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进入堂中，虽是提前知晓何事，但还是紧张，一直强忍到走到老夫人身侧，才敢抬起眼看向林嫚，见林嫚没有看向她，又把目光放在立在林嫚身后的碧珠，碧珠对她微微点点头，才觉得后背已是湿了。

“好了，你家娘子也到了，有什么体己话便都说了吧。”老夫人甚是不开心的对着站着的二人道。

那对方家的管事夫妇用眼神交流过便对着方慧道：“娘子要来上京看望姨母散心，大爷和夫人只会理解和支持，只是担心娘子在上京花用，便让小的给娘子送来些，只是望娘子念着三爷和三夫人，毕竟一笔写不出个方字。”

方慧看过老夫人和程介的眼色，便从那妇人的手里接过，一一核对过无误，便对着那妇人道：“秦叔秦妈，我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在伯府里，姨母和表哥表嫂待我都好，您二人回去跟大伯和大伯娘道一声平安。”

那方家的夫妇见方慧嘴上客气，实际上已是一心跟方家断掉关系，不由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早前主君要是能料到程介能挣的军功回京高升，夫人娘家又是皇商，怎么样都会用方慧好好连接上京，如今这局面只能赶紧回去跟主君汇报了。

待方家的人走了，接下来才是重点的戏码，老夫人看过方慧递过来的清单，一边让杨妈拿过去给程介二人看，一边心里打着算盘道：“慧慧年纪小，只瞧今日方家那做派，不过是个管事，便敢在伯府里那般造次，不用想都知道慧慧没来前，在方家过的什么日子。”

这一番话，便让方慧想起父母还在时的幸福，一时红了眼掉了泪，林嫚看着老夫人一眼，余光看到程介正好翻到清单上关于方慧娘的嫁妆单子上，开口道：“如今瞧二人的口风，似是有让慧娘回方家的意思。”

老夫人一听这话，不由紧张起来，“他方家这般磋磨一个小娘子，好不容易脱离出来，怎么，还想让人回去受他摆布？他方家还要不要脸。”

“如今伯爷未来可期，他刺史虽是四品下，但哪比得上京官，方三爷挣的那些银子，在潭州也许排的上号，但在上京，不值一提。”

“嫂嫂的意思，他方家要利用我搭上表哥这边，让表哥为他加官进爵贡献一份？”方慧听到林嫚的话，不由冷声说道。

“只要你还是方家的一份子，于情于理，伯爷日后也不好拒绝。”林嫚说罢接过程介递过来的单子看。

“那可不行，日后不仅慧娘被他们拿捏，我们还的出力不讨好，儿子，你看看能否跟户部那边说说，把慧娘的户籍迁到咱们伯府里，这样，日后慧娘的嫁妆我们来出。”

程介听到老夫人这话，沉默了一会才道：“慧娘迁到伯府没有依据，方家大房二房都还在，”说到这里看了眼还不死心的老夫人和充满希冀的方慧，叹了口气道：“我刚刚瞧着姨母的嫁妆单子上有一间在南市十六坊的房子，不如过户到那边吧，怎么说那是她父母置下的房屋，道理过得去。”

老夫人听到这话，有些泄气，但还是不死心的对着方慧道：“南市那边住的人鱼龙混杂，哪里有在伯府里安全，慧慧，你一个小娘子住在那边，姨母不放心。”

“姨母，您放心，只是户籍过到那边，若是姨母不嫌弃我烦，我还住在伯府里打扰您。”方慧听到程介这般说，心是落定了，便也真心哄着老夫人。

老夫人正想着方慧手里单子值多少钱，听到户籍二字又想起是谁开的头，想到昨日余掌柜来给自己说的事，便看着林嫚冷声道：“连方家下人都知道姜家成为了皇商，我还是从外人口里得知，怎么，如今娘家做了宫造丝缮商之一，便看不上伯府了吗？”

程介本要起身，听到他娘这话又坐了回去，望了他娘一眼，眉头微蹙，再看一眼身侧的夫人，正要开口，林嫚便开口：“时候不早了，伯爷不是说京畿卫里还有魏指挥使交代的事还要做吗，先过去处理公务吧。”

老夫人听到林嫚的话，一时回过味来，有些懊恼的让程介赶紧走，两人看到程介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也不管方慧还在屋子里，老夫人先开口：“介儿走了，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林嫚听到这话，两手一摆，“姜家成为皇商我也是昨日在宁安郡主的宴上得知，舅舅和大表哥还在苏州忙着生意上的事，谁又来告知我呢。”

“你就瞎说吧，你怎么可能不知，当初郎君推介儿去右威卫，不是姜家，”老夫人说到这里看了坐在身边一脸好奇的方慧，不由停住了话语。

“姜家怎么了，老伯爷又怎么了，我竟不知，老夫人不若跟我说清楚些，我也好和舅舅说说。”

老夫人听到林嫚这话，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往后倒在靠枕上，摆摆手让林嫚走人。

林嫚站起来整理仍旧平整的裙摆和衣袖，缓缓道：“老夫人既然累了，那便好好休息，慧娘也跟我一起出去清点库单吧。”

“好的，嫂嫂，姨母，您好好歇息，凡事好好说，杨妈，注意下姨母，中午吃些软和的饭食。”

方慧嘱咐完，便缓步走出修远堂，见到等到院外的林嫚，轻笑着小跑过去挽着林嫚的手臂，小声谢道：“谢谢嫂嫂帮我。”

“还在修远堂门口呢，就敢这么放肆。”林嫚刮了刮方慧的鼻梁，也笑着道。

“姨母不是也让我多与嫂嫂亲近吗，那我肯定要听姨母的话的。”

“她还让你寄居在伯府呢。”

“那不是表哥不同意嘛。”

“嗯，这下你表哥要知道我利用他，估计心情要不好了。”

待林嫚和方慧清点完方家带过来的银票和几十箱方家三房还留着的物件，便让老刘套上车，载着几人前往南市。

南市不同东市和西市，东市坊区是官宦人家居住的地方，买卖的东西也是高端物件，西市坊区是文人、巨商的居住地，买卖的东西那就是精致文艺、品种多，上京的贵族豪门都爱来西市猎奇，南市坊区则是士农工商都有，靠东边的是品级极低的小官小吏，靠西边的是中等的商贾以及工匠居住多，越往南则是分裂更多的巷子，一个正规的一进院往往居住几家人，所以老夫人说这里鱼龙混杂也不无道理。

林嫚方慧连着碧珠、珊瑚、琥珀几人在南市口的一家做羊肉的馆子吃过午食便前往十六坊。

到了极窄的巷子，马车过不去，众人便下了马车一路寻过去，便在巷子中间找到了。

和坊正以及里长确认过房契，让锁匠开了锁，一进去便看到一座圈了一小块地的一间正房和一间偏房组成的院子，墙还是黄土搭的，房子两边的住户为了方便，还偷偷在空置的空地上种了不少蔬菜，屋子也只是将将立住，要倒不倒的样子。

方慧看后无奈的对着林嫚笑了一下，实在没看头便依旧锁好院门走回停在巷口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