失的地方在优延小区附近！”

不知是谁通报了这个好消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那口气又重新卡在嗓子眼。

毫无疑问吕媛这次的目标贾善美一家，贾善美的直系亲属他们可以快速保护起来，被带走的孩子怎么办？

他们根本找不到吕媛。

“任荇，你去接触贾善美及其家人，看看除了宝英外，他们和之前的死者还有没有共同点。小周，稍后我会让人把乐乐的东西给你，你看能不能找到他。”

乐乐就是今早失踪的男孩。

作为甲戌的组长，蒋津快速地给分配工作。每个人都领到了任务，除了嘉鑫，他好像被遗忘了。

沈修筠没有替嘉鑫出头，稳稳当当地坐在会议室，看着嘉鑫迟疑片刻后果断地走到蒋津面前，勇敢地问出他为什么区别对待。

“我没有区别对待，你的任务是要把那位勾魂使给弄起来，然后你带着他去找吕媛的下落。”

嘉鑫看向地上那团暗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蒋津这还不叫区别对待？先不说奴役一个劳累一整夜的鬼道不道德，光是他的勾魂刀就令人发怵。万一万俟钧脾气上来了半道勾了他的魂怎么办？他当初作为秦瑶的鬼仆，说反水就反水了，做事全凭心情，一看就是个不好搞的。

让他和万俟钧一起，这和把脑袋栓在裤腰带有什么区别！

“毕竟我们所有人里面，你和他最熟，熟人好办事。”

办什么事，办他被勾魂的事吗？嘉鑫欲哭无泪，整个人都不好了。

褚湛抱着个椰子进来时就见嘉鑫跪在地上烧纸，嘴里喊着万俟钧的名字。而万俟钧双腿盘坐在空中，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指挥嘉鑫烧纸上供。

“不够，这钱不够。”

“我已经给你烧了很多了。你昨天不是答应我们局长说帮我们找吕媛吗？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我是答应了帮你们找吕媛，但是我没说白天啊。你见哪个鬼是白天活动的？就今天这个大太阳，你让我跟你出去？简直就是谋杀。钱没到位，不出。”

“我先欠着还不行吗？等忙完，我给你烧一屋子的纸钱。”嘉鑫可怜巴巴地祈求。

“火要没了，你先快烧纸。”

万俟钧不为所动，嘉鑫只得继续烧纸，手里的纸烧完了，他去找别人借，就连沈修筠都被借了两捆纸钱。

整个会议室都是烧纸的味道，有人受不了开了门窗通风，没一会门口就堆积了各种各样的鬼，它们两眼饥渴地望着万俟钧前面的香纸火烛，想要分一杯羹。

万俟钧没惯着，勾魂刀全部带走吃掉。

鬼吃鬼，是鬼族修炼的方式之一，恶鬼尤其爱。

但勾魂使者、无常等地府公职人员是不能吃魂的，因为他们手上都有镇压魂魄的法器，对其他鬼来说不公平。

不过只要没有威胁到普通人，档案局断然不会插手鬼族的事情，这也是万俟钧敢公然行凶的主要原因。

许是吃饱了心情好，万俟钧和颜悦色地看着嘉鑫，没有催促他烧纸，却也拒绝了对方立字据的请求。

“字据这种东西没有威慑力，我要你和我结魂契，等吕媛的事情结束，如果你没有给我烧一屋子的纸钱，你的魂魄就归我了。”

“你的魂魄应该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