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青柯那里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时，原寺灵并没有特别大的感触，因为是用微信转账的，没有领纸钞来的有实感。
电子钱包一鼓，他就想着去网购。可当他看到现在一件稍微合眼缘的衣服动辄五百块钱，他又默默地关闭了购物平台，想着再攒攒。
除了喜欢玩游戏，原寺灵最烧钱的小爱好就是买漂亮衣服。在他小的时候，李金莲就喜欢给他买各种各样时尚单品养成审美。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穿的衣服来来去去只有几件，但是稍微搭配一下还是挺让人耳目一新的，甚至连原田泣也会由衷地夸上几句。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应该会很热闹吧，正好发了工资可以置办年货，简直就是及时雨。
原寺灵揣着手机，兴致盎然地逛去了服装街，他是不会放弃给自己买些漂亮衣服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得是红包啦，趁着喜庆的氛围跟仇亿讨个红包不过分吧？
原寺灵在路上伸出手，已经提前练习起来跟仇亿要红包了，不禁笑出声。
当他走到一家打着“买一送一”广告卖鞋子的实体店门口时，一个穿着粉色毛呢大衣的母亲正好拉着个大概四五年级的小女孩从玻璃门后出来。
小女孩整张脸皱在一起，一手被妈妈拽着，一手拉着玻璃门把赖着不肯走。
她的妈妈凶狠地瞪着她，余光瞥见了原寺灵，转而朝他含蓄一笑，解释道：“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听话，非要买那双高筒靴，不合脚，又没她的码。谁给她变出来。”
原寺灵困惑地看了眼她，不知道忽然和他一路人解释这个干嘛。实际上他本来是不在意的，听她这么一解释，反而才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于是尴尬地问：“你不想给她买吗？”
“哎呦。”妇人放开手抖了抖，像在做戏给谁看一样，垂下眉头无奈道：“她脚上那双鞋子是昨天刚买的，你说她有没有良心？”
闻言，小女孩当即坐在台阶上脱下鞋子往地上摔去，犟道：“这是你喜欢的，又不是我喜欢的。”
“我昨天给你买的时候你不是还说喜欢吗？”
“你又没说这是过年穿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快点起来走了！”
“我不要！”
“你真是一点都不懂事！”母亲看上去有点崩溃，因为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如果原寺灵是那个母亲的话，他一定会遂了自己女儿的心愿息事宁人的。但一直以来他充当的都是那个小女孩的角色，所以自然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外套拉链荡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问：“你是真的喜欢才非要那双鞋吗？”
小女孩见帅哥突然和她搭话，愣了一会儿，诚实地点点头。
“那我买给你好了。”
小女孩犹如看到了什么天使。
听到这句话，妇人急忙拉过原寺灵说：“不用你花钱。我就是平时太惯着她了。都说了尺码不合适，买了又穿不了。她就是太贪了才拆了新鞋，然后和我赖过年穿的鞋子。从小就这样耍心机，长大后还得了，你不要管她。”
实不相瞒，这种欠揍的行为原寺灵在小的时候也干过，以前他觉得新年就是耍无赖讨礼物的，直到近些年才逐渐反省改观。可是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李金莲也是真的宠他，有时候想着想着就没觉得生活有多难了。
原寺灵不是什么教育家，更不是慈善家，如果不是外面的广告说着买一送一，其实他早就擦擦鼻子走人了。
“我正巧也要给妹妹买鞋子。可以的话这双鞋送她好了。”他财大气粗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年入百万。
只要买了一双鞋就可以送任意一双不超过那双鞋的价格的鞋。老板是这么解释促销广告的。
可是……谁来和他解释一下一双没啥名气的童鞋也要五百块啊！？
原寺灵直觉里面有坑，但他想不出是什么坑，最终还是忍痛出了钱。
小女孩在母亲的推搡下走出来朝原寺灵鞠了个躬，脸上还挂着泪痕，经泪洗礼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她感激地道：“你妹妹一定会喜欢的。这可是最近最流行的款式。”
真的吗？
原寺灵不懂女鞋，所以直接给原屋顺买了和这个女孩子一模一样的款式，要是李新云这个行家在的话估计还能挑挑看。
可惜李新云不在。
正好今天周五，原屋顺放学得早，干脆就去一趟首阳看看她好了。
原寺灵提着盒鞋，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又买了两盒草莓，在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打开手写输入法，发了消息给仇亿：【我晚点回束。】
那天之后，原寺灵就想着去学点哄人开心的把戏，多哄哄仇亿，没准他一个心软就让他当1了呢？
·
到崇阳门时才下午四点，各个小学都已经放学了，而且原田泣离下班也还早了一个小时。原寺灵本想着去原屋顺的小学门口等一等的，但怕她同学知道自己的存在以后会议论她，所以就只在家门口或靠、或走、或蹲等了一个多钟头。
他蹲在墙角支着半张脸，又等了半小时。忍不住心想：“原屋顺不会留学了吧？再等下去原田泣就要回来了。”
恰巧邻居下班回来，装作不认识原寺灵的样子一声不吭地从他身后经过。
然而原寺灵却从地上站起身，问：“你知道这家小孩几点放学不？”
邻居一咋乎，故作从容地从一串钥匙里挑出一把来，道：“原屋顺啊……在培训班上课呢吧。”
“培训班？”原寺灵问。
“听说在准备华杯复赛。”
“什么花呗？”原寺灵又问。
“不知道啊，应该是什么很厉害的比赛吧。”
原寺灵忽地想起之前原田泣说的，原屋顺在准备奥数竞赛的事，不禁咂舌。果然还是原田泣懂教育，换做他的话，原屋顺真的要沦为和他一样平庸的人了。
邻居在开门时扭头看他，又道：“对了，他们俩老吵架，有时候还砸东西，你知道咋回事吗？”
“啊？”原寺灵诧异地抬眉。
他才不信原屋顺会这么叛逆呢。
“真的啊。”邻居说：“我听原屋顺老喊哥哥，但不像是在喊她大哥。是不是和你有关？”
邻居在原寺灵他们搬过来前就住在这里了，所以他其实是认识原寺灵的，只是这一片的人都知道原寺灵被扫地出门了，为了避嫌就都假装不认识他。
原寺灵打开了手机导航，问：“你知道原屋顺在哪个培训班吗？”
邻居开了门却没走进去，转而走过来低头看着他的屏幕，伸手在他的手写输入区写了个地址。
点击搜索后，定位马上就弹了出来。“哦，出来了。”原寺灵对着页面截了个图，同时和邻居道了谢。
“小事儿。”邻居从原寺灵说话的语气中揣摩出了他如今的性格，慢慢放下戒备。过了片刻，他又提醒道：“主要是你们家晚上真的太吵了。大半夜的突然开始砸东西吵架，这一片地都听得到。”
“……嗯，我会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原寺灵讪讪一笑。
“嗯，早点说开，最近几天越吵越凶了。”邻居对原寺灵说话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
“哈哈。会的会的。”
邻居进门后，原寺灵沉沉地叹了口气。
原来给家人擦屁股是这种感觉……
不过原寺灵却觉得宽慰。
虽然原田泣不认同他是这里的一份子，但他从没打消过从独山搬回来住的念头，至少邻居还记得他，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信心。
不过原屋顺怎么会和大哥吵架呢？她在原寺灵的印象中一直是很乖的形象。
一想到年前原田泣说过要把原屋顺赶出去他就发愁，要是原屋顺不听话把大哥惹毛了怎么办？把她接到独山来读小学吗？
独山镇的教育资源和首阳根本没法比啊……而且他也不像大哥那样有稳定的高薪可以拿出来培养原屋顺。
原屋顺绝对不能跟着他受苦。
*
巧思培训机构离原屋顺读的小学不远，原寺灵坐了三站地铁就到了。
他到的时候正好碰上原屋顺和原田泣从二楼的教室里出来，吓得他立刻躲到了大厅里的一棵发财树后面。
原田泣在将原屋顺安排好以后就从楼上下来径直离开了，连原寺灵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注意。
原寺灵从树后面走出来，磨蹭到了前台，问：“可以帮我叫个学生下来吗？”
“什么名字？”
“原屋顺。四年级。”
“你是她什么人？”
“他哥哥。二哥。”
前台看了他一眼，对着一个话筒说：“四（2）班原屋顺同学，你二哥在一楼大厅等你。”
话筒的声音瞬间在二楼回响了两遍。原寺灵紧张地看了眼外面，确认原田泣已经把车开走了才放心。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
没过片刻，二楼就传来了吭哧吭哧的跑步声，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文静小女孩会发出的大动静。
原屋顺单手捏着餐盘扑在二楼的栏杆上，惊喜地张望着楼下。
在看到原寺灵的那一刻，她眼里放光，惊喜道：“二哥！！！”
在她后头追出来一个老师，呵斥道：“原屋顺！好好呆在餐厅吃饭！”
原寺灵也朝她挥了挥手：“你先吃饭吧。”
原屋顺咯咯笑起来，脸上有个梨涡，她笑容未减，两根麻花辫在扭头时总是能甩到老师身上。
原寺灵能清楚地听到原屋顺在和那个老师介绍自己：“那是我哥哥，我二哥。”
在等原屋顺吃饭的过程中，原寺灵就坐在一楼大厅里的沙发椅里无聊地玩手机。
没想到仇亿在百忙中回他消息了：【几点回来？】
原寺灵想了想，手写道：【我坐公交车回来。】
消息发出去没过多久，仇亿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丢下我偷跑去别的地方了？！”仇亿声音幽怨。
原寺灵笑道：“我今天发工资了。”
“然后呢？”
“然后，我想买点东西。”
“那为什么不带上我呢？什么东□□山镇里没有？”仇亿问完又接着问：“还是说你又想念公交车的震感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原寺灵的说话语速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我没瞒着你做什么坏事，真的。我买了点礼物给我妹，要过去那边一趟。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开车都要开吐了吗？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仇亿很快道：“去见你妹妹啊？那不是更应该带上我？这可是见家长的好机会呢~”
原寺灵尴尬道：“可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介绍你呢……再给我点准备时间，下次肯定会叫上你一起的~”
电话中，仇亿叹了口气：“那你到站点前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下山接你。”
“嗯。”
“亲亲。”
“？”原寺灵怀疑自己幻听了。
“亲亲。”仇亿又重复了一次。
原寺灵问：“这要怎么亲？”
紧接着，听筒传来一声亲吻的嘬声。原寺灵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对着听筒“嘬”了一下，余光发现前台的小姐姐在捂嘴偷笑。
没过多久，楼梯那边传来了猛兽下楼的巨响。
原屋顺扶着扶梯端头的圆柱转了半个身子，探出了个脑袋捕捉目标，锁定后横冲过来扑到了原寺灵身上。
“哥。”她搂着他的腰身，扭过脸从下往上看他，“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