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按眉心,又道:“还有一事——朕记得有一位御厨很会做素膳,用豆腐做出的素菜与荤菜相差无几?”
冯金仔细思虑后答道:“陛下说的应当是刘瑞,去年陛下身子不适的时候,常吃他做得素膳,奴才去看看他在不在,若是在,便让他到小宅去。”
侍奉多年,无需顾元珩多言,冯金自然会把事情办得全然妥帖。
两人正言谈间,前去为敬王顾元琛送信的丞使回到行宫求见。
敬王顾元琛不负所托,找到了顾元珩在书信中提到的草药,这自然是好消息。
坏消息便是,顾元琛似乎病得极重,承使亲眼看到他身边的老太监何永春丢了一条带血的帕子,甚至听闻他还患上了眼疾。
“眼疾?怎么会患上这种病?”
顾元珩心下疑虑,又不担忧,责备顾元琛身边之人照顾太过不周。
“卑职亦只是听说——似乎是因为此次北征时,王爷有十几个忠心不二的私卫亡故北边,都是手下的得力干将。故而一时之间王爷太过悲伤,加之操劳过度,因而才有了眼疾,只是如今已经痊愈了。”
顾元珩一时不答,丞使微微抬头看向君主在书案上轻扣的指节,又极快速的低下头去。
“还有便是……卑职不曾见到王爷,那时王爷正病得厉害,卑职担心是——”
正值暑时,内殿亦铺着毯子,丞使言罢,却顿觉一股寒意自膝上流向面门,又偷偷瞧了一眼,瞥见了天子悬在半空的指节——
不轻不重的一声叩击,远不及殿外的蝉鸣之音,丞使却心头一震,霎时间细密的汗珠沁在额心,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正欲请罪,顾元珩淡淡道:“退下吧,你辛苦了。”
“他身子自幼不好,况且朕并非下达圣旨,即便你不曾见到,也算不得什么过错。”
天子既出此言,丞使慌忙谢恩,恨不能将整张面容埋进地上,由冯金领到了殿门前,匆匆离开。
“陛下还有何吩咐?”
方才丞使所禀显然触动了天子的心事,因而冯金并未一同离开,反而是回到了顾元珩身边。
见顾元珩不答,他小心翼翼放下了手上的银簪和画,为顾元珩拨动冰盘前的风扇,叫来小宦官让人去粘走檐下聒噪的鸣蝉。
回来时,冯金手里又端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碗。
“陛下,这玫瑰冷元子恰适合消暑,奴才方才让人备下的,一时事多,险些耽误了。”
顾元珩本已打开一本呈折,闻言接过,用瓷勺在碗中拨弄了几下。
“父皇素来疼爱众皇子,犹记得幼时酷暑更为难耐,父皇怜惜我们读书辛苦,总会让人送来这冷元子,那时候琛儿还有璟儿都喜欢这甜凉的东西,吃了自己的,我们这些兄长,便会分他们一些……”
“可惜这样的时候,终归是回不去了。”
冯金笑道:“奴才这时还不曾侍奉陛下呢,如今知道了,那不如过几日宴饮,让人为王爷准备一道玫瑰冷元子?”
“不必了,他早就不喜欢这东西了,身子不好,更不能吃生冷之物。”
“陛下对王爷关怀备至,王爷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顾元珩却冷哼道:“会吗?只怕是觉得朕另有所图吧。”
似是被记忆中不堪的回忆刺痛了一般,他一时阖目,轻按压着眉心。
“他既然病着,宴饮又本当是为他庆功之时,朕若是再安排了些旁余的事让他扫兴,是否有些不配这‘兄长’之名了?”
他径自摇了摇头,让冯金离开,打开了一道还未曾加盖玉玺的圣旨。
那本应当是敬王顾元琛就藩东昌的御旨。
饱含朱墨的笔锋粗重勾勒而过,原本的字迹在赤红的晕染之下模糊不清,再无人知道这圣旨写了什么。
顾元珩用力加重了些,笔毫到了“顾元琛”三字时却干了,却留下几道血一般的鲜红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