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韩娘子和乔三娘各自坐车回去安排,就说方慧和林嫚看着时间,客人又没多少,留下个平时给琥珀打下手的小姑娘在柜台候着,几人就慢悠悠的回伯府。
圣人于腊月二十三既小年那日开始封笔到正月十五,各部于腊月二十六开始放假,只有部分小官带着小吏轮流值守,禁卫军和京畿卫以及府衙的差役互相配合巡视,禁卫军负责皇城,京畿卫负责内城四市,因此越近年关,京畿卫的巡视就越重要。
除了小年晚上程介回府,其余时间基本留宿在卫所,每日让渠黄回府拿换洗的衣物和给夫人汇报每日行程,再就是把林嫚交代厨房做的加餐和点心带过去。
老夫人再混也没有在程介那边混出动静,厨房给卫所做的餐食再多她也照样拨钱,所以到了除夕这日,程介中午回家吃饭才发现异样。
“怎么,最近吃的太油腻,还没过年走亲串友就要先吃淡口的了?”程介换下武服换上轻便的家居服,再洗干净在外头吹了一上午的脸和手坐在餐桌边看到厨房送来的餐食。
林嫚对于老夫人克扣自己餐饮标准没太大所谓,她想吃什么就让人出去买就是,所以对今天厨房送来的汤面和一盘小葱拌豆腐也没注意。
也是厨房的管事伶俐,看到渠黄和乌骓过来吃饭立刻让人送来一份清炖羊肉和一碟糟鱼,碧珠和珊瑚心里有气不让小丫鬟去接食盒,直接让厨房的仆妇把食盒送到花厅。
程介瞧着厨房这一前一后送来的区别以及碧珠珊瑚的态度心里起了怀疑,但大过年的,林嫚没挑出来,他作为主君不好插手内宅的事。
两人慢慢吃完午饭,林嫚没有处理管家的事闲下来,就歪在软塌上靠着南窗看着时兴话本,程介瞅瞅屋里瞧瞧屋外头,看来夫人没有歇晌的需求,他摸摸怀里的锦盒想了想还是到外头让渠黄去打听。
两人一个看话本一个继续在自己的定制舆图里添砖加瓦,时间就滑到琥珀进来点灯。
林嫚一下午看了三本话本都是俗套的才子佳人、穷书生富小姐的,酸的眼睛难受,琥珀用热巾子敷在林嫚的眼睛上面,碧珠给沏了新的建州红茶,林嫚舒服的叹一口气,睁眼看到钟台上的时针指到“六”,再看看还在忙着笔笔画画的程介,由着珊瑚扶起来伸伸腰,打着哈欠往里间走。
程介余光感受到自家夫人的动作,脖子往里伸了伸,看到她换上橘红色的织金锦裙,琥珀给挽了个低云髻,珊瑚挑了个鸾鸟衔珠金钗插上,小指大的珍珠从鸾鸟嘴里垂下,一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珊瑚挑了个珊瑚珠子和青金石做的璎珞挂在立领下,正要挑个合适的耳环,程介就把在自己怀里捂了一天的锦盒拿出来。
“戴这个吧,前几日巡视在西市一个胡商那里看到的红宝石,让人做成耳环,今天衬你的裙子。” 珊瑚本来还被程介的声音吓一跳,但是看到程介打开的锦盒,眼睛也一亮,欢欢喜喜的拿起来给林嫚戴上。
林嫚看了一眼那双耳环,心里很满意,瞥向程介的眼光就带了些其他的意味,程介一看到这眼神,口里本想松的那口气还没呼出来就顺着气管到了丹田,然后就如干柴进入到炉子里,腹中的火烧得旺旺的。
想想憋屈的下午,程介看了好几眼钟台,时间不允许,只得整理袍服,披上大氅揽着林嫚的腰前往修远堂。
今日是程介作为忠勇伯在伯府过得第一个新年,加上这几日府里各处管事事事汇报处处稳妥,老夫人心里顺气,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照旧程介坐主位,老夫人坐右边,林嫚坐左边,方慧挨着老夫人,陈芳芳挨着林嫚,下人们陆续上菜,有鱼有肉,各色吉祥话顺溜的说出来,哄的三个主子都开心,程介挥挥手让全府的下人月钱翻倍,老夫人心里不赞同却没表现出来,脸上挂着笑,起筷的动作就有些僵硬了。
方慧和林嫚对视一眼,收到林嫚眼里传达的信息,笑盈盈的举杯给伯爷表哥,老夫人姨母敬酒,又说说潭州过年的风俗以及上京城最近有什么好笑好玩的事,席上的气氛就又活泛起来。
陈芳芳见方慧这么积极活跃,心里也计较,她出身军户,不似方慧家教严格,说起儿时与父兄上山打猎以及和兄长留恋说书人的志怪故事,两人一南一北,一个文雅秀气一个爽朗神气就很养眼,特别撤席后,方慧抓着陈芳芳多讲些志怪故事,陈芳芳活灵活气的神情把程介都带进去,几人随着故事惊悚的时候提着心不敢呼吸,待到最恐怖的地方,陈芳芳学着里面的妖怪喝出一声,三个女人都被吓得“啊”一声,方慧靠着老夫人,双手紧紧搂着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则是吓到的时候左手不自觉的拧了程介的手臂,而程介另一边则是被林嫚死死掐着,女人的指甲又尖又长,一拧一掐的,对程介来说绝对是新年大礼包。
随着陈芳芳一个故事讲完,恰好天空出现宫里放的烟火,不同焰火组成不同的样式,都是祝愿新的一年万事如意,百姓安康。
岁守到五更(清晨五点),修远堂里只有程介还睁着眼睛,老夫人早撑不住带着方慧进里间休息去了,陈芳芳在一侧的软塌上打着瞌睡,程介则是在老夫人进去里间后就把靠着自己打瞌睡的林嫚枕着自己的腿盖上毛毯让睡了,瞧着远处的天色开始微微透亮,程介交代守着陈芳芳的仆妇和婢女看顾好,自己用大氅裹好林嫚起身抱着回正兴院。
碧珠珊瑚琥珀三个一等女婢在正兴院守岁,瞧着时辰差不多,已经轮流睡了一小会的三人起身安排好热水床铺。
程介抱着人进屋,也没让三人伺候,房门一关,把其他人都隔绝在外。
林嫚躺在熟悉的床铺闻着熟悉的香味,睡了一觉的她只来得及把还好好的织金锦裙脱下放到床边的架子上,就被一道热火笼罩。
地动山摇,山崩地裂般连带着架子床四角挂着的香囊下的小铃铛丁丁零零的响个不停,林嫚被铃声吸引往上看,程介不满意自家夫人不专心,右手狠狠一抓,林嫚只能把目光给到他,狠狠瞪了这个驰骋北狄的悍将一眼,林嫚抓着机会两手狠狠给悍将的后背来一下,负伤的悍将没有被击退反而被激起血性,势必要把床柱子都撞倒。
等到架子床的厚锦不再荡起水波,程介搂着美妻,亲吻之前挂着红宝石耳环的耳垂,把锦被盖好,哄着人再睡个回笼觉。
大年初一,老天很赏脸,风不大天也蓝,阳光开始洒在窗纸上时府里的主子们都醒了,下人们脸上挂着喜气给主子们贺喜拜年。
程介和林嫚略略梳洗后穿上喜庆的锦服给院子里的女婢仆妇们赏了红包就携手去修远堂给老夫人拜年。
方慧昨夜听了鬼故事害怕,索性老夫人疼她,带着她到里间休息,她早起梳洗自是也在这边,陈芳芳则是时辰差不多被修远堂的女婢叫起回映月楼梳洗装扮一番再过来给长辈和伯爷夫妇拜年。
老夫人见着儿子自动忽略儿子身边的媳妇,但也不敢打儿子的脸,一样准备了厚厚的红包,只不过程介红包里是金子打的锞子,林嫚红包里是银子打的,重量有差别,但外人看着红包都是鼓鼓囊囊的。
林嫚给方慧和陈芳芳的红包都是一样的,金银各色的锞子,花样吉祥,中间都打孔,可以串了红绳戴手上也可以拿来打络子挂衣上。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朝食,又聊了些接下来的走访就各自回各自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