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从停顿中捕捉异样,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主人颤抖的嗓音,“去请医师过来,不要、不要让桑德斯知道!”
走出去时,他脑海中自然浮现最后看见的画面:主人脸颊上,有一道道血痕,仿佛没感觉到疼痛。
跟着去过莫斯维尔,他后知后觉有些悚然,立即提高速度。
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紧张,因为死去的那几个蠢货从开始到结束,总共花费的时间很少!
很怕赶不上,但回来还在门口听到痛苦呻吟,侍从就松了口气。
至少还有的救。
……
看不懂眼色,还要自己做提醒的侍从离开。
利维很想继续使用指甲,抓烂每一寸皮肤!
甚至还想把皮剥掉,挠一挠里面的血肉!
疼痛都比痒好!
竭尽全力,利维克制住了这个冲动。
骨头里有千百只蚂蚁来回爬行,持续一段时间,有了衰减的趋势。
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变好了,还是身体已经麻木……利维赶紧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抽出来,打算接下来用自我伤害的方式缓解痒意——只是短暂没法下定决心动手。
另类的痛苦中,他遗忘了,那些已记不起名字的传染者们,其实并未反复发痒……
慢慢地,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
痛苦突袭,利维弓腰时把下巴磕在了桌面,碰撞声回响在脑子里,让他有些眩晕。
眩晕带来短暂的安宁,让利维确定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长出。
……是那些息脉草吗?
本以为忘记的画卷突地清晰,利维回想起纠缠而上、带着温热血液的蓝绿植物。
以及,最后贴到他脸上的不明物体。
利维听到了自己的惨叫,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无法控制自己,扭到了地上。
……
刚回到这里,侍从就惊住:原本主人坐着的位置现在已被一丛高大的诡异植物取代,而密不透风的地面则传出凄惨痛喊。
这次带过来的医师也知道不少,因此不用他说话,就循着声音找人。
“你来,把这里割开。”
听到要求,侍从迅速上前,拿出武器照做。
但随着他的动作,近在咫尺的惨叫声更加大……可是为什么没人过来?
侍从受伤动作停下,脊背上冒出层层冷汗。
“我们过来的时候,有看到正常的人对吧,那为什么大人……都没人来看?”
医师瞥他一眼,“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果大人没有活着回去,你最后会事什么下场,应该不陌生。”
闭上嘴,侍从继续未完成的事。
但在主人的脸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吸气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医者也没有见过这么惊悚的画面,但并未害怕。
“利维大人,我认为你现在应该是活不了了,就给我们留下一些价值吧。”
刚才还有退缩意思,但现在医者只有满心的兴奋,语速极快,“你把我的药箱打开,拿出所有的空瓶子,我得收集一些东西。”
“其实从上次你们说的内容,我就隐约猜到了,在某个时候,会发生类似的事,毕竟疾病是会传染的,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疾病?”
“所以,你才一直跟着吗?”
侍从呆愣一瞬,“那你为什么不提醒大人?!”
“蠢。”
“我们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就算告诉你们又如何……只有沙伊大人愿意相信我,相信我们,好了,我不会有任何坏下场,你当然也是,等这件事过去,我让人把你调走就行。”
“而且你看,他现在只知道喊叫,不再能听到、理解我们说话。”
侍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可……大人不是沙伊大人的弟弟吗?”
医师瞥了他一眼,“可是沙伊大人知道什么事情更加重要,之前额外的照顾,已让很多人不满。”
侍从不再询问,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动手 ,把血肉、骨渣、叶片等等都分装到不同的瓶子里。
叫声渐渐弱了。
肢体分散,血管撕裂,但这个人还活着。
修长枝条代替了肢体间的连接部分,看得医师双眼放光——他一直认为人类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脆弱,而这,就代表了另一种可能性!
虽然利维很痛苦,但正常来说他此时应该已经死去了!
却明显还有生命的特征!
没有完全弄完,医师敏锐察觉到利维的呼喊变得虚弱,甚至有些混乱地说起些事。
不过他对利维到底说了什么不管兴趣,甚至沙伊大人肯定也不会有任何好奇……
伴随这个,大到连接了天花板和地板的植物伸出了小小的“藤条”,开了一串串雪白的小花。
他对植物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息脉草不是这么开花的。
“这不一样。”
侍从呆愣仰望。
“什么不一样?”
医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你是说那个时候其实息麦草扭曲成了一个女人?这可能是假的……可能是幻觉。”
那为什么我们现在没有出现幻觉?
意识到什么,侍从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恍惚地看着植物缓慢腐败,最终成为一摊烂泥。
这和阿拉德那个孩子的结局没什么不同。
得到警告,侍从什么都不能管,只能惴惴不安地回到住处。
第一天没有出事,小镇出现了些许骚乱。
第二天没有出事,小镇上来了不少米布利家族的马车。
第三天,小镇被藤蔓占领,但并未伤害任何人——除去米布利带来的那些。
……
桑德斯收到了一封信,字迹熟悉,但它的主人早已死去。
只能是别人可以给予的提醒。
于是她把事件拖住,没让在无名小镇失踪的人造成太大恐慌。
然后在夜晚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从暂时划给米布利来人住的那片区域中,整体蓝绿、枝条纤长的植物从一栋栋房屋中涌出,在几个呼吸之内就塞满街道。
小镇一瞬变为荒野。
但除了她,好像其他人都没意识到这件事,第二天早上,居民们的情绪才被引爆。
没替任何人隐瞒,桑德斯直接表明,这是米布利的人带来的变化,而自己会很快处理。
坐到同一张桌子边,桑德斯提起了搁置许久的话题。
“你们是不是还做了另外的事?在‘给罪人生存机会’之外。”
“原本住在那些房间的人呢?你们自己处理,还是我找人来处理?”
这是三个问题。
可帕特里克一个都不想回答,甚至现在都还有些后怕——他只是听从了家主的指令过来,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初步弄清楚,最开始死的那一批次是跟着利维的少数几个。
第二批次死的就是第一批死亡者手下那些人……帕特里克怀疑这群人是因为做了同一件事情,才得到类似的结果。
“您知道,这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需要等待那边的回复。”
“但是我想,‘无名小镇’的事情,您自己处理,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指责。”
桑德斯点头,“那你们现在就出去吧,去找另外的地方驻扎,远离这里。”
帕特里克本能想要争辩,但意识到双方身份差距,换了一句,“好的,我们会在一天之内,全部离开。”
桑德斯平静看着他行礼告别。
等米布利公会的人全部撤出,并把所有的事都安排下去,她才有时间和毫不知情的好友交流。
对方听到一半,因为她隐瞒了信件,所以抓住了一件事,“你又睡不着?”
桑德斯:“……”
“我在想莎娜和尤利娅的事,她们还太小了。”
……
尤利娅重新花时间整理了下魔法屋内的东西,把每一个“商品”都转化为木牌。
这是她从圆塔那里学来的东西,所有武者能够接取的任务都以这种形式放在外面——她认为魔法屋可以学习,并很快付诸了实际。
当然,菲林也没有忘记班克斯在改变后,第一次进入魔法屋时怪异时眼神。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询问。
“等他们回来,我们的报酬就能拿到了。”
菲林看到了那些人的惨状,感受到了他们的痛苦……但和第一次动手一样,诅咒没对那些无知的人起作用。
它异常惋惜,“所以还是漏掉了一些。”
【不是什么问题,等他们真正知道的时候,诅咒就会根据某些念头起作用……只是不会再这样直接。】
尤利娅觉得或许菲林和多维娅一样,都有成为黑女巫的潜质!
“好奇真是害死猫咪的最大原因!”
【为什么好奇会害死猫咪?】
菲林“嘿”了声,“因为你没法领会它的深刻内涵!”
不和它计较,尤利娅准备去临时小店看看,【哼……唯一可惜的是不是这个,而是沙伊没有自己参与!没有接触到诅咒!】
【虚伪不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你需要的谨慎。”
【那只是你的错觉,真正厉害的人,根本不需要谨慎!】
节点顺利度过,并且在节点内还多数依靠小队自己,菲林心情很好。
根本不介意女巫的自夸,甚至开始吹捧。
尤利娅同样高兴地来到小店,和克拉格和少年阿温找了一家店吃晚饭。
这几天小队的人就会回来,她就更没有要一个人回阁楼的意思,直接由克拉格送回学院。
……
行走在道路上,更早回来的艾芙琳副院长,遇到了挎着小包的尤利娅。
得到嘱托,她为小孩说明了小队的情况。
“接下来就得去白枫镇,这是他们的选择。”
“所以有一件事需要询问你,这里的屋子是保存下来,还是换成另外的东西?”
艾芙琳衣着正式,刚结束交接工作。
“圆塔的小店,你也得想想……如果不是今天执政官提及,我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我怎么觉得她在暗示我什么?】
过于隐晦的话,即使能感觉到副院长的情绪,尤利娅还不有些摸不着脑袋。
“你可以直接问。”
【不!】
【这是在外面!怎么能直接交流重要的事?】
说完,艾芙琳弯腰摸了把蓬松柔软的头发,“好了,快回去吧,我得离开了。”
既然没有独处的机会,尤利娅也没那么深刻的好奇心——反正她只是小孩,有事也不应该跟她说。
和爱鲁的纸条相同,这也是一个提醒,针对事件,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