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正规的比赛居然还有人半途投降，啧啧啧，到底是二区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对比赛胜利的执念。”

“二区么，都是一群半吊子在玩机甲，你指望他们能玩出什么名堂啊。”

“你看你看，红方新上场的参赛队员也遮得严严实实，两方还都戴着帽子口罩，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诶——说不准两边都请的是外援呢，怕露脸以后不好接活了呗哈哈哈哈……”

从第二局红方认输开始，台下观众的议论声就一波高过一波，大多数人都是来看个乐子，没有专业知识，自然看不出内里的弯弯绕绕，对于这种中途弃赛的逃避表现发出鄙夷。

以前的比赛中，也会遇到选手中途弃赛，但那种选手一般在春季赛就被淘汰了，不会有机会进入总决赛。主办方难得一遇这场景，为了平复观众席的吵闹，让主持人上台询问一下两位选手的意见，希望可以提前结束中场休息，尽快进入第三轮比赛。

“你认出我了？”

秦阳元握住林砚准备松开的手，道：“你是谁？”

“红方机甲师。”林砚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悦道，“没礼貌的东西，如果你不懂赛场礼仪，我可以好好教教你。”

“好啊！”秦阳元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正常的兴奋，他走近林砚一步，“你想怎么教我？像你的队友一样打不过就跑吗？”

林砚嗤笑道：“就凭你？”

“就是我啊。”秦阳元没有生气，他继续靠近林砚，似乎想更仔细地打量，“但是这回你没有叫停的机会了，我一定会让你下不了赛场。”

“额……那个，”刚刚上台的主持人看看秦阳元又看看林砚，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两位都准备好了，那咱们要不然现在就开始比赛？”

秦阳元马上道：“当然可以。”

主持人立刻看向林砚。

林砚微微点头：“我准备好了。”

“好！”主持人转向观众席，高声道，“二区机甲大赛总冠军争夺战第三轮，现在开始——！”

林砚转身上了机甲，刚刚颜玉开得那台损伤严重，短时间无法修理，所以现在这台其实是连级别都没有正式测过的备用机甲。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红方选手更换了机甲，这台机甲在赛场的级别测试是……”主持人顿了顿，“是S级，嗯……不错的机甲。”

到了总决赛的赛场，S级早就不算稀罕物，而且刚刚颜玉那台机甲还SSS级的顶配战甲，这样一对比，差距未免太过于明显。

机甲上的差距可以通过实力来弥补，但是在双方实力不相上下时，输在机甲的配置上，又显得太可惜。

林砚迅速启动机甲，简单拨弄几个按钮，一边熟悉操作系统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攻击方式。

机甲是他自己造的，一切利弊他都很清楚，况且在他使用机甲从来不论级别，至于他现在这个对手秦阳元——

林砚在思考到底是废他一条胳膊还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机甲的指示灯忽然闪了闪，紧接着，一条申请跳到了他的面前。

是秦阳元申请和他进行对话。

战斗机甲通常配有雷达搜索功能，在野外发生意外失联时也能轻易被其他战斗机甲搜索到，两台机甲无论型号级别，只要在同一片信号范围内，就可以相联。

“蓝方居然向红方发起申请？”主持人对这个场景表示震惊，“迄今为止赛场上从未出现两个对手一边聊天一边比赛的情况，赛场上一分就可以决定胜负，任何一点对手的信息都对比赛结果有着至关重要的影……”

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主持人就看见林砚的机甲同意了申请。

“这……”主持人目瞪口呆，不过专业素养让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们的红方选手也是不走寻常路，这么果断的接受了对方的申请，想必心里一定是已经有了对策吧。”

机甲内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林砚刚一通过申请，秦阳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还真敢同意。”

林砚操纵着机甲侧身进攻，语气平淡道：“为什么不？”

“有意思。”秦阳元躲过攻击，干净利落地回身一脚扫过，“你那个队友……颜玉是吧，他的战斗方法是谁教的？”

林砚就知道他跟自己对话一定有目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自己被认出来，可当这个问题一出口，林砚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难道看不出来？”林砚一边笑呵呵地反问，一边回手一炮把秦阳元轰出几米，“——这招熟悉吗？”

秦阳元那边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等他爬起来，就看见林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了他的身，一脚踢在机甲的驾驶位。

这一脚极重，秦阳元被巨大的冲击震到眼前发黑，凭借战斗记忆操作机甲站起来，但对手对他的战斗方式极其熟悉，而且总能提前算到他下一步想做什么，并且直接给予重击。

反复几次，秦阳元终于明白了什么，他盯着面前的机甲，恻阴阴地道：“原来，咱们也算师出同门啊。”

“师？谁是你的老师？”林砚一记勾拳扫过去，秦阳元的机甲顿时咔擦一声脆响，驾驶位都被挤压成了一个凹型，“谁又跟你算同门？”

秦阳元的笑声有些疯：“颜玉也是吧，都是他教出来的，怪不得我看他的招式也有些眼熟。”

他像是自毁一样，顶着林砚的炮猛地扑过来，大有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架势。林砚呼吸一滞，千钧一发之际调转方向，这一炮落了空，在赛场边缘炸起滚滚尘土。

“颜玉学成那个半吊子，他不生气吗？”秦阳元的声音越来越高，似乎生气的更像是他自己，“他不是瞧不上一切废物吗？怎么还能容得下颜玉？！”

林砚觉得他大概是疯了，出招完全不考虑后果，同时也破绽百出。林砚一边招架着他，一边嘲道：“说别人是废物之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可秦阳元好像根本没听到林砚说了什么，又或许是听到了，但不在意，自顾自地，咬牙切齿狠狠道：“早知道是这样，刚刚在赛场上就不应该客气，就该在刚开始打的时候直接把他弄死。”

砰——！

林砚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从赛场的边缘瞬间移动到秦阳元身边，勾住他的机甲，借助着自己的机甲将它撬起，然后飞起一腿扫过去，直接踢到赛台边缘！

“非常漂亮的连招！”主持人激动万分，“红方选手以极强的专业水平精准地擦过赛场边缘，在背后偷袭了蓝方！只不过只差了一点点，就差一点，蓝方就出局了！”

在秦阳元飞出去的那一刻，林砚迅速冲了上去，在他落地瞬间抬起一脚重重踩下。

机甲已经接近四分五裂，驾驶位的凹陷导致机甲的主体几乎全压在秦阳元的身上，在这个破碎的仓位中，主持人的声音渗了进来。

“我认为红方这个时候完全可以远距离轰过来一炮，但是红方选择了近距离压制，啊，蓝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比赛已分胜负，让我们恭喜……诶，等等，红方在做什么？”

秦阳元忍住胸口翻涌的血气睁开眼，林砚已经举起了炮，黑漆漆的炮口直直对着驾驶室——

他想杀自己。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林砚冰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你没有机会了，你今天就会死在我手里。”

秦阳元其实已经听不太清了，巨大的冲击让他耳鸣，所以他没听到林砚后面的那句话。

“你早该死的，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

就在炮火开始蓄力的那一瞬，秦阳元抬起沾着鲜血的手，用力拍在一个隐蔽的按钮上。

主持人看出林砚的意图，惊呼道：“蓝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红方选手立即住手！”

但是已经晚了，炮口已经隐隐露出了火星。

千钧一发之际，林砚突然调转炮口，本来应该轰击到秦阳元机甲上的炮火打在了旁边的台面，台面被生生击穿，飞石炸裂，险些砸到第一排的观众。

赛场内一片慌乱。

工作人员和医务人员蜂蛹上台，将林砚和浑身是血的秦阳元从机甲里带出来，秦阳元被医务人员围住的时候还在笑，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

“没能一起带走你。”他盯着林砚，断断续续道，“……太可惜了。”

林砚的目光定在秦阳元那台机甲上。

驾驶室下面一个不易察觉的位置上高频闪着红光，像是催命的符咒。

那是机甲的自毁装置。

这种装置通常用于战斗型机甲，一旦启动，机甲再受到任何攻击就会在第一时间爆炸销毁。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装置。

两台机甲的距离太近，林砚就算反应再快，也不可能马上操控机甲躲开，一旦这一炮打在了秦阳元的机甲上，下一秒，他也会随着爆炸被炸成碎片。

秦阳元想拉着他一起死。

这场比赛以极其惨烈的局面告终，林砚的队伍虽然取得了最终胜利，但林砚本人因为违规操作被红牌警告，禁赛三个月。

赛事结束后，颜良问林砚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二区，林砚摇摇头，比赛刚结束那会，他看见了方棋京，这场比赛生出的事端这么多，方棋京一定会来找自己。

但走出赛场，林砚却只看到了卓亦然。

“临时有紧急任务，棋京先离开了。”卓亦然看见林砚就直接道，“不过他托我给你带句话，下周末他会去宠物店找你，有很多事情他需要你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林砚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事情的发展因为秦阳元的突然出现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他也不确定这些事还能再瞒方棋京多久。

他又想起来方棋京跟他说的话。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相信一下方棋京？

林砚一路都在犹豫，他就这样一边想一边走，在走过一个小巷的时候，猛然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林砚闪身躲在拐角处，在那人跟上来的时候突然伸脚，对着那人的小腿一踹。

那人一声痛呼直接跪在地上，林砚压住他的胳膊，道：“为什么跟着我？”

不成想那人居然剧烈挣扎着转身，林砚怕他手里有武器，立刻后退一步。

那人转过身仍跪坐在地上，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口罩。

林砚看到那张脸，瞬间愣住了。

钟亦朗盯着林砚，嘴唇颤抖：“真的是你……”

他向前扑了一步，一把抓住林砚的手，激动得声音不稳。

“小白，是我啊，我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