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的将意识收回本体，也在同一瞬间，戒备的将自己伪装成没有任何苏醒迹象的模样。如果鬼鲛在的话，一定会暗笑自己过分的谨慎和小心吧，鼬自嘲的想。

可是周围的一切着实透着诡异，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如果他没记错，自己应该是在和佐助的决战中力竭而亡了吧，这是他选择的终结方式，他认为的可以称之完整的结局，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还有意识。他并不想用鬼神之说敷衍自己，他还活着，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可以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消毒水的气味，远远的还有轻微的鸟鸣--即使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应该在医院，这点其实刚苏醒时他就可以下断论。但这究竟是哪个医院，就需要特别的区别对待了。

而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除了一定虚弱外并没有其他过于负面的影响，但不管在哪里，凭自己现在的状况，想逃出去，其实，有点困难。

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最棘手的还是眼睛吧，虽然之前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那是为死亡准备的一切，突然莫名其妙的生还，还是让他意识到，失明的双目成了最彻底的累赘。

是的，他也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了。

虽然可以理解为，现在眼睛上是被蒙上了纱布，但是这种绝对的、毫无希望的黑暗不是几层纱布可以做到的。他之前也是有经历过这种无边的、透着绝望的黑暗，但那时候只是暂时的病情恶化，舒缓一阵后，便可恢复。现在么，应该可以判断是永恒了吧。

虽然总觉得永恒这个词用在这里极度的不和谐，但鼬现在只想到了永恒。

永恒的——失去了光明。

空气中突然加重的呼吸声，让鼬在心底着着实实的打了个寒战，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个空间内存在的另一个个体，但在下一秒，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也同时为自己的失察找到了借口，这种气息他太多熟悉，熟悉到几乎可以与自己存在的环境融为一体。一起生活了七年，远远的遥望的八年--佐助，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他永远最在乎的弟弟。

那个通过自己的营造，本应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弟弟，如今竟然如此安宁的守在自己身边。记忆又一次陷于了恍惚的边缘。

他隐约记得佐助已经知晓了真相，但是佐助是怎么知晓的，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个认知不得不让鼬又一次的紧张起来，似乎从这次醒来开始，一切脱离了他所掌控的轨道。一切本应在他计划好的范围内缓慢实行，即使有一定的意外，也可以让佐助在冲破他的一道又一道的防线后，仍旧按照他所希望的，全身而退的回到木叶。

但现在，全乱了。

“鼬！”突如其来的尖锐呼喊，毫无预兆的刺痛了鼬最后的的心理防线。从病床轻微的震动，鼬几乎可以想象，本来趴在病床边浅眠的男孩，因为某个关于自己的梦魇而瞬间惊醒的模样。现在佐助的表情，是不是跟当时自己佯装取他眼睛时一样的恐惧跟无助，鼬突然很想看看。

虽然，这，成了今生的奢望。

右手被轻柔的拾起，如果施力的双手完全没有颤抖，那一切就臻于完美了。

虽然可以理解，但此时的鼬还是无法想象，如今的佐助可以跟温柔这个词有关。

右手一直被小心翼翼的捧着，向上，自然蜷曲的手指背首先触碰到了脸颊细嫩的皮肤，以及，冰凉的液体。

“鼬……”那个正在全力发育却依旧略显单薄的身体似乎是通过颤抖才发出这个音节的，诺诺的，想要念到骨子里。

从很久很久之前到现在，鼬从没见过如此哭泣的佐助。

小时候的佐助很少哭，总是喜欢倔强的吸着鼻子，把眼泪憋在眼眶里。

即使那晚的哭泣也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孩子应有的反应。

可如今，佐助的浅浅的低喃，让鼬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负罪感。

他一直对佐助有着无法自拔的愧疚，那是一个哥哥，对于无法给最爱的弟弟一个快乐充实的童年、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而产生的最真实的情感。但并不同于现在这种负罪，如今这种负面情感让鼬不得不开始怀疑，他在半无奈下替佐助做下的决定是否正确。

自以为的替他选择了复仇者的道路，就足以让他完好的活下去。从来没想过跟他讲清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定会按他所铺设的道路行走下去。

然后达到他所希望的完美的结局。

他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比佐助自身更了解这个弟弟，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还是想象总是和现实有着微小，却不容忽视的差距。

自己一直提防着不让佐助知道真相，以免加之他更沉重的哀痛以及再也无法泯灭的仇恨。但即便这个可怖的设想成真，他也一遍一遍的演练过可以挽回的路线，他相信自己选择的旋涡鸣人一定能成为最后、最坚固的王牌。

此外，他也提早考虑过了各种结局，做了各种布置以防意外，他花费了大量的脑细胞以保证，即使自己死掉，佐助也可以继续走完自己铺就的路--通往幸福的路。

可是如果现在知道了真相的佐助守着的只是自己的尸体，那么，事情会通往哪个悲痛的方向？

鼬突然不敢想象。

原来现实和想象的区别只在于自己从来没有正视过，也根本无法正视佐助所承担的痛苦。一旦直视，便是同样的痛以及更深沉的惶恐。一直以为结局美好了就可以忽视曲折的过程，可是真正陪同体验这过程的时候，才知晓--这过程，也足够撕心裂肺。

拾回右手的使用权，同样轻柔的伸展再弯曲手指和手掌，以温润的掌心去温暖冰凉的脸颊，拇指轻轻地摩挲，安慰那因过于震惊而略显僵硬的肌肤。即使喉咙由于干燥而微微作痛，也要坚持把那句欠了太久的话说完--

“佐助……我回来了……”

特意的在说话时将头转向佐助的方向，那句“佐助……我回来了……”说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费力。

还是很奢望看到佐助精彩的表情变换的，应该是从震惊到狂喜吧，鼬暗暗地想。

但一切似乎真的已经脱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佐助的确有那么一瞬的震惊，鼬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一直被虚捧的右手在那一秒被握的殷实。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的闪影，右手已经无法传递出那个孩子的颤抖，有的只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淡然。

“你……醒了，我去叫卡卡西，原野他们等很久了。”话语说的还算利索，甚至听不出一丝愕然。

对此，鼬有些略微的失望，都没有意识到那个陌生的名字，只觉得无法掌控的空虚感肆意了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苦闷。

就像一个信誓旦旦相信着连环画会向自己的臆想的方向发展的小孩子，看到结局的大逆转时，那种拧起眉头的懊恼与苦闷。

这次醒来，真的全都变了么？

躺在病床上，伴着佐助淡定离去的脚步声，鼬默默的计算着这次苏醒之后的种种误差，突然，一抹无意识的微笑挂在了他的嘴角，只听入耳的脚步声从慢到快，最后终于还是跑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隐约的急切喊声：“小樱……”

终于，那抹翘起的微笑弯到了心里，即使有了不可忽视的误差，有些东西，是宿命的牵绊，纵然用生命的血色去冲洗，也很难抹掉。

鼬想微笑，但是意识有些沉。他突然惊觉，也许这只是个临死之前的梦境而已。

但不管怎样，他很开心，很开心能再次见到佐助。

如果，他是说如果，能让他重来一次的话，他会试着不在欺瞒这个弟弟，会试着告诉他，“无论如何，我一直爱着你……”

※

鼬再次醒来，身体的异样让他无法自由行动。

等能行动之后他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原来是秽土转生么？

太好了，佐助，我还来得及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