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开封府,包拯急急忙忙安排蓝滟在原来的屋中住下。展昭见她虽然高热,但逐渐安稳下来,仍不敢离开,掌不离身,不眠不休,靠内力给她续命。如此过了一日,高热方渐渐退去。包拯和公孙策日日来上数次,王朝等人皆要替换着为蓝滟输内力,展昭道:”她这病来得凶险古怪,我的内力似是与她一体,流转全然无碍,疗伤事半功倍。诸位不必再劝。“王朝等见他坚决不离,也别无他法。御医更每日煎了药,当饭似的喝。
又过了一日,府中衙役来报,说来了两位客人求见,说是蓝滟的兄长。包拯忙请入府内,原来是蓝湛和魏婴。包拯见二人仪容非凡,暗暗纳罕,引入蓝滟屋中。展昭一见二人,点头致意。蓝湛道:“不必客气。”说着摸了摸蓝滟的脉息,魏婴见他皱眉,知道不是太好,问道:”很危险吗?“蓝湛微微点头,道:“幸好以内力续命。”展昭心中存了万般疑惑,道:”蓝滟素来法力不弱,因何受了重伤?“魏婴奇道:“你还不知道吗?蓝湛,你没告诉他?”蓝湛摇摇头:”霁清说已经告诉他了,让我不必再提。“展昭道:“到底何事?”蓝湛道:”她将金丹换给了你。"
“金丹?”
“修行之人自幼修炼,结丹之后方可有灵力,且百毒不侵。你重伤垂死之际,她为了救你,将自己的金丹给了你。”
展昭只觉五雷轰顶也比不过此刻的震惊,一颗心似乎被揉成一团,又狠狠地撕碎,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喃喃低语道:“她,她从未提过只字片语,只说是魏公子救了我。我知道她为救我定是做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事,但,但我不知道竟是金丹。”
魏婴道:“你非修仙之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展昭声音隐隐颤抖:“失了金丹,会如何?”
魏婴道:“修为难以登顶,和普通人无异。若是运气好,过个三年五载,也许还能再次结丹。”
展昭似是舒了口气,他话说给蓝湛,眼睛却没离开蓝滟片刻:“那就好。人活着就好。蓝二公子,你是蓝滟的兄长,今日请与包大人一同做个见证,展昭要娶蓝滟为妻。待到她苏醒之后,展昭亲去云深不知处下?聘礼。”
诸人皆是一愣,蓝湛道:“霁清从不愿勉强别人。如果因为移丹……”展昭摇头道:“当日我重伤之时,只因怕误了她终身,所以一再克制自己。如今她命悬一线,我才知道,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后悔的是我自己。”
包拯甚是欣慰,笑道:“本府早就盼着这一日,不知蓝公子可否愿意?”蓝湛点头道:“甚好。”
入夜,展昭将蓝湛送出屋来,蓝湛并未着急离开,他看着展昭,问道:“霁清十五岁开始随我夜猎,你可知为何?”
展昭未料到他由此一问,略一沉思,道:“她自幼失去双亲,被蓝家收养。她虽然没有说过原因,不过我想,在她心里,夜猎可以救护更多像她这样的孩童。”
蓝湛神色一变,转念想到蓝滟能移丹救他,展昭知道她的身世也是情理之中,点头微笑道:“不错。”
蓝湛这一笑,连展昭都有些失神,心道:“蓝滟的心思竟藏了这么多年,也着实难为了她。”他踱了两步,举头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心中满是柔软的怜惜爱护,轻声道:“蓝二公子,蓝滟她就像这天上的月亮,开始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你身处黑暗之中的时候,抬头看见她的光亮,就会觉得心安。”他转身看向蓝湛,笑道:“是不是?”
蓝湛道:“她是我妹妹,你要好好待她。”
展昭正色道:“蓝二公子,请你放心。蓝家能做到的,展某必能做到。蓝家做不到的,展某也能做到。”
蓝滟醒来的时候,展昭正守在床头,不过数日功夫,他人已消减许多,一双眼睛越发深陷,布满血丝,见她醒来,眼中立即蕴满了笑意,柔声道:“终于醒了。“
蓝滟恍如置身梦境,略略动了动身子,顿觉肩上剧痛,秀眉微蹙,忍不住叫了一声。展昭忙扶她侧过身子,道:”小心,肩上有伤,别碰了伤口。”蓝滟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
“当真不中用了,小小箭伤,竟躺了这么久。”
“箭伤并无大碍,只是箭上有毒,你又有旧伤。”
蓝滟猛得意识过来,忙道:“大夫说什么了?”
展昭刚要说话,蓝湛和魏婴已进了来,蓝滟见他二人,心中一喜,唤道:二哥,魏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蓝湛见她醒了,也不说话,伸手摸她脉息,魏婴笑道:“你差点把我们吓死,要不是展大人一直给你输内力,你呀,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蓝湛见她已无大碍,略略缓了神色。
蓝滟想起他们三人此番见面,不知是否提及移丹一事,当下脸色骤变,又不好问,轮番看向三人。
展昭看出她心中顾虑,暗暗叹息,道:“二公子,蓝滟既然无事,你们兄妹先说话,我去回包大人。”说罢,轻轻握了握蓝滟的手,低声道:“好好歇着,不要乱想,我去去便回。”
魏婴见他出去,碰了碰蓝湛,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妹婿倒是体贴得很呢。”
蓝滟面色如纸,挣扎道:“魏婴,不要乱说!“却因身子虚弱起不了身。
蓝湛忙扶她慢慢躺下,笑道:”他说得不错,我已答应。”
蓝滟道:“答应什么?“
蓝湛道:”提亲。”
蓝滟喃喃道:“他,他不是不想成家立室吗?移丹的事,他知道了?”
魏婴道:“早晚都要知道,瞒不住的。”
蓝滟摇了摇头,待要起身,又扯得肩伤痛楚,少不得咬牙坚持。
蓝湛见她并无喜色,也颇为纳罕,道:“你不愿意?”
魏婴抢道:“他们两个,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她会不愿意?你这妹妹,当真是口是心非。”
说话间,展昭已回来,手中端了碗热粥,道:“大人尚未下朝,我已遣人去通报。你先吃点东西。”
魏婴向蓝湛使个眼色,道:“蓝湛,你不是还要找公孙先生吗?”
蓝湛知他意思,起身道:“我晚上再来。”
展昭送二人出去,又端了粥,坐到床边道:“好歹吃些,吃药才不伤胃。”
蓝滟看着他,道:“你都知道了?”
展昭将粥送到她嘴边,笑道:“吃了粥再说。”
蓝滟喝了一口,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这个。”
展昭又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笑道:“我知道。”
蓝滟推开了粥,道:“提亲的事,不必如此。”
展昭笑道:“除了你不愿意,还有别的理由吗?”
蓝滟想了想,正要开口,展昭又笑:“你怕我是因为感激你移丹救我,所以才求娶,是不是?”
见她不答,展昭道:“我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蓝滟苍白的脸色浮上一层红晕,道:“实不相瞒,移丹于身体大有损伤,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恐日后子嗣上极是艰难。我不能......”展昭心痛怜惜更甚,轻轻握住她一只手,道:“我之前是不想成家,一是在你之前没有人能让我生出这样的意愿,二是,我生死之际,不能误了你一生。此番你遭此一难,我才发觉,如果不是你,那谁都不可以。展昭要娶的,只有你一个。有无子嗣,都不要紧。我已备下聘书聘礼,这两日便去姑苏。包大人已答应做主婚人。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不过,你是我的妻子,礼数理应周全。”
蓝滟闭上眼睛,任泪水流了下来。展昭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道:“我说过,你我生死患难之谊,展昭永志不忘。”蓝滟睁开眼睛,微笑点头道:“我愿意。”
赵祯日日遣人来问蓝滟是否平安,各类伤药令太医院尽数供给,务必保住性命。下朝后得知人已苏醒,立马微服随包拯出宫探望。赵祯一入府衙,众人跪拜不迭。赵祯口称平身,片刻不停急奔蓝滟居处。展昭见圣驾亲临,正要行拜礼,赵祯已止住他道:“不必多礼。”他上前按住挣扎起身的蓝滟,随之坐到床边,见她面无血色,形容憔悴,温言道:“听说你醒了,朕要看看才放心。”蓝滟道:“多谢陛下。”赵祯道:”你和展护卫又救了朕。“展昭道:“属下身为御前侍卫,护驾不力,累得蓝滟受伤,还请圣上治罪。”赵祯抬头看他,见他形容消瘦,但英武峻拔,目光坚毅,风姿傲骨依旧,心中叹息,对蓝滟道:“见你无碍,朕也就放心了。”说罢,又对展昭道:”展护卫,朕就罚你好好照顾蓝滟,终身不得有负。”展昭既惊且喜,撩袍跪地拜道:”多谢陛下,微臣谨遵圣旨。“
展昭送赵祯出了房门,赵祯屏退众人,看着展昭,道:”展护卫,朕一来是看蓝滟,二来,是看看你。朕几番危难之际,都是你拼死护驾,朕都记得。“展昭垂首道:“此乃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多谢陛下关怀。”赵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你一向不喜御猫的封号,为这封号,江湖人多有鄙薄非议,你因此受了不少委屈。“
展昭道:“陛下言重了。微臣入仕,并非贪图功名富贵,只是想跟随包大人,为朝廷百姓做一番事业。”
赵祯点点头,道:”这些朕都知道。你跟随包拯出生入死,不慕浮名,不贪富贵,赤胆忠心,朕都看在眼里。“他话风突转道:“前日礼部上奏,说已选定朕之陵寝所在,并请求赐名。朕素来仰慕唐太宗之风采,文德昭彰,武功显扬,故钦定陵号,是为:永昭陵。”
展昭次日便赶往姑苏,亲自下了聘。蓝启仁和蓝曦臣对他印象极好,自是百般愿意。展昭又赶回开封同公孙先生商议,就近选了吉日良辰,定在了五个月后举办婚礼。蓝滟本不急在一时,展昭却想给她安心,又置了宅院,一应所需皆从蓝滟所愿。
包拯素来清廉,并无贵重财物,但他视展昭如同子侄一般,亦备了贺礼,笑道:展护卫大婚之喜,本府无贵重贺仪,只亲笔题字一幅,祝你二人琴瑟和鸣,天长地久。二人不胜感激,珍而重之地收下。包拯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对蓝滟笑道:“刚才的贺礼是给展护卫的,这份则是给你的。”蓝滟不解,道:包大人,这是……?
“你打开看看。”
蓝滟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素银镯子。
“这是我夫人的陪嫁之物,虽不贵重,却也是本府的一份心意。”
蓝滟忙道:“此物太过珍贵,晚辈实在受不起。”
包拯笑道:“蓝姑娘,收下吧。从今以后,开封府不仅是展昭的家,也是你的娘家。”
蓝滟声音不禁哽咽起来:“大人……”
展昭笑道:“收下吧。大人一片爱护之心,属下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