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咳,天色晚了,明,明旌你该回去了。”
轰隆——!!!
一个惊雷打下来,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向屋中避雨。
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顾道长一般。
祝清平望着雨势颇大,无奈道:“这雨太大了,我去准备客房,道长今夜在我这歇息吧。”
“好啊!” 顾铭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然后想到什么脸色又严肃起来:“要叫名字。”
真是败了,祝清平望向顾铭重新问道:“明旌今晚住下可好?”
“好。”
……
夜晚春雷阵阵,雨夜湿冷,祝清平睡得极沉,恰逢旧伤发作。
阴冷潮湿的恶人地牢里,祝清平倒在黑乎乎的烂稻草堆里发着高烧,原本绣满精致银纹的衣衫破烂不堪,血在衣服上凝了一层又一层。
地牢里暗无天日,祝清平也不知道大概过去了多久,在那场攻防里受了损失的恶人去抓人,不见罪魁祸首,唯有一个被七星定在路边的他,便将他抓了回来,群情激奋下,他顺理成章被下了私狱。
不过祝清平倒也不算无辜,按逻辑讲他也算从犯,虽然情报不是他偷的,但人是跟着他进去的。
进了私狱,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的审讯,审讯的恶人不停问询,一字一句都在往柳辟海身上引,也是,祝清平算个什么角色,医术再高也不过是个大夫,之所以这般严刑逼供,不过是想借此拉指挥之一的柳辟海下水罢了。
正因为清楚此点,祝清平直到昏迷过去都没有松过半分口。
只是,实在是疼啊,好疼啊,祝清平蜷缩在烂草堆里,任由污血将这烂乎乎的草堆染得更脏,他身上已经不剩一块好肉了,恍惚间,万花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具死尸,身上正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我要死了吧,祝清平迷迷糊糊地想,昏沉的意识坠向噩梦更深处,这个夜晚本将如往常一样过去了。
“清平,清平。”
忽而,一阵暖流从手部传来,淌过冰寒的四肢。
噩梦外,顾铭握着祝清平的手,一边将纯阳内力输入万花体内,一边轻声呼唤万花的名字。
祝清平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神情舒缓开来。
一夜好梦。
次日早晨,阳光照入室内,祝清平猛然惊醒,挺起身子左顾右盼。
空无一人。
祝清平微微有些失落,若有所思看着自己右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在充足的药材供应下,几乎看不出这只手曾经被人一节节折断过。
忽然福临心至,祝清平将手凑到面前。
袖间萦绕着一股浅淡的白茅香。
祝清平向来不用香料,而这种味道,他只在一人身上闻见过。
顾明旌,祝清平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浓密的羽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神色,令人无法得知万花此时的想法。
四
嘟嘟嘟,三声门响。
“来了来了。”
小女孩哒哒哒地跑过来开门。
先映入眼的是一双大长腿,年小鹿顺着这双腿看上去,一个大大的箩筐挡住了来人的上半身。
“把门开大点,”冷淡的声音从箩筐后传来,“这些你先拿去厨房。”
年小鹿傻乎乎接住扔过来的玉米棒子,然后看着大长腿抱着满当当的箩筐远去。
呆滞了一瞬,她连忙追过去,边跑边大喊起来:“温姐姐!那个顾道长又来了!!!”
啧,真吵,手里抱着个大箩筐,背上的剑鞘上还挂着一串大蒜,手臂上也挂了不少东西,满是生活气息的顾道长不耐地想。
咚咚咚——,刀剁在菜板上发出声响。
顾明旌扎起头发挽着袖子在厨房忙活个不停。
一个小心翼翼的脑袋从门边探出来,看一眼,立马又缩回去。
“温姐姐,我觉得我们可能要失业了。”年小鹿惊恐地看着温折枝小声说,“这个月顾道长天天都来,每天都会带好多东西,主人居然也不说什么,只让我们都收下。”
“难不成?我们要有主母了?!”
“小鹿,”站于一旁的温折枝神色温柔又无奈,“顾道长武功很高。”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能听见你在讲什么。”
!!!
不等受惊的小鹿平复,温折枝抓着她走进厨房,恭敬有礼地问道:“顾道长好,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么?”
聪慧的温管家一向体贴入微。
顾铭趣味地看了一眼温折枝,随后毫不客气地支使两人:“今天是清平的生辰,有些菜需要提前准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把鸡杀了然后炖上,她去剥蒜。现在,立刻行动!”
顾铭充分发挥一个优秀指挥应有的素养,掌勺的同时有条不紊地安排两人不停干活,总算成功在祝清平回家前将一切搞定。
祝清平踏着晚霞回家,推门而入时,便闻到一股鸡汤的香味。
“折枝,今天有鸡汤喝?”祝清平疑惑道。
“不是我,”温折枝牵着年小鹿等在门后,她转头看右前方,“是顾道长做的。”
顾明旌挺起胸膛,等待夸奖。
“……”看着顾道长贤惠的模样,祝清平艰难道:“辛苦了。”
“不苦不苦,”顾明旌上前一步,拿温热的帕子给祝清平擦手,“清平,生辰快乐!”
冰凉的手被暖乎乎的帕子捂住,逐渐也变得温热起来。
祝清平忍不住微微低头看向身前的纯阳:“明旌……”
顾明旌抬头,四目相对。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主人,生辰快乐,以及,今晚我和小鹿想请个假。”
被遗忘在一旁的温管家无情打断了他们,一手捂在年小鹿的眼睛上。
祝清平疑惑问:“为何?”
“我感觉,今晚可能不太适合小孩子在场。”
温折枝低下头看,指缝里年小鹿眼睛滴溜溜地转。
“……准了。”
祝清平后知后觉,后退一步,放开顾铭的手。
明月清风,人依旧。
饭后,祝清平和顾明旌在木廊下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方小几,上面放着几个酒瓶,旁边置着一个炭火炉,炉上温着清酒。
东风忽起垂杨舞,更作荷心万点声。
顾明旌一杯接着一杯,奈何这桃花酿度数极低,怎么喝都醉不了。
道长一心急,运起内力,气血上涌憋红了脸,作酒醉之态。
砰——
顾明旌将酒杯重重放在几上,支着脑袋看万花。
祝清平原本低头浅酌,被这一声惊得抬头。
顾明旌却再也按耐不住,起身一个跨步窜到对面,紧紧依偎在万花身旁。
祝清平的酒杯被顾铭这番动作一摇,晃溅到道长脸上。
祝清平的视线不自觉跟随过去,清亮的酒液自顾铭脸庞滑落下去,顺着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沁出一小团湿印。
顾铭五官分明,一双眼锐利有神,剑眉星目,加之常年处于上位,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令观者胆寒。
此刻却两眼迷蒙,双颊酡红,大咩依人般靠在他的肩上。
“祝清平,祝大夫,清平……”
酒醉的小羊睁着一双朦胧醉眼,低低地唤着大夫的姓名。
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软,叫得人仿佛骨头都要酥了一般。
祝清平侧头看去,突然想到那天发间残余的白茅香。
不知顾明旌身上是什么味道。
那些天,会是他吗?
这样想着,祝清平好似受了这个念头蛊惑一般,慢慢低头。
专心装醉的顾咩毫无所觉,面上一派醉意,实则心中忐忑不安,照着心中演练过千百遍的剧本开口表白:“清平,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顾明旌猛地转头抬手,扯着祝大夫衣袖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拉,随即抬首。
两唇相就,一瓣滚烫,一瓣冰凉。
顾铭错算了祝清平低头靠近的距离,原先设想借醉酒亲一口脸蛋就好,免得吓着温柔守礼的大夫,这下却一步到位。
温软的唇紧贴在一块,顾明旌惊得失了分寸,嘴却控制不住地从唇缝里挤出想好的说词:“我想与清平共度余生。”
……
这一回都不用内力憋,顾道长的脸从耳根直红到脖颈。
完了。
顾明旌自暴自弃地从祝大夫怀里滑下去,感觉这辈子都不可能表白成功了。
想从地板缝溜走。
祝清平好笑地捞起一团丧气的咩咩,扶着肩膀将人轻柔、郑重地搂入怀中。
砰,砰砰——,两颗同样急促的心隔着两层皮肉彼此相贴。
“清……平?”
顾明旌被这番转折打得思绪迟钝,眼睛睁得浑圆。
祝清平埋首在顾铭发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沁入骨髓的白茅香气充盈鼻端,恰似一点燎原星火,点亮病痛中无数个漫长黑夜。
“顾明旌”
他叹息道,“你真傻。”
顾道长闻言不甘,想要反驳。
祝清平却在此时抬手,从脊背往下,顺着顾铭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是清平的摸摸诶,顾明旌幸福地倒在祝清平的肩上眯起眼睛,像一只被顺了毛的温驯小羊。
“我曾所信非人,落得这般境地皆是咎由自取,本不愿再徒生枝节……”
听到此,顾明旌紧张地攥紧万花衣袖,状似害怕,实则目露凶光。
那该死的齐知方!
顾道长心中杀意满满,打定主意要将那偷漏情报的小人扒皮吮血。
祝清平的话却还未完,“只是我终究心有贪念,明旌,我知你不是温顺贤良的性子,我也无需你为我变成那样,我只要你,不离不弃,白首不渝。”
话说至此,祝大夫的话仍未尽,“我今日应了你,是生是死,也绝不会容你离我而去,明旌,你可明白。”
潜藏在暗处的阴影露出獠牙。
万花的声音清柔、温和,眼神却暗沉沉不透一丝光亮。
怎么会不恨呢?被背叛,被遗弃,被信任的爱侣一手推入地狱,其中委屈怨怒无人可诉。地牢里的无尽折磨,治疗时的剜肌剔骨之痛,支撑祝清平挺过来的便是这股熊熊恨火。
经历这番变故,祝清平再做不回那个曾经一心向医的仁心圣手。
他抓住那片温暖将其拥入怀中。
“我愿意,我愿意!”发觉其中暗藏的威胁之语,顾明旌不惧反喜,坚定应和,“我愿与君白首相偕,不离不弃。”
多年夙愿一朝得偿,顾道长激动地不能自已:“清平,我好开心,这是梦么?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这是不是梦。”
说着顾明旌作势要给自己来一巴掌,被祝清平抓住手腕拦下。
家咩怎么感觉有点傻?
祝大夫看着新出炉的情缘无奈摇头,随后一把托着顾明旌的后脑勺,低头深深吻下去。
顾道长惊诧一瞬,随即打蛇随棍上攀着祝大夫双臂迎合而上,情不能已。
亲着亲着,祝清平被热情的纯阳爱侣扑倒在地,漆黑的长发散落在木板上,白皙修长的天鹅颈从墨色衣领中漏出,配上祝大夫动情湿润的双眸,似红尘仙,又似画中妖。
顾明旌虔诚地匍匐在祝清平身上,小心地控制着不压坏体弱的大夫。两人边拥吻边胡乱扯着对方的衣衫,只是万花的衣衫实在繁琐,扯了几层都没有扯完。
心急的顾道长支撑不住,倒下来侧躺着,头紧挨着万花肩窝,腿不安分地乱蹬,手也不规矩。
碰地一声,惊醒情迷中的二人。
发丝纠缠的两人一齐起身去看,原来是顾道长乱动的腿踢倒了火炉。燃着炭的小火炉跌入廊下的泥土里,火苗不甘地跳动几下,熄灭了。
一地狼藉。
咳咳——
虽是初夏夜,却满免夜风寒凉,被凉风一吹,祝清平喉间发痒,忍不住轻咳起来。
顾道长发热的脑袋立马冷静下来,连忙拢紧万花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襟,遮得严严实实还嫌不够,又脱了驰冥外袍给披上。
道长左瞧右看,这木廊风大,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