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小雨般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响停止，原寺灵穿着浴袍出门的时候，原本拖洗过的地板依旧湿漉漉的。
他的视野很狭窄，一直盯着脚尖前方的地板，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
当他捡起吹风机吹头发时，厨房里的油烟机正在呼呼工作。
经过白天的事，仇亿第一次主动接过锅铲让原寺灵缓一缓心情，但其实他会的菜比原寺灵还少。
就在他心不在焉地翻炒着青椒肉丝准备出锅时，原寺灵顶着半干的头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身后，用双臂抱住了仇亿紧实的腰身。
仇亿侧过脸睨着他，而原寺灵只是将脸埋在仇亿背后，好闻的清香混着油烟滑进鼻息。
“怎么了？”他问。
然而原寺灵半点不吱声，刚洗完澡也没把助听器戴上，是以没听到他说话也不奇怪。仇亿把油烟机关了，端着他炒得焦黑的青椒炒肉转过身，见原寺灵抬起头望着自己，眼底触动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先吃晚饭吧。你刚洗完澡就进厨房，不是白洗了？”
“……”
仇亿见原寺灵没有撒手的意思，抬腿往前迈了一步，原寺灵就顺着他的脚步往后撤了一步。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身前的原寺灵亦步亦趋。
见状，仇亿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搂着原寺灵一步一步朝餐桌旁走去。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就差顺势将原寺灵压在餐桌上先一饱口福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撒娇的本事。
“坐好。”仇亿拉了把椅子出来，自己不坐，专等着原寺灵先坐。见他乖乖坐下之后才又回去盛米饭，拔了筷子，道：“别的都先不想。先吃饭。”
仇亿煮的饭黏糊糊的，像是加多了水，原寺灵握着筷子，夹了一大口软塌的米饭往嘴里塞。
就在仇亿准备动筷的时候，余光瞥见原寺灵正大口大口地将米饭往嘴里塞，连忙转过脸，左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蹙眉玩笑道：“为什么只吃饭呢？是对我烧的菜有什么不满吗？”
见原寺灵食不下咽，仇亿起身从旁边的冷水壶里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他。
原寺灵咕咕喝水，一杯见底。
“好点了吗？”仇亿轻抚着他的后背。
“你、”
原寺灵从齿间挤出一个字，咽了咽，扭头看着仇亿，眼眶有些红。他问：“你晚上一定要回家一趟吗？”
在原寺灵进浴室洗澡前，仇亿曾和他报备过晚上要回家一趟的事情，具体什么事他没有说，而原寺灵在当时也没有第一时间过问。
仇亿以为原寺灵并不在意，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再次提起这件事。
仇亿定定地看了他一小会儿，夹了些肉放在原寺灵的碗中，边道：“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
“如果不是急事的话。你就推了吧……”原寺灵收回视线，盯着粘着糯米的筷子说：“我想你陪我。”
听后，仇亿喉间一攒，轻笑道：“看来我确实不能走了。”
今天的原寺灵好像格外粘人。
事实很快验证了这不是仇亿的错觉。
晚上的原寺灵连新买的游戏机也搁在桌上不玩了，哪怕仇亿哄着跟他一起玩他也兴致缺缺。
虽然仇亿能共情原寺灵现在食不下咽的心情，但却无法共情太深，因为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仇元……
“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得上班。”他刚盖上些被子，侧躺在旁边的原寺灵就率先拱了过来搂住他。
人在不安的时候，哪怕外表再冷硬，内心防线都是脆弱的。意识到原寺灵现在没有安全感，仇亿趁虚而入地关怀道：
“你很担心李新云吗？”
“……”
“没关系。你明天正常上班，快下班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们一起过去找他。”
“……”
“嗯？”仇亿反抱住他，在他的单薄的后背揉摁着，终于等来了原寺灵的回应。
“你可以喜欢我喜欢得久一点吗？”
原来不是在想李新云的事啊。
仇亿动作一顿，轻叹着安慰道：“我会一直喜欢你。不要想太多了。”
另一边的原寺灵挪动着脑袋将脖子枕在他的臂弯里，眸光下垂，思绪万千。
他从未奢求过仇亿会一直喜欢自己，连最亲的家人都会讨厌他，就更别说仇亿这么好的人了。
即使一直做好了明天就会分手的准备，可现在的他却有些不舍。自从仇亿来了以后，这里就变得好热闹。他可以忍受很多两个人同居时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唯一忍受不了的就是冷清的与世隔绝的生活。
李新云的突然离开就像在冰面投掷了一块巨石，平整的冰面立刻随之产生裂痕，让原本安逸地踩在冰面上的人立刻变得提心吊胆。
他不喜欢好不容易适应了的环境发生变化，害怕仇亿也会紧跟在李新云后面离开。或许对仇亿来说这种顾虑是在杞人忧天，可是，他真的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仇亿，你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两个人近在咫尺，原寺灵在说话时有意降低了声音。
话音刚落，他的耳边便传来掌心的温热。随后，那道宜人的温度来到了他的面庞，伴着喁喁细语，他的下巴被轻轻抬起。
“不要为了挽留我而讨好我。”仇亿明净的双眸注视着他，他语气轻柔似月光织就的纱拂过他的脸颊。“更不要为了讨好我委屈你自己。”
这句话是认真的，是基于仇亿现在对原寺灵的喜欢，出于担心才说出口的告诫。
仇亿谈过几段感情，他深知自己是典型的感觉至上主义者。双向喜欢的感情固然美好，可一旦一方不喜欢了，另一方却还要穷追不舍地贴过来，不觉得有些可恨么？
即使现在喜欢的不得了，但仇亿没法保证自己会长久的喜欢着原寺灵，新鲜感总有消失的一天，长得再好看，也总有看腻的一天。
正因为现在喜欢着原寺灵，所以才会担心他被未来那个也许变得冷漠无情的自己伤害。
在仇亿的凝视下，原寺灵眸光下移，率先回避道：“我只是问个生日而已，哪来什么委屈……”
“知道以后你想做什么呢？对一个可恶的同性恋来说，这句话就好比性暗示呢？”仇亿一手支颐，一手端着他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原寺灵下巴处的皮肤，眼睛微微眯起，似在打探对方表情里的虚实。
原寺灵张了张嘴，眼神中有被人拆穿的闪躲，最后道：“至少，在你生日之前都不要走。”
仇亿叹了口气。
他谈过最长的一段感情只维持了三个月不到，目前他已经与原寺灵相处了近一个月，到达了历史记录的三分之一。
他知道原寺灵现在在想什么，可是，他真的会喜欢到那个时候么？
保险起见，仇亿说：“如果就在这个月底呢？”
“？！”
那不就连两个星期都不到了吗？
原寺灵眼里慌乱，吞咽了一口，再一次问：“真的吗？”
“嗯。”仇亿点点头，说：“真的。”
说完，他闭上眼，在原寺灵的唇上轻吻了一口。
他们对视良久，在仇亿收回手时，原寺灵却反握住了他的手。
随着他抬起上半身压过来的动作，仇亿的脑袋枕在了枕面。
原寺灵一手支撑在床单上，一手在半空中握着仇亿的手。他低着头盯着仇亿看了半晌，说：“不行。还要比这更长的时间……”
仇亿仰躺着，觉得这副场面有些滑稽，不知道原寺灵想干什么，于是好整以暇地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走呢？”
“……只是不想你走。”原寺灵的声音带着些娇气和小心翼翼，他将仇亿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哼唧地问：“你想要吗？”
“嗯？”仇亿的表情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稍显呆滞。
“想要我亲你吗？”原寺灵逼近了一些，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答应我再呆久一点就给你。”
仇亿用空闲的另一只手盖住双眼，不禁失笑。
还真是败给原寺灵了。
他挪开手背，露出一只好看的眼眸，笑颜晃目，道：“那就如你所愿好了。”
在原寺灵看得出神时，他轻松地挣开了原寺灵的钳制，主动将手搭在了他的脖颈上，眼神魅惑道：“现在可以亲了吗？”
仇亿将他带到了离自己极近的距离，又一次狡黠地问：“宝宝，可以亲了吗？”
原寺灵的脸一下子就被点着了，两只手撑在膝盖前，紧张地颤音：“可以……嗯。”
接着，他忽然闭上眼，凑近了脸蛋。
仇亿也闭上眼，嘴角饶有期待地微微上翘，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嘴被什么吸盘吸住了，不禁蹙眉睁开眼，而原寺灵还在吃奶一样地嘬着他的嘴唇不放。
“……”
等原寺灵松开嘴，仇亿的唇珠都嘬得通红鼓了起来。
仇亿的指腹顺着自己那一颗唇珠滑到嘴角，十分中肯地点评道：“不合格。”
随后掀起眼眸望着原寺灵，笑问：“是平时亲太少的缘故吗？”
原寺灵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男模班只教了他怎么调情，默认了亲吻那些事都是顺其自然的。
见仇亿张开些嘴唇示意他再来探索，原寺灵迟疑了片刻，再次低头，像做人工呼吸一样与他的双唇紧紧贴合。
仇亿：“……”
原寺灵吻技烂得令人啼笑皆非，仇亿却由此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好了，别动。”他将原寺灵摁回被子里。
“嗯？”
“照之前约定的话，应该你来帮我。但你今天受了太多惊吓，我怕再吓到你。”仇亿说完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以后就默默地侧过身子背对着原寺灵了。
“仇亿？”
原寺灵单纯地支棱起上半身，好奇仇亿在干什么，而当他感受到被子在有规律的耸动时，脸颊到耳根立刻烧起来似的发烫，随即噗通一声躺了回去。
他想，仇亿躺着的这个位置一定有什么诅咒，不然为什么一个两个躺着躺着就都会做那种事呢？而且也不都不避讳着点，明明是很私密的事情。
还是说，他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不过，跌宕起伏的心情也算是因为这一插曲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