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次林嫚让珊瑚过去特地交代泡温汤的细节,陈芳芳没有戴首饰,只发髻插一支木簪。
今日素雅的陈芳芳相较昨日极尽展现自己高贵华丽有一种林间野草生长的劲,但可惜,这里的主母们看的是家世,看的是助力,任何两姓通婚往往是官场上的合作,昨日林嫚也瞧了好些还未定亲的郎君,来到这的大多数奔着高门去,有意的也是前头夫人病故想续弦,林嫚没急着跟程介说,回去让人好好考察男方的信息再说不迟。
等林嫚一行人到达秦夫人这边,餐食和幔布都准备好了,秦夫人瞧见林嫚跨进院子,笑着起身迎上去。
“昨夜真是多亏妹妹帮我,不然我得吃上一个月的汤药。”秦夫人拉着林嫚的手笑吟吟的走到温池旁边的小暖阁。
“也幸好是我家表妹做的解酒丸好,温水化了效果比其他药堂的好,不然我也不敢担着风险,听我家伯爷说,秦大人昨夜听到婢女通报就赶忙回来,瞧着秦大人平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看着心里都打怵。”林嫚一边换上泡汤用的素衣,一边带着羡慕的语气说这话。
果然哄的秦夫人笑的尽显小女儿心态,“哎,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也是知情识意的,就是进了这大理寺养来的臭毛病,但我也心疼他,好端端一个温文尔雅的郎君现在稍微拉着脸就如恶鬼般,把好好的孩子都吓哭。”
“也是,大理寺那多重要,复审案子,多少人就想钻空子,我听说秦大人上任寺卿以来,重审几千份案卷,最后发现一千多冤案,如今许多百姓路过大理寺都喜欢送些瓜果米粮的。”林嫚说着市井的传闻,秦夫人听了更是引为知己。
“都是圣人的信任,为百姓能做上实事也是他的心愿,说是百姓送东西是有,不过真不多,而且外子都让大理寺的人拿去公厨,一个案子破得好都是大家的功劳。”
秦夫人还想说,瞧见杵在一旁的陈芳芳,便转移话题:“来,别拘谨,我这人就是话多,爱热闹,昨日听妹妹说陈娘子是幽州过来的,那边我听说是军事重镇,但比西北的凉州好太多。”
陈芳芳知道秦夫人这是给自己递台阶,也就顺着秦夫人的话头说些幽州的风景民俗,夹杂些自己父亲和兄长做士兵的事,虽说不如说书人说的起伏转折荡气回肠,但也算流畅生动,连林嫚也时不时问几句。
三人在小小的温池里泡着,婢女撒着的干花随波漂浮,泡两刻钟,皮肤现粉,林嫚就让珊瑚拿出自家做的幽莲膏。
“一会姐姐也试试我家这膏子,让婢女涂抹按摩,皮肤收进去后暗香五日不散。”林嫚见秦夫人对这幽莲膏好奇,有心解释。
“果然长公主说你没说错,到哪都想着你家的东西,不过要真是好用,我以后就都用你家的了。”秦夫人让婢女擦拭身子,三人俯躺在软塌上,伺候的婢女们用手指勾起淡黄色的膏脂慢慢按压涂抹。
等到近午时,长公主念着大家都休息好了就聚在梅林中一块花开的最好的地方,台子是现搭的,底下提前挖了火坑烧了取暖,四周用厚锦围着,只留几个空地方放上几块琉璃片透光和赏景。
“听说西域那边做的玻璃比琉璃要更透,只是易碎,运输艰难,不然在这建个暖阁,四周用上玻璃,不仅赏雪赏花还能雨天赏景。”长公主瞧着琉璃窗外的精致,总是隔了层雾般,可不用厚锦底下的火炕烧得再热,风一吹也散掉。
“如今能走西域那条商路的还只能是姜氏商号,这个还真要问林娘子了。”宁安郡主接过话。
林嫚笑了笑,知道长公主和宁安郡主这一问一搭不是随意的,起身行礼笑着答:“长公主说的真,我舅舅也尝试带过几片回来,只是在大漠里风沙吹掉还好,沙子不会摔裂玻璃,但入关后装卸一个不小心,伙计手一滑脚一慢的直接能裂成十几块,就算粘回来也是一条条细缝,难看得紧,前不久带会一块巴掌大的也是有杂质在里头,要想做的精美还得是咱们大齐的工匠。”
“那块有黑点的我也不敢浪费,前些日子琳琅馆做了个新玩意,只是现如今工艺还在改进,过些日子做出来就放在琳琅馆的大堂展示了。”林嫚笑着解释,有与她交好的夫人听她这么一解释也纷纷跟身边的各家夫人说起那个半人高的钟台,一说长公主和两位郡主也好奇,大家也把话题拉到时下西域又有什么时新的东西。
赏宴结束,大家都有序上了马车回城,林嫚让陈芳芳回院子看着婢女们收拾东西,自己跟着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走到主院。
进了正屋瞧见长公主和裴驸马在赏她送的那盏灯,林嫚给两位行了礼站在一旁。
“你这个礼送的可真是厉害,怪不得姜氏商号如今跻身十大皇商了。”裴驸马面上笑的斯斯文文,但是眼里的深意却是捉摸不透。
长公主娇嗔地拍了一下裴驸马的手臂,“是谁一见到就夸设计这灯的人有巧思也有魄力的,现在倒打一耙了还。”
裴驸马被打了也不恼,扶着长公主坐在主位,指了指右边的下首位让林嫚坐。
“刚刚我在众人面前说西域的事不是针对你和姜氏商号,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跑到圣人面前挑拨,昨日一早我收到圣人送来的贺礼时被梁中官问及,一块玻璃多大的事。”
林嫚听了点点头,与她设想的一般,是有人到圣人面前嚼舌根了。
长公主挑了挑香粉放进桌子上的香炉里,“前些日子大理寺和京畿卫办贪腐案牵扯到西北军马私售的案子,幸亏得到你消息,我及时让人去查了,不关军户的事,是凉州司仓参军伙同马商暗中换了售予安西军的马,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要是等到监察御史过去再查,什么证据都钉死了。”
“那殿下您可查出来是谁在圣人面前挑拨的吗?”林嫚比了比六这个数字。
“不好说,虽然以她的聪明不会傻到动用自己的人,但这不好说是不是下面人有意对着干。”长公主让侍女把一个盒子递给林嫚,继续说:“这次事情她想拿姜氏商号做棋子,我和驸马想了想,这次幽州的榷场姜氏不要一家独大,让部分给高家,今年太后千秋宴的采买让姜氏负责。”
“那西北榷场呢?”
“呵,就是因为西北榷场那位伸不进去手,才想着借这个事在幽州榷场撕开个口子,我倒是想看看那位的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裴驸马安抚有些生气的长公主,温和的对着林嫚说:“这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块玻璃值得了什么,但是圣人的猜忌才是影响根基的,这几年看朝堂变换就知道圣意难测,西北商路有我堂兄把着无妨,这次北边的人员变动才是重点,三年前北狄突然扣关还有许多疑点,此事我让卢征写信给本家的人去查一查,他们是本土氏族,人脉广,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林嫚点点头,既然涉及到政治,长公主也很给面子做了补偿,她再多说就是矫情。
辞别长公主和裴驸马,候在主院门口的碧珠见到低着头思考的林嫚,上前递上暖手炉披上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