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雪里提起成亲一事已过去七天。
其实灵台觉得雪里甚是可笑,他们是怎样扭曲的关系,雪里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简直玷辱了成亲二字。
所以这七天里,雪里仿佛也明白他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再没有提过此事。
今日雪里来时灵台在睡觉,他是被一股浓重的血气煞醒的,榻边陷下去一块,是雪里跪坐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感到雪里冰冷的手指握上他的脚踝,然后他整个人被拖到雪里怀中,紧接着有吻落在他的手腕。
雪里也不说话,只低垂着目光,摸了摸灵台的脸颊,紧接着他整个人被抱起来,被放到了冰冷的几案上。
这样一来,两人视线相平。
灵台感到了十分灼热的目光。
鼻端闻到了一股冷冷的檀香气息,雪里撑在几案上,寻着他的唇一点点亲过来,痴缠不休。
雪里的鼻梁蹭过他的脸颊,下巴,脖颈,灵台能听到雪里喉结滚动的声音,以及急迫的喘息声。
他甚至有种荒谬的错觉,他觉得此时此刻,雪里就像某种兽类痴缠着他,舔舐着他。
灵台有片刻的怔然,就这一瞬,他唇齿被撬开,血腥味混着冷冷的檀香气息长驱直入,唇舌纠缠,雪里闭着眼睛,将灵台完全的笼罩在怀中,痴缠,沉迷,无法自拔。
地面上,只余两道身影交叠,室内一时只剩下湿,黏,暧昧,滚烫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灵台才撑起发软的手臂,推开雪里的肩膀——
“够了。”
声音低哑而微弱。
雪里离开他的唇,两人额头相抵,一时静默。
灵台缓了一会,觉得有了些力气,正要说话,雪里却突然偏头咬上了他的手臂。
雪里咬的是那样用力,仿佛带着某种尖刻决绝的意味,灵台感到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有温热的泪水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臂。
雪里在无声的哭。
他哭什么呢?还不待他想明白,雪里已放开他,只余温热的血顺着齿印划过他的手腕,滴落在几案。
雪里什么都没有解释,良久才怜爱的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今日我新学了一个故事,晚上讲给你听好吗?”
灵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是夜,灵台沐浴完躺在榻上,茫然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室幽烛,明明灭灭,雪里拖着无声无息的步伐,站在榻前看着灵台,良久,他才故意发出一点声音,坐在榻边。
灵台侧过头看向他的方向,慢吞吞挪过来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雪里冷白的手指穿过灵台的发,一下下梳弄,说道:“你困了吗?”
灵台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雪里的袖子。
雪里道:“好吧,在很久以前有一只狐狸,狐狸是整个狐族最美的狐狸,又因为是狐王所生,所以成年之际,想嫁给他的狐狸数也数不清。”
“有人捧来宝物,希望能获得他的青睐,还有人寻来奇花,希望能得他片刻驻足,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费尽心机讨好他,狐狸无聊的看着这些出尽百宝的人,摇了摇头,他讨厌这些人,一个也不喜欢。”
“直到有天,他在族内见到了一只白狐,白狐跟所有狐狸都不一样,孱弱、惊惶,见到他只胆怯的说自己是迷路过来的,问能不能送他回去,其实之前有许多人拿类似,或不尽相同的借口来接近他,狐狸认定白狐也是这样,用这些低劣的手段来接近他。”
“但狐狸很生气,因为之前那些蠢货讨好他、接近他时眼中或真或假都有爱意,可白狐一心想着成功,连装都装的不像。”
“所以他佯装同意了白狐的请求,却在白狐过来时,偷偷用尾巴卷向白狐的脚踝把他绊倒。”
“白狐受到挫折这下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躲得他远远的。可能因为他表现的不喜白狐,白狐总是受到欺负,这让狐狸很生气,因为他看出来那些人只不过想引起白狐的注意。狐狸……”
雪里还未讲完,灵台突然冷冷的笑了一声,打断了他:“你现在讲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呢?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说完,竟直接拂开雪里的手坐起来,重申了一遍:“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我也不喜欢那只狐狸。”
雪里小声说:“好吧,你不喜欢那换一个故事。”
灵台没有再反驳。
这次雪里讲时灵台没再吭声,直到雪里讲完,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先说话。
灵台空茫的想了很多事,最后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今日雪里的那一滴泪。
雪里也在想着灵台。
雪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个人,明明就躺在他怀中,但他依然在思念着他。
是的,思念。
这种情感灼烫到已经要烧毁他的灵魂,每日每夜,每时每刻。
在那些相拥而眠的夜里,水乳交融的时刻,他都在深深的思念着他。
他经常会想,幼年时期,或是更早几年的少年时的灵台是什么样子呢?
他不曾去过万苍,更不知道风家是什么样子,那是灵台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或许都比他在灵台心中的份量高。
所以他没有办法不去愤怒,不去妒恨。
小时候的灵台是什么样呢?
会更玉雪可爱吗?会流泪生病吗?又是谁来照顾他呢?
他跟风陵有怎样的过去?他们讲过什么话?一起做过哪些事?会一起修行学习吗?会同榻而眠吗?
灵台又曾用怎样的眼神看向别人?
他是这样美丽,这样让人怜爱。
那些他不曾见过的鲜活的样子,或是高兴,或是嗔怒,或是责怪,又或者是嘲笑……
会有很多人喜爱甚至是深爱着他吧。
就像他一样。
所以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变得疯狂,或许有一天,他会彻底的丧失理智。
他刚才其实想问,为什么不喜欢那只狐狸呢?为什么就不能喜欢那只狐狸呢?
可他原来是这么胆怯的人,他只敢小声说,‘好吧,你不喜欢那换一个故事’。
雪里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痛苦。
这思念在他目光看向灵台的那一刻已注定。他想,他会继续思念下去,直到他离开这世间那一天。
灵台无知无觉,他已经想回了自己肚子里的果子,他跟雪里的孩子。
他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能是心理作用,他竟然觉得腹部比前几日有更明显的凸起。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拿掉这个果子。
或许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雪里会发现他怀孕这件事。
良久的静默后雪里的声音响起来:“灵台,我们之间如果有个孩子,你会喜欢他吗?”
灵台心脏骤停。
雪里道:“灵台,你会结果吗?”
没有等到灵台的回答,雪里惘然道:“祸花一族来历已不可考,就连古籍中对此族的记载也不过只言片语。”
“记载中祸花一族身怀异香,开花结果,灵台,你已开花,那会结果吗?”
灵台默然不语。
雪里小声问:“灵台,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你会喜欢他吗?”
不知为何,就这么一刻,灵台心中涌出巨大的痛恨,他想说些什么尖刻的刺向雪里。
他怨恨的想,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在雪里囚禁了他后,他凭什么能冠冕堂皇的说出这种话。
可就在他话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雪里猛的将他抱紧,悄声说:“灵台,不要说伤害我的话。”
灵台身体骤然一僵,将自己紧紧的蜷缩起来,心想,那你怎么总是做伤害我的事呢?
这次过了很久,雪里才重新开口:“我知道,我也总是伤害到你。”
“不要太恨我。”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积攒到了些许勇气。
灵台听到雪里再一次说:“灵台,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