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相错落。
“你快要输了。”
鬼影商人执一枚黑子落下，棋子与棋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张漆黑的面庞上看不出表情，只有一汪神秘而深邃的虚无。
对座的人也不看他，正埋头盯着手机。随手擦拨过遮挡视线的长发，白净的指尖插进花盆，没入土壤，从里面夹出了一颗同样白净的眼珠，眼珠下拖拽着一条长长的神经和血管。
“玩五子棋都要作弊，老头你是不是输不起？”
花母的声音中轻蔑且还带着挑衅，放在棋盘上的那颗眼珠滚动着，其后散发着腥气的一坨黏糊糊的血肉则搭在了鬼影商人刚放下的那颗棋子旁的一颗“黑子”上。
神经轻微颤动，眼球原地跃起，那颗棋子上的黑色被一点一点吸收，直至露出其原本的面貌。
就在眼珠吸收完上面的全部漆黑，蹦达着打算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充当棋子时。
啪！！
一掌落下，眼珠连带着其中的黑液爆开，将整个棋盘，包括上面的白子全部都染成黑色。
“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
花母盯着屏幕的视线不移，抬手间，数不清的花怪从地板、墙壁、天花板上的花丛中爬出，身体扭屈着，眼神像淬了毒的刃，冰冷无情。
与屋内的安静不同。屋外，此起彼伏的的惨叫声与求救声不停响起。
“哼！”鬼影商人重重哼了下，“看看你们一层的战果。二层一下子上去了那么多人，你们的杀人指标都完成了吗？四层之前要把总人数减少到五十以下，游戏才能中途拉入其他玩家。”
“三层的那位大人又不管这些。一千多个人，你不杀，我不杀，难道要让这些从一层一路爬上去的原班人马在蛇女和园长面前现眼？”
花母听见这话撇了撇嘴，挥手让一众花怪撤去，手上打字的动作不停。
看见她这副模样，鬼影明显是有些恼怒，“你们这些女娃娃，怎么这种时候还在心软？就算把外面那些苟延残喘的家伙全计在一层的业绩上，离达标也至少还差一半的死者啊…”
“不对。”
“…什么不对？”
花母笑了，或是因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说：“就算不算上外面那些人，一层的死亡人数也已经达标了。”
她笑着将手机翻转，欣赏着鬼影商人因错愕和愤怒而瞪大的双眼。
眼看着十二个鬼影拖着一袋又一袋血肉模糊的残肢向二层折返，一层的迷宫里又只剩下了她们。
“谁说过去第二层的玩家都是人呢？”
敛去眼底的痛苦与疯狂，花母们如痴如醉地捧起手机，望向屏幕正中少年微微扬起的嘴角，用指尖一遍又一遍描摹他的眉眼。
要不要，去第二层看看呢？
——————
商铺的面积不算小，除去一小部分供打工玩家歇息的员工宿舍以外，大部分都摆放着像超市一样一排又一排的商品货架。
简单的将贩售的商品分为基础用品，道具和肉食三个区域以后，选择七号店签合同的近百位玩家在陈可和宋然的安排被分成了九个队伍，每个区域三班倒以确保玩家们能够完成合同内全天为客人提供服务的条约。
作为攻略组的四人，除去吴伊雪负责守住后方也就是员工宿舍，其余几个当仁不让都要参与进第一次值班获取情报。
战力较弱的陈可带队负责基础用品区，宋然则带着原先一层的几个“差生”负责靠内的肉食区。
萧楠自从商铺外的区域陷入漆黑后便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温莉莉看出他的状态不对劲劝他休息，但眼看着被分配到和秦鹤九一队快要和他掐起来的江媛爱，少年叹了口气，还是自荐加入了道具区的队伍。
然而，作为这家店铺真正的主人，鬼影商人只是沉默的看着，沉默的丢给每个队伍的队长一张员工守则，然后又沉默着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萧楠打了个哈欠，随口吐槽道，“这个店长商人还真是心大，随手就把自己的店铺交给一群不认识的人负责了，也不怕出什么事情……”
话音未落，一张写着“代理店长”的身份牌凭空出现，掉在了他的头发上。
“哎呦！”
萧楠看着那张身份牌，身份牌也无声回应着他，就像是在说：现在轮到你来担责了，开心吗？
萧楠：……
艹（一种草本植物）。
不远处的秦鹤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不着痕迹的勾唇一笑，随后将手中的员工守则发给队伍中的其他人传阅。
短暂的等待过后，无声的黑暗彻底笼罩了第二层的所有商铺，也遮掩住商铺内的商品和玩家。
就算除去本就对黑暗敏感的萧楠，十二间店铺内，也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死一般的寂静侵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哒哒，哒哒。
第一处光源出现了，一盏明晃晃的白灯笼被看不见脸的鬼仕女们举了起来。
越来越多举着灯笼的鬼影从两侧通道走到了商铺前。
脚步轻轻，婀娜的身姿摇曳，轻快的步伐间，她们笑着提起了手中的白纸灯笼。
“咯咯咯。”
啪叽，啪叽。
那是腐烂的肉与地板接触的声响，带着若即若离的粘稠感。
嘻嘻，嘻嘻。
无忧无虑的孩童笑声从远方传来，他们在黑暗中肆意的奔跑着，活泼又欢快，只是笑声中好像还伴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啪嗒，啪嗒。
为什么会有鱼在地板上跳动和挣扎？
“你们听到了吗？地上……地上有好多鱼，它们……。”
鬼仕女们像是听见了说话的声音，笑得更加大声起来，纷纷将手中的白灯笼转向了七号店铺的位置。
冷冷的白光衬得萧楠本就因紧张而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一瞬间，除了她们咯咯咯的笑声以外，就只剩下啪嗒啪嗒的声响。
没来得及责怪那位说话的玩家，秦鹤九眼疾手快搂住了萧楠的腰，带着他迅速退往店铺内没有被灯笼的光照到的地方。
咯咯咯。鬼仕女们笑得更欢快了。
七号店铺内迟迟没有再传出动静，而他们门口的鬼仕女似乎并不准备就这样善罢甘休。
她一边咯咯咯的笑着，一边维持着手上的姿势不变。不在用白灯笼照着外面的街道，而是将灯笼搁在商铺外的柜台上。
坏了。
不远处的陈可心底暗自焦急，想要控制原先布置在外面的无人机爆炸吸引注意。
却没想到控制器好像失效了一般，一个个指令像是沉入深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哇呜呜呜呜——”店门口传来婴儿刚出生时放声哭泣的声音。
鬼仕女这下可笑不出来了，赶紧把白灯笼提了出来，安抚着脚下的婴儿好让他不再哭嚎。
玩家们需要服务客人，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若是因为自己怠慢了客人让客人不高兴的话……
这些鬼仕女和之前公布二层规则的那位模样相似，都是全身漆黑没有五官的鬼影形象。
除去身上颜色艳丽的衣服可以区别以外，根本就找不出她们和鬼影商人们间有一分一毫的区别。
此时，尽管屋内的玩家们看不见她的脸，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焦头烂额的慌张。
婴儿的哭声还是没有止住，一直到它身边的鬼仕女身体越来越僵硬，不再动弹，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便不见踪影。
“嘻嘻嘻，嘻嘻嘻。”很快就有新的鬼仕女填补上了这个空位。
只是她的笑声听上去也十分僵硬，若有若无的和旁边地上的小鬼婴保持着距离。
即使听到了身后七号店铺内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她也不敢再扭头。
在这里，客人就是她们服务的最高级，绝对不能让客人对她们产生任何不满。
店内，陈可皱着眉捣鼓着面前的屏幕，“还是没有反应吗…也不知道是只有黑夜期间屏蔽了道具效果还是所有的道具都被这场黑夜给干报废了……”
“要是前者天亮了我们还能有点优势，后者的话……嘶，要不秦鹤九你赔我点钱吧，不然我心理不平衡。”
正在抓准机会对萧楠献殷勤的秦鹤九：？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光精灵能帮我治疗，我可以完成后面的工作的……”少年说话时有些小心翼翼。虽然知道在店铺阻隔下黑夜能对他造成的影响有限，但秦鹤九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着，控制不住的生出要把副本里所有人都杀掉然后带着萧楠一个人回浮世的心思。
都怪那些夜族，如果不是她们……
“欢迎光临～”
冰冷的机械声音骤然响起，所有人都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条件反射看向了店铺门口的方向。
负责导购的两个男玩家更是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四下张望着转了两个圈都没看见机器识别到的那位客人在什么地方。
“在哪里，到底会在哪里呢？真是可怕啊，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客人现在究竟会在哪呢……”
萧楠一愣，随即扭头看向身后，和那个戴着美羊羊面具蹲在他脚边碎碎念的男人面面相觑。
萧楠：“……虽然我很想被吓到但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假装念出别人的心里活动？很出戏所以差评。”
即便当面被吐槽，男人还是怪声怪气的捏起嗓子，“什么，人家是美羊羊，人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哦～”
萧楠：……你玩尬的是吧。
眼见店铺内的其他玩家此时都注意到自己，明明丢人现眼的是他后面的赌徒，少年却紧张的掌心冒汗，脸颊变得通红。
赌徒：“噗，真可爱～”
小楠同学（可怜巴巴的看向江媛爱）：救我QAQ
秦鹤九（随手推开正在起身的江媛爱）：作者终于安排英雄救美的戏份了吗？猫猫大王来也！
赌徒先生挑着眉，望向快步逼近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秦鹤九。
正打算借着二层的规则摆出自己的客人身份装模作样说些什么，门口的迎宾机器像是抽风了一样发出高频率的尖叫。
“欢欢欢欢欢欢迎欢欢欢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