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纾意仓皇失措地逃离。
她说夜里的风很凉,结果白晚星就这么被她狠心地扔下,独自在黑夜中沉沦。
女人自顾自地怅然若失,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她无可忍受发出卑微的哽咽声,在夜里默默地啜泣,任凭泪水决堤,打湿了白皙的手背,砸落在冰冰凉凉的钢琴凳上。
陆纾意走得干脆,只留下了毅然决然的背影,寂然无声的琴房里,白晚星蓦地心下一惊!立即惊慌失措地摸了摸胸前,还好那里空荡荡的,吊坠已经被她交到陆纾意手上。
“还好,她戴走了……”白晚星悄然松了一口气。
不等这份忧愁落地,紧接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顾不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赶紧起身来到琴房外,一路搜寻陆纾意逃走的脚步……
明亮的灯光无法驱散内心的阴暗,白晚星一次次在对方面前遭受挫败,在所难免陷入消沉的情绪当中,脑海里尽是不好的念头。
陆纾意转身离开时的态度过于决绝,她忍不住自暴自弃地设想最糟糕的局面,担心陆纾意会不会一声不吭地将吊坠留在家里的某个地方。
在她找寻她的踪迹时,室内的晚风拂过侧脸,伴随着凉意,白晚星感到脸颊上纵横的泪水,想象出此时狼狈的模样,情不自禁飘忽的思绪——如果自己这副不堪的样子出现在网络上,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她又会不会为此感到心焦?
白晚星听到自己呜咽的声音,后知后觉自己一颗心竟全部被她牵动,如此彻彻底底。
客厅里被翻得到处一片狼藉,万幸没有找到赠予她的吊坠。白晚星颓败地将自己扔在地毯上,放任自己不管不顾地落泪。
如果是平时,白晚星不会想到借酒消愁。
当她想起彼时在片场的角落里,见到陆纾意手举着香烟云烟缭绕的模样,还是不由得心猿意马。
白晚星不得而知,当时的陆纾意在烦恼些什么?是在修改剧本时遇到了难题、抑或是自己那些举动给她带去了烦闷?
家里没有香烟,她总不能跑到楼上去找陆纾意借,于是白晚星的目光顺理成章地找到自家的酒柜,用来放置的博古架上还摆着之前他人相赠的名酒。
脑海中纷纷扰扰的思绪,在品尝到醇厚酒香的刹那间仿佛被冲淡了些许。
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喉咙与神经,刺痛了紧绷的弦。
杯中晃荡的液体清澈透亮,不经意间使人变得贪恋,她企图浑浑噩噩地面对消极,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肠子里。
白晚星找到了这一夜宣泄自我的方式,氤氲的酒香可以促使她将那些颓废遗忘在夜里,待到次日,她又可以重拾自信,若无其事地对待明媚的朝阳。
……
从白晚星家里离开时,陆纾意并未想过,会在自家的门前遇见谁。
电梯门一开,裴云栖随即看了过来,陆纾意冷不防撞见一双沉静的眼眸,深邃的目光在看清了来人后掀起了波澜。
裴云栖一身燕麦色的二件式西装,也许今天是需要出席什么重要的会议,比起往常的一丝不苟,还要格外正式。
女人手捧着盛开的鲜花,还在垂眸看着腕表,不知道站在门前等了多久。
“你来做什么?”陆纾意避开裴云栖,来到门前。
“最近忙,孟霖替我到临城开会,所以我向她要了你的地址。”
裴云栖静静地看着她,看出了一丝心虚,却不点破,“才回来?”
“嗯。”陆纾意随口应了一声,没有多作答。
藏在发丝下烫红的耳尖将尚未平复的心情暴露无遗,裴云栖察觉端倪,走上前去,伸手抚摸陆纾意的侧脸……
“为什么哭过,”裴云栖不容置喙的语气,并非疑问,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陆纾意泛红的眼尾,凝眉思索片刻,很快想明白一些事,“楼下是白晚星家?”
刚才看见电梯显示的楼层,并未下到一层,陆纾意从楼下上来,答案不言而喻。
之前闹出的舆论风波,或有可能影响到电影宣传,裴云栖不是不知道。
裴云栖习惯了居高临下,就连质问的语气都波澜不惊。
陆纾意仍然红着眼圈,不甘示弱地抬眸望向她,“既然是代替孟霖姐,东西送到您大可以先行离开,不必在这里干等着,我就不占用裴总的时间了,请回吧。”
裴云栖扬起眉梢,淡淡地说道,“一向是孟霖帮我做事,送什么都是我的意思,怎么说也该是她平时代替我来。”
陆纾意拍开她冒犯的手,本就一团乱麻的思绪,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她在这儿咬文嚼字。
裴云栖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说,“吊坠很漂亮,也很适合你。”
陆纾意狐疑地看着她,几番确定还是难以定夺,这人真的不是一本正经地嘲讽么?
也不知道客套什么,难不成要回一句“谢谢”吗?
陆纾意不耐烦地收回了杂乱的思绪,两个人站在门前僵持不下,她听到裴云栖温婉的嗓音打破了平静,“开门吧。”
“裴云栖,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门口。”陆纾意不为所动,话里话外指责她反客为主。
裴云栖却有自己的说法,不卑不亢地回答了前面她所抛出的问题,“我既然是来送礼,自然有必要看着东西送到主人的家里。”
陆纾意不想同她争执,随后打开了门锁。
裴云栖第一次进门,没有得到任何招待,分明是来送礼的,不知为何陷入剑拔弩张的气氛。
来到客厅,上回孟霖送来的花还在静静地沐浴着月光,显然也未能得到悉心的照料,这才没过几天,凋零的花瓣在花瓶旁边落了一圈。
陆纾意收回底气不足的目光,即便刚哭过的嗓子仍有些低哑,不妨碍她下逐客令,“裴总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裴云栖不复刚才在门外的漠然,热烈而直白的视线,直勾勾地凝视那一双薄唇。陆纾意的话语声在与之对视后戛然而止。
那双唇上的口红健在,既没有花也没有乱,裴云栖暗暗地松了口气。
对方打量的目光毫无顾忌,陆纾意却被她明目张胆的眼神挑拨得不上不下,好不容易缓和的心跳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短暂的沉寂,裴云栖终于不再与她针锋相对,只是语气平淡,似有似无的叹息,“记得时不时给花添点水。”
陆纾意瘪了瘪嘴,对她的交代充耳不闻,见到对方模棱两可的态度便忍不住哂笑道,“裴总很喜欢给员工送花么?”
“上次孟霖姐送来的才刚谢,现在又亲自登门造访,对于我们的关系而言,这样的嗜好不觉得太让人诚惶诚恐了么?难道是要追求我的意思?”
裴云栖沉默一二秒,貌似认真地思忖了一会儿,接着正儿八经地问,“如果这是追求,陆老师会答应么?”
裴云栖似乎不知道语出惊人,总是云淡风轻似的说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语!
陆纾意噎了一下,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没来得及思索便脱口而出,“我会考虑。”
她看见裴云栖的微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随即矢口否认,“不是……”
裴云栖流露笑容,眼眸中荡漾着笑意,“我还以为我没有机会。”
陆纾意十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无法想象此人之所以这般口出狂言,究竟是脸皮厚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知道当时在酒店的房间里尽情得寸进尺的是谁?!
裴云栖将捧在怀里的鲜花放下,接着言归正传,“公司已经安排好声明会,到时候会请记者到场,江主编应该跟你说过当天的事项了。”
“我知道。”江主编已经将此事告知她和南遥。
“嗯,你不必紧张,有什么问题如实回答就好,当天如果有记者的提问咄咄逼人,你也不用理会,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处理。”
裴云栖像是个琐碎的主妇,一开口便滔滔不绝,言下之意是要相信公司、相信她。
陆纾意笑了笑,难得看穿她一次,“裴云栖,你不用担心。”
裴云栖看着陆纾意的笑颜,“好。”
“这次的事情,是我给公司添麻烦了。”陆纾意分明看见对方眼底的青黑,上妆后依然难以遮掩的疲惫,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休息好。
“只要还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就不是什么大事,这个行业没有讨巧,闵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哗众取宠,我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裴云栖义正言辞地说。
陆纾意点了点头。
这时,裴云栖低头找向自己的手提包,随后从里面取出一个细长的礼盒,“对了,上次孟霖把杀青的贺礼送过来,你好像什么都没说,我不清楚你不喜欢红酒,所以今天准备了别的……”
陆纾意一头雾水地看着裴云栖与之手中的精致礼盒,又开始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裴云栖对她探究的目光不以为意,直接将东西放在桌面上,笑着说道,“这条珍珠项链和你喜欢的礼服款式很搭,我原本以为这次挑选的至少能够差强人意,只不过现在看来,陆老师貌似还有不少选项……”
陆纾意轻哼了一声,对她说的不以为然,“看来裴总喜欢给员工送礼的毛病是改不好了。”
裴云栖轻轻地笑了,走近她的面前,深邃的目光直视明媚的眼眸,意味深长地说,“陆老师说得对,还望陆老师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