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青唱歌好听，人尽皆知。
至于最开始是怎么被人知道的，已经无人记得。
而大家早已养成默契，一遇到这种场景一定会叫曹宇青来露一手。不一定是真爱听他唱歌，只是维系着一种约定俗成。
所以曹宇青也很审时度势地点了几首耳熟能详的合唱曲，新鲜劲过了后，就又三三两两在别墅里逛起来。
除了泳池，哪个娱乐空间都不缺人。
于是曹宇青趁大家注意力分散，拉着夏霖就去了后院。
天黑了，又隔着玻璃，从室内很难发现室外的动静，让曹宇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今天玩得还行吧？”曹宇青看了下表，“还有时间，到时我送你。”
“啊？不用了，没多远，而且今天陈叔有空。”
陈叔是夏霖家的司机，来时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
“我想多和你在一起。”
夏霖一怔。在学校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时才发现，现在曹宇青和自己的距离，貌似已经超越了朋友的范畴？
但她无法肯定。因为她从未有过像曹宇青这样要好的朋友，也就无从参考。
但考虑到曹宇青今晚也没打算在这里留宿，而且两家距离也不算太远，所以还是答应了，连忙给陈叔发了个信息，说曹宇青家的司机王叔顺路送她。
“呼……”轻轻出了口气，夏霖望着楼上热闹的房间，“他们估计要通宵了吧。”
当初选择这家轰趴馆，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它有电竞房。
众人离开KTV没多久，电脑就全被占了。
想来大家刚摆脱高三，恨不得一口气就冲上最强段位。
但曹宇青夏霖和他们主攻的不是一个游戏，再加上实在不习惯在外住宿，所以决定今晚就离开。
而其他人视情况可能会续费，至于到什么时候，就和曹宇青他们没关系了。
“开学前有什么安排吗？”
曹宇青发问。
“嗯……顶多巩固巩固语言吧。”
换句话说就是看剧打游戏，即没什么安排。
夏霖和曹宇青都准备考国外的研究生，希望走出去多看看。
而本科阶段不去的原因——
夏霖是因为不敢。她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充满恐惧，而且对独自生活没信心，想先用本科这几年做准备。
曹宇青则说是两边都想体验，不想错过祖国的学府环境。
“我也差不多。准备去哪玩吗？”
他望向夏霖。
“大概哪儿也不去吧……好不容易不用天天出门上学了，我可不想总往外跑。”
对世界各地的美食景点，夏霖不能说没兴趣，但考虑到长途跋涉的艰辛，她就觉得什么诱惑都不值一提了。
“哈哈！我也差不多，”曹宇青爽快笑了笑，“但市内还是可以走走转转吧？”
“当然！城东那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正打算有空去呢。”
“那咱们一起吧，就明天，怎么样？”
“好啊！正好这两天副本刷得差不多了。”
二人相视一笑，顺着聊起了游戏，从玩家角度到制作角度，不亦乐乎。
直到二楼窗户别打开，同学兴致勃勃冲他们喊了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老魏定的零食果盘到了，再不来就没了啊！”
才意识到确实聊得太忘我了。看了下时间，决定上去吃两口果盘，然后和大家道别。
王叔的车准时而至，路上两人还是聊得漫无边际，感觉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道谢后，夏霖进家收拾洗漱了一下，便打开了电脑。一看，曹宇青果然在线。
于是二人果断购入了一款最近很火的双人游戏，约好日后一起通关，然后便各道了晚安。
相比其他人“高考完通宵几晚”的劲头，夏霖和曹宇青显得十分淡定，但心底还是雀跃无比。
夏霖躺在枕头上，一闭眼，就畅享着安稳、多彩的未来。
未来的日子，曹宇青在线上没那么神出鬼没了，而且动不动就约夏霖一起出去。
活动的范围，也多是东城这边。一来好玩的地方多一些，二来熟了，产生了路径依赖。
不论出去逛，还是家里玩，两人总能找到联系彼此的方式，甚至都觉得线上是“主场”，因为更有趣。
线下联络多半有具体目标，比如新店，比如电影。很少一逛逛半天，因为夏霖体力不支……
“你这体格不行啊，得练练。”
夏霖拽着曹宇青那“明明是个宅，但勤于锻炼”的结实臂膀，动了心思，却也不敢打包票：“我试试……”
“等开了学，你和我一起练吧。”
曹宇青托着她的胳膊，把她放到了长椅上。
“行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八月，游戏里提前开始了七夕活动。
“今年可算能好好打了。”
自从考试结束，夏霖每分每秒都在品味前所未有的悠闲时光，经常感慨。
“哈哈！是啊。”曹宇青接着发消息，“节日当天，你有安排吗？”
“有啊，”夏霖发了个顽皮的表情包，“打游戏。”
她当然知道曹宇青指的不是线上。
曹宇青接了个苦笑表情：“游园会想去吗？”
“热死啦！”
见夏霖发了这条，曹宇青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七夕不像元宵端午，没什么大型活动。
“但室内的话，也未尝不可~”
曹宇青今日第二次被夏霖的大喘气搞得略显狼狈：“那，还去东城？”
“好呀！我还是想吃那家冰淇淋~”
夏霖果断答应，但曹宇青悬着的心，悬得更高了。
七夕当天。
“有活动的店家还不少嘛！”夏霖一进商场，就被铺天盖地的宣传吸引了注意力，“啊！那家甜品店也有！”
“今天多转转吧，说不定有惊喜呢？”
曹宇青见夏霖趴在升降口处的指示牌，悄悄攥了攥手心。
今天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没其他不同，唯独新开了一家手工作坊。
“这什么，DIY？”望着店内琳琅满目的团扇、漆扇、竹编扇，胸针、簪花、口金包，最终还是将视线停留在香囊上，“有的香料有药用价值，驱蚊安神的看看有没有……”
曹宇青正准备落座，又因夏霖一句“还是花露水吧”而迅速起立。
想来也是。眼前这位对这种小玩意的兴趣，从来不会超过对副本的热情。
“唉，长大后对这些越来越不感兴趣了。小时候，我一见拼图模型这种手工，就走不动道。”
夏霖随着曹宇青继续逛着。
“和长大可能关系不大？你小时候爱玩游戏，长大后却更加喜欢。”
“对，还是对那些不够喜欢。”
夏霖思索着，点了点头：“主要还是精力有限，没法分给所有东西，只好取舍。习惯取舍后，不知不觉间，就对喜欢的东西更专一，对其他东西更排斥。嗯……不一定是好事。”
“小时候正学着认识世界，自然对什么都好奇。那时的喜欢，虽然纯粹，但多半经不起考验。”
“对啊，很多都是体验后才发现没那么喜欢，比如DIY。而且我当时玩的都是成品，是人家设计好的，我只是拼装，没什么技术含量。”
曹宇青见过她的那些模型，其中不乏特别精密的款式，根本称不上“没技术含量”，只不过夏霖心灵手巧罢了：“你觉得‘拼装’大同小异，缺乏挑战，但又没燃起对‘创作模型’的兴趣，所以慢慢就不玩了，对吧。”
“嗯，就是这样。”
夏霖向曹宇青投去赞赏的目光，然后继续扫视着商铺：“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可能哪天连游戏也不玩了。”
“因为这些都属于‘消费’吧——不管是消费金钱、时间还是精力。”
曹宇青随她来到一家饮品店，按老规矩，点了两杯：“哪怕投入再高，只要没有‘产出’，就没那么难放弃。”
“对。因为没想着‘创造’，也没长期规划，只是当下娱乐，所以一不感兴趣就能直接放弃。”
夏霖盯着店员忙碌的身影：“人们对这些产品有所期待，也是因为还没丧失兴趣。一旦没了兴趣，也就没了期待，什么情绪都没了。”
曹宇青向夏霖递去红豆燕麦奶：“能长久坚持的‘爱好’，总是跟创造沾边。就拿游戏举例，坚持时间长的，总是那些写写文章、做做攻略、发发视频的人，其他玩家跟他们比，不论热情程度还是投入，都总是差一截。”
夏霖点点头：“所以产出很重要，哪怕是基于消费的产出。”
二人暂时下了结论，便来到那家常去的西餐厅，准备在此解决午餐。
“呼，可算歇歇了。”
望着夏霖松了口气的模样，曹宇青不由得勾起嘴角，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人还是少不了回报。不一定是金钱、名声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是‘自己创造的价值’。”
“而且这价值总是离不开‘他人’。”
夏霖给了红豆燕麦奶一个赞赏的眼神：“如果‘产出’本身就能使人满足，就没有分享出来的必要了。毕竟‘面世’就意味着接受各种各样的评论，还不乏那种纯粹的攻击。”
曹宇青翻着菜单，深以为然：“就因为大众的认可比恶评更有价值，所以人们才前仆后继。”
“但也要看程度。如果恶评呈现出压倒性的强势，可能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放弃。”
“但就算放弃，也会继续寻找其他价值。”
曹宇青笑着招呼了一下服务员，然后三两下点好了餐。
夏霖的口味，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唉……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产出’呢？”
夏霖略带怨念摆弄着吸管。
“哈哈，急什么？你肯定能找到的。”
“其实我倒觉得，就算找不到那个‘毕生的爱好’，倒也没多严重。无非就是在一个个兴趣之间跳来跳去罢了，之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而且……”
夏霖停下来，望向曹宇青：“参加工作后，岂不是自然而然能体现价值？”
曹宇青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好打击她：“嗯……工作可不轻松，总有各式各样的杂事打扰，很多人就算把爱好经营成了工作，也还是讨厌它。”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这不还有你吗？只要你在，再难能难到哪里去？”
望着夏霖初生牛犊的目光，曹宇青也开始愿意相信一下。
毕竟他们两位的父母都热爱着自己的事业。虽然有抓狂的时候，但回过头都会为成绩自豪。
夏霖接着说：“而且……就算是令人恼火的工作，有它在，就能让其他兴趣的价值更高，不是吗？”
曹宇青见她眉宇间流露出落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种“毕生的爱好”，夏霖自认没有，但下意识认为曹宇青有。
可聊到现在，她都没发现“她也不知道曹宇青的这个‘爱好’是什么”。
而曹宇青大概知道自己的“爱好”是什么，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