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薄雾缭绕,整座城笼罩在清晨的微凉中。
杨玉珑踩着微湿的青石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嘴里嘟囔着:“凝香姐姐怎么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她一路跑向前院,守门的小厮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就看见杨玉珑已经蹦蹦跳跳地出了大门,消失在转角的巷子中。
凝香家离杨家不远,几条街的距离对于八岁的杨玉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一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在李府门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李府的门高大庄严,可此刻却像一张冷漠的面孔,死死地闭着。大门前没有任何往日熙攘的气息,连守门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有人吗?”杨玉珑鼓起劲儿,伸手敲门,小小的拳头一次次撞击在木门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她抬起头望着那厚重的门扉,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不安。
“凝香!我来找你啦!”她喊了几声,可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杨玉珑皱起了眉,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她咬了咬嘴唇,眼神闪烁着疑惑和隐隐的担忧,转身跑回了家。
杨府书房里,杨父正伏案写字。听到外面小小的敲门声,他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进来。”
“父亲,”杨玉珑走进书房,直视父亲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我好久不见凝香了,李伯伯家也大门紧闭不见人,父亲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杨父见到女儿,脸上浮现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眼神闪烁,迟疑片刻后,终于低声说道:“玉珑,你要有心理准备。李家因罪被下狱,一家女眷被贬为贱民,而凝香她……她染病去世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在杨玉珑的耳边。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整个人呆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
“不会的!爹,你骗人!”杨玉珑猛地站起身,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尖锐得不像平时的她,“凝香姐姐不会死的!她答应过带我去后山看野花,她不会骗我的!”
杨父看着她,又是一声长叹:“玉珑,人死不能复生。凝香是个好孩子,但命运多舛,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我不信!我不信!”杨玉珑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她用力跺着脚,手攥紧成拳,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无助。
“不会的……”她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凝香她不会就这么……不会的!”
杨父见状,知道事实无可改变,唯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杨玉珑仿佛听不到父亲的话,她的脑海中满是凝香的音容笑貌,那日她们分别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倏地转身冲出书房,跑向了后山的竹林。那里是她和凝香姐姐最喜欢去的地方,她不相信凝香会就这么离开,一定是父亲搞错了。
她跌跌撞撞地从书房冲了出去,一气跑到了后山的小竹林。
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她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凝香的异样。
杨玉珑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七岁的她完全无法忍受这份悲痛,眼泪模糊了视线。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杨玉珑跪倒在地,仰天痛哭:“凝香——”
杨玉珑边哭边走,几乎是凭着记忆和本能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她们常常一起玩耍的地方,隐蔽而安静。她们总会悄悄溜到那里,暂时逃离外界的纷扰。
走进那片熟悉的竹林,迎面扑来的微风夹杂着竹叶的清香,仿佛凝香还在这里。
她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期待,仿佛只要自己走进这个地方,就能看到凝香笑着站在竹林深处,向她招手。
然而,当她推开那扇隐藏在竹林中的废弃小屋的木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寂静。
孤零零的木桌上,整齐地叠放着一条丝绸汗巾。
杨玉珑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去,颤抖着手拿起那条汗巾。
汗巾上的图案异常精致,栩栩如生,一条白色如玉般的小白龙跃然其上,仿佛正要腾空而起。
杨玉珑心头猛然一颤,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她知道,这是凝香为她绣的。
那条小白龙,是凝香的心意,是她为她即将到来的生日准备的礼物。
杨玉珑握紧汗巾,指尖几乎要把它捏皱了。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绣着龙纹的地方,晕开了丝绸上的一小片湿痕。
“凝香姐姐……”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玩,还要教我绣花,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她把汗巾紧紧贴在脸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凝香的气息。可汗巾是冰冷的,凝香却再也不会回来。
杨玉珑哭着跪倒在地,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泪水打湿了泥土。
她大声呼喊着凝香的名字,带着刺痛人心的悲恸。
哭声在空旷的竹林中回荡,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那个她曾经深爱的好友,如今只能化作一条小小的汗巾,留在她的怀中。
杨玉珑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在这片竹林中。
然而,无论她怎么哭泣,凝香都不会再回来。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嗓子都哑了,才慢慢止住了泪水。
最终,她的泪水流尽,哭声也渐渐微弱,最后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她紧紧攥着那条汗巾,仿佛抓住了她此生唯一的寄托,但她知道,那份沉痛的失落感将永远留在她的心中,无法抹去。
风吹过,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可杨玉珑知道,那只是风而已。
凝香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再回答她了。
竹林里的晨光渐渐明亮,可杨玉珑的世界,早已被无尽的黑暗笼罩。
那一天,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失去,也第一次明白,有些人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