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忍受一群什么也不懂的笨蛋们在课堂上频频出错，以及他们空空如也、装不了哪怕一滴知识的脑袋。即便是最简单的药剂制作，这堂课也会因为某个学生的粗心草率演变成一场灾难。”斯内普面色难看地站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前，“让我来做个大胆的猜测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伟大的邓布利多大发善心，破例准许那些撞大运拥有魔法能力的无助孩子们进入霍格沃茨的缘故。”

“西弗勒斯，没有哪一位学生从不出错，所有刚接触魔法的孩子们都会让人焦头烂额一阵子，而你的责任就是让他们在不断出错的这条路上，去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方向。”邓布利多靠在椅背上，毫不在意斯内普对他的讽刺，“我很高兴你一直在这么做，尽管你帮助他们的方式仍需改善。”

斯内普面色更沉，他感觉受到了羞辱和冒犯：“但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留下来的。”

“你是为了什么留下来的呢？”邓布利多看向斯内普，虽然姿势并未改变，但语气却重了些许。

斯内普沉默了。

“为了那个孩子。”邓布利多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那可不见得，斯内普想，那点贫瘠的魔药天赋，咋咋呼呼的性格，以及不懂虚心求教的自大和烂透顶的交友眼光，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父亲就是该死的詹姆·波特，他连那个人的一点好都没有遗传到，除了那双眼睛······

斯内普心口处突然涌起一阵酸胀，随即转变为尖锐的疼痛，急剧的悲伤夹杂着自我厌弃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不得不将隐在袍袖中的手捏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以身体的疼痛来压抑住喉间的呕吐感。

就在斯内普转身准备就此离开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邓布利多递给了他一件物品。

“我刚想起来这本书应该对哈利有用，但我待会儿就要离开学校，或许你可以帮我把这本书带给他。”

“你为什么不让其他人为你代劳，我们之间可不是能帮你这种忙的关系。”斯内普皱着眉说，浑身上下都表达了他的拒绝。

“你应该尝试一下跟他好好相处，不如从送这本书开始，怎么样？”邓布利多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

斯内普不耐烦地接过那本书，对邓布利多的话不置可否。

此刻的哈利正和罗恩走在城堡外的田野上，不远处的看林人小屋恰好坐落在禁林边缘，屋子后面的森林即使在白天也黑压压一片，令人心生恐惧。

在哈利敲门后，海格热情地开门迎接了他，一只叫“牙牙”的黑色猎犬也同样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跟海格一样，虽然长得很粗野狂放、不修边幅，光看那副凶猛的样子就能吓退不少人，但实际上，他们都很温柔又热情，没有任何坏心眼。哈利这样想着，一边接过海格拿给他和罗恩的各种食物。

“这是罗恩。”哈利向海格介绍道。

“看这头红头发和熟悉的雀斑，哦，你一定是韦斯莱家的吧？”海格说着，“你看起来比你那两个孪生哥哥们要安分一点。要知道，为了把他们赶出禁林，我几乎耗费了大半辈子的精力。”

“他们为什么要到禁林里去？听说那里很危险。”哈利问。

“哦，哈利，你可能不明白，有些人就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跑。”海格说着，一边给哈利和罗恩的杯里倒上茶水，“不过你们可不要像他们一样偷跑到禁林里去，那里面的生物可不像牙牙那样友善。”

被点名的牙牙正扑在哈利的腿上，它的口水把哈利的长袍浸湿了一大片，这让他不得不想办法找点东西擦干净。

就在哈利在桌子上找到一块抹布的时候，一张小纸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准确的说，那是从《预言家日报》上剪下来的一则新闻——有关古灵阁非法闯入事件的最新报道。

“七月三十一日？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哈利惊讶的说，“很有可能盗窃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好也在那里！”

海格避开了哈利询问的眼神，只哼了一声，又递给哈利一块岩皮饼。

哈利确定海格并不想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他把这篇报道又看了一遍。“被闯入者搜索过的地下金库事实上已于当日早些时候提取一空”，据海格所说，古灵阁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几乎所有的巫师都会把财物存放在那里。如果盗贼能够冒着被妖精报复的极大风险在其中偷窃，那一定会偷走最有价值的东西。

哈利联想到海格那天拿走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包，那是邓布利多存放在713号金库里的唯一东西。有什么能比邓布利多寄存的东西更为珍贵的呢？如果说拿走那个脏兮兮小包就意味着提取一空的话，那么海格也确实是将金库提取一空了。况且，如果说能够在窃贼行动之前就未卜先知，提前做出应对拿出存放的物品，那没有谁比邓布利多更有可能了。

难道那个小包里装的东西就是那个窃贼想要得到的？那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哈利忍不住想，当然，他也这么问了。

可惜的是海格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似乎是害怕哈利继续追问，海格问起了他这几天上课的情况。

哈利只好把这几个问题埋在心里，给海格讲了讲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在对话当中，和斯内普的几次接触占据了极大的篇幅。

“如果不是我确信我们在此之前没见过面，我都要怀疑我在不知情的时候狠狠地得罪了他，他从第一节课起就在刁难我。”哈利抱怨说，“无论我做什么事，他都不怎么满意，偶尔他看着我的眼神也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他真的很恨我吗？”

“瞎说！他为什么要恨你？”海格安慰说，但在说话的时候依旧避开了哈利的眼睛，“你不用担心，斯内普不喜欢任何学生，他不刁难别人才奇怪呢。”

哈利觉得海格在隐瞒什么，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关于斯内普的事，不过那些事在他看来不应该让哈利知道，又或者，他并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些事说给哈利听。

要思考的问题更多了。有关那个脏兮兮的小包和斯内普的疑问让哈利没吃下多少东西，当然，岩皮饼的口味不佳也是导致哈利胃口不佳的原因之一。但出于礼貌和海格的热情，哈利和罗恩无法拒绝，还是装了满满一口袋的岩皮饼回到城堡。

回到霍格沃茨后，哈利本以为今晚跟之前的数个夜晚一样，要么是在休息室里翻看麦格教授推荐的变形术参考书目，与赫敏一起讨论研究，又或是独自练习所学的内容，并提前做好课堂预习，平静而充实，但一张来自哈利认为绝不可能主动联系他的人——斯内普——的字条，让哈利预感到今晚可能无法安稳度过了。

“五点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字条上简短的话语就像斯内普本人一样带给了哈利极大的压力，尽管很不情愿，但他还是决定尽快赶过去，以免斯内普借机让格兰芬多凄惨的分数更加难看。

说实话，斯内普的办公室并不好找，在走错三次台阶后，哈利才在血人巴罗的指引下到达了一个极为偏僻和阴冷的角落，如果不是门上有一块签名牌，哈利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就是斯内普的办公室。

哈利敲门示意，但令人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回应他。哈利犹豫了一下，扭开了门把手，径直走了进去。

这间办公室里充满着让人压抑的元素。整齐码放着书籍并直达房间顶部的书架，空气中漂浮着的奇怪气味，泡在绿色、银色等各种颜色液体中的物品，还有那种似乎要侵入人体内的寒冷，无一不刺激进入这里的人产生立即离开的念头，就算是正在燃烧的壁炉也难以让人生出暖意。

在等候斯内普到来的时候，哈利对那些泡在各色液体里模模糊糊的东西有些好奇，于是他走近了一点准备细看，但还没等他走动几步，终于到来的斯内普打断了他的动作。

“波特，未经人允许，你应该和任何属于这间办公室的东西保持距离。”斯内普冰冷的话语从哈利身后传来，推开的门一瞬间又被关上了，随后哈利的脚下多出了一团阴影。

“抱歉，先生。”哈利说。

或许是哈利的及时认错勉强让斯内普感到满意，他并没有揪住这件事情不放。斯内普从哈利的身后走出来，随即坐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突然地，斯内普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皱着眉盯着哈利问：“波特，你的魔杖呢？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愚蠢地将它遗落在了某个地方。”

哈利没想到斯内普会问他这个问题，他老实回答道：“在我的寝室里，先生。”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魔杖与巫师最好形影不离吗？”斯内普的眉头越皱越紧，“在你遇到危险的那一刻，敌人可不会仁慈地为你保留寻找魔杖的时间，他们只会趁着你空着手的时候解决掉你，并耻笑你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可是，先生，书上说霍格沃茨是最安全的地方，对学生们来说。”哈利反驳道，他不认为同学或者教授们会想要“解决”自己。

“难道你在课堂上学会的就只是如何驳倒教授吗？”斯内普冷笑一声，“你所谓的霍格沃茨能够保护学生们安全无虞，那是严格建立在你遵循教授们的一切指导和教诲的前提下，要是你们不将那些该死的好奇心发散到任何不是休息室和教室的地方去，那在霍格沃茨里，你们的确能得到充足的安全感。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和未预料到的时刻里，霍格沃茨的那些‘神秘’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危险。如果你不相信，你的疏忽大意和自以为是总会帮你亲自验证我说的是否正确。”

“但据我所了解的，没有哪位学生在学校受到过袭击。”哈利说。

“你所了解的？”斯内普眼中又流露出了哈利熟悉的轻蔑，像是具有语言筛选的能力一般，他总能用最讥讽而又冰冷的字眼将进行对话的另一方批评地一无是处，而这种能力，在此刻昭显地淋漓尽致。

“且不说你那获取信息的渠道过于稀少，导致你得到一点信息就珍惜地以为窥见了全部。单说那些编纂故事书的作者们，他们仅仅从自己了解的东西里漏出那么一小点，再加上一点基于想象的胡编乱造和毫不谦虚谨慎的以偏概全，你就单纯地全都相信了？波特，我不知道该呵护你的天真，因为这种特性在你这个年纪实在是难得，还是应该打破你自作聪明的幻想，让你尽快面对现实。”

“我要求你随身携带魔杖，或者说让你的魔杖放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并不是因为某项不可打破的明文规定，而是因为你的弱小和无能。相信我，巫师里总有仇恨你的人，如果你可以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施展出同样的魔法威力，或者更胜一筹能够抵御他们，那我保准牢牢闭紧我的嘴巴不多说一个字。”

“不要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波特。你认为的很有可能只是你认为的，那些想法在大多数情况下毫无意义，除了在助长你的自视甚高上有所帮助。”斯内普厌恶地看着哈利，胸腔里涌动着浓重的恶意，而这种恶意在看到哈利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以及与詹姆·波特分外相似的脸时，逐渐膨胀为怨责和憎恨，似乎只有在打压哈利、碾碎他的自尊心时才能够得到释放，才能够纾解压抑在他内心深处的痛苦。

哈利脸色惨白，斯内普不留情面的评价让他几乎站不住脚，他很想为自己辩解，向斯内普说明自己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但刚一张口，哽咽声就从喉咙里滑了出来，比之更快滑出的是盈满眼眶的泪水。

“抱、抱歉，先生。”哈利看着斯内普，内心交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那些无法具体形容的情绪促使着他去说些什么，但此刻的哈利脑袋里一片混乱，这让他无法准确且平静地说出连贯的话语，更加无法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斯内普撞进了那两汪含着泪水的眼瞳中，那沉静的祖母绿经过眼泪的洗刷变的更为清澈和澄净，其间浮现的悲伤和迷茫格外熟悉，就好像·······

斯内普闭上了眼睛，在被那种悲伤感染之前。一点轻微的后悔随着痛苦出现在他的心头，这使他再也不能对着那样的眼睛说出刺耳的话来。

“把这本书拿走，邓布利多让我转交给你。”斯内普阴沉着脸色，将手里的书扔向哈利，“现在，立刻，离开我的办公室。”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斯内普的办公室的，他试图去回想这个过程，但只徒劳地在脑海里反复浮现出斯内普那些话。

“嘿，哈利，你看起来脸色很差。”赫敏担忧地看着哈利说，她的手上照例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没什么大碍。我只是刚刚从斯内普的办公室里出来。”哈利尽量表现地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特意点出了斯内普，好让自己无法遮掩的糟糕脸色有一个很好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