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九感觉自己玩脱了。
先前为了帮小楠脱身,他独自一猫去招待那个戴面具的奇怪家伙。
当初他仅凭一眼便认出货架上放的是枚忆镜。无它,这东西他在其它副本里也见过不少。
无论是凶宅里的半身镜,还是学校里的化妆镜,一面镜子,便对应了一段怨魂的故事。
失去记忆,展露灵魂本真的模样。
只要不犯原则性的大错,哪怕只是顺应情节,做所扮演人物原本做的事便能顺利通关。如若品行获得镜主认可,还能够获得额外的奖励。
甚至如果你有能力在这片镜中世界将镜主的怨念超度或杀死,也能凭借这枚忆镜掌握这片空间的使用权。
“你要买的是这面镜子?”
空闲状态的忆镜会自动捕捉出现自己一定范围内的人形生物。秦鹤九清楚这一点,自始至终保持着和它不远不近的距离。
“错了,是你要买它。”
那张怪异的美羊羊面具遮掩了男人的气息,也隔绝了秦鹤九暗中使用的术法扫视
“呵。”好在凭着这张面具特殊的性质,他大概也能猜到此人的身份。
“满口胡言妄语。以谎言和欺诈为食的鬣狗,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听见秦鹤九的话,那赌徒扭捏着,摆出一副矫揉造作的姿态。
“亲爱的,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等真正的鬣狗造访时——”他凑近了些,阴柔的声音拉得极长,“你会后悔用这个词语来形容我的。”
“更何况…”他抬起面具的下部,将食指顺着下面的缝隙塞了进去。
片刻后手指拨出一甩,一滴鲜花的血液不偏不倚飞溅在那枚忆镜的表面。
“以血为引,镜为凭。恳请镜灵搅动镜湖的涟漪,再度照映出记忆的倒影。”
话音落下,忆镜表面荡漾开水般的波纹,之后,萧楠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
“这怎么可能?!”
为了抵防赌徒用什么障目的把戏,早在他念唤灵咒的时候,秦鹤九便用秘法换掉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当璀璨的黄金再度流淌,在露倪斯的注视下,一切事物都将显露原本的模样。
于是,他便亲眼看着镜中的少年被打断双腿,砍去手脚、挖出眼睛……
“不,只要我现在杀了镜主,毁了这面忆镜,刚刚看见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不会有进入这个忆镜的机会。”
“你又错了。”赌徒向忆镜的方向靠近,接着仿佛不受任何影响的将它拿起,又翻转过来,向秦鹤九展示镜子的背面。
上面是一个猫爪形状的图案。
“镜灵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更不可能像你一样预见尚未发生的未来并展示他的画面,所以……”
秦鹤九认得那个图案。漫长的轮回会带来过多无意义的重复记忆,为了抛却这些无用的负担,他仅保留了记忆中一些较为重要的部分,将他们以记忆点的形式存放在副本中的各处。
也就是说,这枚忆镜里除了镜主本身的记忆,连带着也承载了一段他的过往。
可那个赌徒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所以我刚看见的是……不,你绝对不止是普通的赌徒,你是荷官?还是欺诈使?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的秘密!”
七号店铺内,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狭小的结界内填满了已经形成乌黑实质,能在瞬间将这个副本粉碎的恐怖杀意。
墨色的发丝无风飘扬,狰狞的兽瞳和九尾的虚影则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庞更为妖异。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没人能干扰我们的计划,也没人能阻止他……”
一滴血落在秦鹤九的眉心,他的声音顿住,瞳孔骤缩,竟就这般慢慢失去了呼吸。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
“愿死亡为你的灵魂带来片刻安宁。”
他没听到的是,在他的身体被塞进忆镜后,那位“赌徒”又说道,“张口闭口就是计划,连自己的记忆被人偷换过都发现不了。”
“至于…那位暂时还不知道藏匿于何处的管理员,如若你想经历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便继续尽情的在别人的脑袋里动手吧。”
“只要你的存在仍有尽头,你就一定会在最绝望之时与我相遇。届时……”
男人的手指轻抚过脸上的面具,卡通美羊羊的外形几度扭曲变幻,最后变回了原先赤面獠牙的恶鬼形象。
回到镜中。
得益于九尾猫不死的特性,没死多久,秦鹤九又活了过来。
好不容易从自己混这么牛逼了结果还被人一滴血甩死的震惊中平复,一照镜子看见自己顶着那张又老又丑还油腻的脸,他脆弱的心理再次崩溃。
天杀的,他这次扮演的人怎么长得这么丑?
天晓得小楠看见他这么老的样子以后会不会觉得嫌弃?会不会在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是如今这具身躯的几百倍后狠心抛下自己去找有共同话题的同龄人双宿双飞?
秦·高龄老猫·鹤九:害怕到心梗.jpg
今天,罗老爷一反常态,既没去歌舞厅潇洒,也没开车出城去乡下听小姑娘唱歌。
他只是屏退下人,早早入睡,然后在梦见自己受忆镜剧情限制必须当着萧楠的面娶别的女人时半夜破防哭着醒来一只人去抓老鼠。
“呜呜呜呜……”幽怨的哭声在黑暗的走廊角落响起。
手里的老鼠:……
起夜的下人:……
不是他有病吧!!!
玩完老鼠睡觉,秦鹤九用另一场梦补全了这里将发生的故事。
哀叹婉惜的同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准备东西,他要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带走李家的女儿。
眼下,李光宗的剧情结束,镜主李红兰被他亲手抱上了婚车。
她稚嫩,她明媚,她看向他的眼神始终含羞带怯。
他有些头疼的望向她,脑筋一转,试探性地发问,“要不要,把你的家人都接过来一起住?”
李红兰:……?
没等她给出回复,秦鹤九眼前的画面像是开了倍速一般飞速变换。
眨眼间,他就从车里出现在了一个空荡的会议室内。
秦鹤九:……
好吧,他就知道这么做行不通。
因为不想造成巨大改变干扰后续的剧情,所以单独跳过了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吗?
环顾四周,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哪个时间点,也清楚他即将做出的选择,将让镜主决定是否抹杀自己的意识。
狡黠的黑猫低垂眉眼,不动声色,心底已经酝酿好了新的计划。
——————
“兰妹妹,医生跟你讲了多少次,你现在刚怀上,身子骨弱,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好动了。”
说话的是个穿旗袍,烫了卷发的时髦女人。她叫闻秋梅,是罗旺的二房。
“我刚刚,刚刚…”李红兰的脸色仍是白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闻姨太则抬手轻拍她的背,眼中满是怜惜,“不急不急,慢点说。”
“谢谢,我现在好多了……”她声音放得有些低,不敢再抬头直视她。
另一个姓刘的姨太这时也围了过来,“怎么啦这是,发生什么事啦?”
李红兰望向她,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说道,“我刚刚听见,老爷要招待的那几位客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
刘姨太挑眉,“嗐,不过是几个洋人,我听说城西过几日要弄个租界,他们八成是为了这事来的。”
“他们带的箱子里好像装的是金子……”
“嗐,不过是金子而已,咱家又不少那东西。”
“他们还带了枪……”
“嗐,不过是枪而已。这年头谁还不带枪啊,姑奶奶我挎包里就有一把,改天拿出来给你开开眼,省得见着把枪就吓成这样。”
“还有一面白布,中间画了张红饼……”
“嗐,不就是…狗娘养的日本膏药旗?该死的罗旺,他怎么跟那群东瀛杂种搅到一块去了?!”
刘姨太忽的发怒,至于她情绪为何会这样激动,李红兰也听过一些缘由——她家里早些年是经商的,爹娘一次外出谈生意阴差阳错被日本人打死了。
刘姨太就此成了孤女,为了营生去歌舞厅跳舞,之后才遇到的罗旺。
“管他是不是日本人,”闻姨太伸手搭上刘姨太的肩,像先前安抚李红兰那样安抚她。“不管老爷在外面做什么,我们在家都照样过自己的清闲日子。”
哪想,刘姨太不领情,身子一抖就把她的手给甩了下来。
“我告诉你闻秋梅,我跟你们这种没骨头的东西可不一样,那狗罗旺要是敢给日本鬼子做事,我就,我就亲手毙了他!”
她说话的时候面红耳赤,面部的肌肉抖动的厉害,这也是李红兰头一次见她这么激动,这么愤怒。
“那罗旺现在在哪,会议室是吧,老娘现在就让他和那几个日本人好看!”
几个女人拉拉扯扯到了会议室外,没等刘姨太一脚把门踹开,里面就传出几声刺耳的枪响。
“出,出什么事了?”
还是刘姨太斗胆先进去看了两眼,片刻后又尖叫着跑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罗旺那老东西被日本人开枪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