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张一昱收拾了客房,今夜就在这儿歇下了。
姜泉之不想错过独处的机会,又怕把病传染给了他,心中纠结。
“一昱哥,你要睡了吗?”好不容易使手段让他留了下来,分开睡岂不白费工夫?
“还不困,怎么了?”
“我想和你多聊一会儿,又怕把病传给你......”
“呵呵......”张一昱安慰道,“从我进你家门起就不安全了,你这家里得有多少病菌啊,还担心这个?”
“说得也是......”既如此,倒不如睡一个房间了,“一昱哥,你就在我房间睡好不好?晚上我们聊聊天,我打地铺,好吗?”
“那怎么行,你是病人,怎么能睡地上,这样,我打地铺。”
“可是地上很冷的,一昱哥是客人,我怎么能让你打地铺呢?”最近昼夜温差大,尤其晚上就更冷了。
“没事儿......”张一昱还无法从之前的情境中缓过神来,每每想起在浴室将姜泉之扛起的一幕,脸上便热辣辣的,浑身都觉得燥热。
张一昱在地上铺好床便直接躺下了。
一整天的克制,让他觉得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做,仍然感到累得慌。
姜泉之趴在床沿,不时半悬着身子和他说话。
只怪张一昱躺得远了些。
“一昱哥,地上凉吗?要不要再加个被子?”姜泉之记得隔壁房间还有两床棉被。
“不冷。”张一昱看着他悬着的身子有些担心。
怕他落下来。
“你快躺好吧,别掉下来了,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乖乖躺着。”
“我想看着一昱哥说话,看不到你,我总觉得你不在,我一个人发梦似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自言自语。”姜泉之低声说道。
他既想同张一昱靠得近一些,又怕将病传给了他,心里也期盼着真能掉下去,和张一昱来个“意外”的亲密接触。
“你不是发梦,我真的在。”张一昱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将他接住。
“一昱哥是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吗?”姜泉之努力找话题,试图了解他的过去,不让两人冷场。
“嗯,是第一次。”那时为了赚钱,上了大学之后,张一昱便不分昼夜地做着各种兼职,经常在店里一待就是一夜,连舍友的脸都不曾看清过。
“那一昱哥在我家,会不会束缚?”他若想走,姜泉之也不敢再拦了。
“束缚倒没有,我大学兼职的时候,偶尔也会在店里打地铺呢,不过......”张一昱环顾四周,噗嗤一笑,“小泉,你的房间好像......女孩子的房间。”
满屋的玩偶,这对一个男人的房间来说,确实少见。
“嗯?”姜泉之在这个房间待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一昱哥从未去过别人家,怎么会知道我房间像女孩子的房间呢。”
至少,他的房间不像张一昕的房间似的,堆满了衣服鞋子包包和化妆品。
“我只是没去过别人家里过夜,不是没去过别人的家......”张一昱解释道,“知宁的家我倒是去过多次,他家里简洁得好像随时准备搬走似的。”
“知宁......”姜泉之记得那个人,一个开朗得过分的男人,说的话十分有趣,和张一昱的关系似乎很好。
但他知道,那个人成不了他的情敌。
“小泉,你家里......好多玩偶。”客厅的沙发上,桌子上,他房间的飘窗,床上,地上,都摆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玩偶。
就这么喜欢吗?
“嗯,大多是别人送的。”
“寻常女孩子家的玩偶也未必有你家里多吧?全是狗子。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呢?”
“因为不能养真的......”他兴奋地起身抓过飘窗的几只玩偶,献宝似地准备给张一昱瞧瞧。
因动作太大,姜泉之一条鱼似地溜下了床。
“小心!”张一昱慌忙伸手接住,救下了姜泉之差点儿砸向地板的脑袋,“没事吧?”
张一昱语气关切中还带着几分责备,他就知道,姜泉之定会掉下来。
“嗯。”姜泉之满足地趴在张一昱的胸口之上,在心里偷笑了三秒钟,“抱歉,一昱哥,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这是你之前送给我的玩偶,我一直放在身边......”
“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不会让我这么担心了。”张一昱长叹,“还不快起来?”
张一昱推了他几下,他趴得极为心安理得,动都不动一下,“你没病到站不起来的程度吧?快起来,别趴在我身上。快到被子里去,当心着凉......”
“一昱哥,我可能是病得瘫痪了,动不了了,你抱我上去吧......”
“......”这么幼稚的话,亏他说得出口!
只是床上床下的距离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张一昱将姜泉之拦腰抱起,抱回了床上,帮他盖好被子,把被子两边都塞到了他身下。
将他缠得圆圆的。
这样的话就不会掉下来了吧?
“......”姜泉之在床上滚了滚,又移动到了边缘,“对不起,一昱哥,你别生气。”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生气。”方才抱着姜泉之时,只觉得他身子万分滚烫,“小泉,药你吃了吗?”
“吃了,一昱哥不是看着我吃的吗?”
“是啊。”那病为何不见好呢?
虽说药效没有这么快,但中午也是吃了药的,总该有点儿用吧?
“你是不是偷偷把药吐了?”
“一昱哥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他怎么可能会做出吐药这么蠢的事。
只要能将张一昱留下,他就满足了,何至于这样虐待自己?
倘若将病传给张一昱,也是得不偿失的。
不过,真的只要将张一昱留下就能满足了吗?姜泉之在心里不住地反问着自己。
“一昱哥,明天我们......”这姿势无法看到张一昱的脸,姜泉之猛地一翻身,半个身子又悬了,这会儿他的手都被棉被束缚着,是腾不出来了。
张一昱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忙起身扶住了他,将他从被子里解救了出来。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好好躺着吗?”
“这回是一昱哥的错。”若不是张一昱将他缠在被子里,他何至于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张一昱挠挠头,“要不,一起睡吧?”
“可是,我会传染给你的。”
“没关系,我健康得不得了,不会被传染的。”张一昱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往里面挪一挪,给他腾个位置。
姜泉之乖乖躲到了里面。
张一昱躺在姜泉之身边,侧身与他相对。
“这样就不用隔着空气说话了吧?”
“嗯。”虽然姜泉之的头更加昏沉了,但他一点儿都不想闭上眼睛。
他想,多看看张一昱。
可这眼皮实在太重了,眼前的张一昱愈发模糊,他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一眨眼,便会飞上天际,消失无踪。
“一昱哥有没有跟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同床共枕过?”姜泉之已昏昏沉沉,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声音低得张一昱几乎听不清了。
“没有。”
“那......一昱哥会反感吗?”
“呵呵......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张一昱摸了摸姜泉之的眉毛,他实在太困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就是会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也是。”
这是张一昱第二次与姜泉之同床共枕。
上一次还是因为姜泉之喝醉了,不得不留宿张一昱的家。
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张一昱看着他眼皮半抬不抬的模样,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睡着了,是不是在说梦话,只是姜泉之说一句,他便答一句。
“一昱哥,你真的不怕......被我传染吗?”
“嗯,不会传染给我的,放心吧。”
姜泉之突然强撑着身子坐起身。
“小泉,你做什么?”张一昱惊道,“你该睡觉了。”
“我不睡,我想和一昱哥聊天。”
这是姜泉之第一次的卧谈会。
做了学生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住校过,不是在家里住,就是在外租房子。
除去个人性格孤僻,也有姜溪之的缘故。
“快睡吧。”张一昱将他压回床上,为他掖了掖被角,“你发烧了,应该早点睡的,聊天不急于这一时,明天又不是世界末日。”
“明日复明日,一昱哥说的明日,又是哪一天呢?”
“每天,这总行了吧?”张一昱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哄着。
“一昱哥,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你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一昱哥只比我大六岁,却总是拿我当孩子看。”姜泉之猛地掀开被子将张一昱压在身下,眼神凌厉道,“要我证明一下,我已经是个男人了吗?”
张一昱却淡定道:“成为一个男人,应该是从担当负责开始,而不是单看年龄,权衡力量的大小或执迷于与他人之间的较量。小泉这么做,不就是个孩子吗?”
“......”输了,输得很彻底。
姜泉之干脆耍赖了起来,放松身子趴在了张一昱身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方才还困得要死,这会儿哪还有睡觉的心思。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瘫软的姜泉之,张一昱找不到施力点将他推开,“快到被子里去,一会儿又着凉了。这病反反复复的,准备什么时候好?”
“反正已经着凉了,不在乎这一会儿。”
“小泉!!”
......
好不容易将姜泉之推开,好好地给他盖上被子,他却仍旧舍不得睡觉,硬撑着重重的眼皮,不时同张一昱聊上几句。
“一昱哥好像很不愿意提到以前的事,是发生过什么吗?即便父母离婚,现在一昱哥同他们分开了,也该释怀了,不是吗?”
“......”
张一昱眉头绷得很紧,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他平躺在床上,以手臂掩面,避开了姜泉之的目光,也让自己冷静一些。
气氛降到了冰点。
是的,不仅仅如此。
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争吵和不安定之中,他抛弃了除了张一昕之外的所有亲人,去找寻,去创造他所向往的“家”。
现在略为安逸的日子,是以前拼死拼活得来的。
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一昱哥......”他往张一昱身边挪近了一些,“抱歉,是我多嘴了。”
“没事,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张一昱生怕自己吓着了他,玩笑道,“冷不冷?来,哥哥抱抱。”
他不过是随口调侃了一下,姜泉之却没有半分犹豫地躲进他怀里了。
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那一昱哥,我就不客气了。就算你会被我传染,我也不管了。”
“我只是......”
“不许说是玩笑。说了我也不信。”
姜泉之明明比张一昱还高,却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像猫似的。
片刻,“一昱哥......我们换个姿势吧......我的脚,悬空了。”
“啊......”
说起来,姜泉之确实比他高得多,这床的长度仅有两米,枕在张一昱手臂之上的姜泉之,脚难免悬空。
“好。”为了不让姜泉之睡得难受,张一昱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两人姿势互换,这会儿反而是张一昱窝在姜泉之怀里了。
“咦?小泉......好像......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一昱哥,快睡觉吧。”难得的机会,他才不会放手呢。
“......”张一昱低叹一声,将手附在姜泉之的胸口,想着至少保持一点距离,免得让姜泉之听到他那快得不像话的心跳声。
姜泉之却一面搂紧了他,一面将腿搭在了他的腿上。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