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面对面和杜野坐着。
在祁家客厅里。
说实话,他找家人说取消订婚这件事的时候,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虽说他下午话音刚落,妈妈就冲进客厅把祁家爸爸叫了出来,并且很严肃地说了好一会儿祁玉什么都听不到的话。
但这之后祁家爸爸妈妈就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了。
祁玉还以为父母是坦然接受了取消订婚的结果,谁能想到这两位是直接找上他们认为的事件始作俑者了啊!
杜野很显然是被临时拽过来道歉的。
他穿着打篮球的球衣,额头的汗还没落,脸颊侧边甚至还有几道凌乱的灰迹,估计是打球的时候不小心被蹭到的。
取消订婚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决定,这件事没有杜野的什么过错。
现在对方被这么突兀地叫过来,想也知道是自家父母在背后做了什么。
祁玉看着杜野不太自在的坐姿,以及时不时这里扯一下背心、那里拽一下短裤的动作,没忍住笑了一下。
就见到杜野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烧了起来。
更像一只大狗狗了。
祁玉压下笑意,很诚恳地为父母开脱道:“抱歉,我回来和爸妈说了这件事。他们可能觉得是你伤害了我,才会施压让你过来找我和好什么的。我会和他们讲清楚,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杜野的眼神止不住地落在祁玉身上。
不仅他是被临时叫过来的,祁玉也是他上门了才知道父母还安排了这么一出。
彼时祁玉已经和家人吃过晚餐,换上了家居服,正在探索游戏机里的游戏。
家居服和白天在学校穿的校服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嫩嫩的白色圆领小短袖,胸口印了一只大大的猫猫,领子小小的,只有锁骨以上的脖子露在外面,但却能通过柔软的布料看清下方若隐若现的锁骨形状;裤子则是膝盖以上的棕色小短裤。
祁玉的坐姿乖乖的,正对着杜野坐,两个膝盖粉粉的,短裤因为坐下来的原因又往上爬了一截,露出了小少爷的一截大腿肉。
露的不多,感觉只是杜野一个手掌的宽度。
杜野被小少爷露出来的大腿和胳膊白得晕头转向,好歹还记得祁玉刚说的话,他接道:“我本来就有责任,你...你不用自责什么。”
他很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试图组织一些得体的语言,但脑子里却只有刚才祁玉忍不住笑时候脸颊两边浅浅的小酒窝。
祁玉以前真的是这样的吗?
杜野猛地站了起来,直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变得不对劲了。
他突然的动作把祁玉吓了一跳。
祁玉不确定地看了看杜野的脸色,迟疑道:“你是冷吗?”
虽说叫人过来是出于兴师问罪的目的,但祁玉自认为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小男孩,分开不能怪杜野,只能说两个人没什么感情、原主还非要吃这一口强扭的瓜。
考虑到让这位在自己家着凉最后还要被算作祁家招待不周,祁玉不太情愿、但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冷的话可以和我上去,我给你拿一件外套。”
祁玉记得原主之前在商场买过杜野同款的冲锋衣,穿在对方身上是刚刚好的尺寸,但原主穿起来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oversize风,于是就把这件冲锋衣直接塞进衣柜角落里了。
他穿不了的衣服,给杜野穿正好。
这样他也不会心疼,属于废物利用啦。
祁玉的话音刚落,杜野抬腿准备往外走的动作直接刹住了车。
感觉耳朵热得发烧,杜野不自在地抬手抓了抓鬓角的碎发,“呃...好。”
“我意思,空调开得是有点冷。”
杜野给自己找补。
祁玉瞥了这位身上胸肌都差点露了一半的背心和运动短裤,对杜野的这句话不作回应。
他从沙发上起身,“你跟我上楼。”
杜野落后祁玉几步,跟在祁玉身后上的楼梯。
几节台阶的高度差,让他的视线正好落在与祁玉腰平齐的位置。
祁玉穿的小短袖料子带有微微的垂坠感,腰侧的布料随着上楼的动作微微摇摆,偶尔会贴上侧腰,又在一瞬间分开。
杜野的手心全是莫名奇妙的汗。
别说冷了,他现在热得能一口气灌一瓶冰饮不带停的。
但是吧。
杜野在祁玉的房间门口止步,祁玉推门进去的时候,开着通风窗的帘子掀起一瞬,在杜野鼻尖萦绕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的眼神无意识地落在衣柜前祁玉的背影上。
祁玉也只是关心自己而已。
杜野这么对自己说,这种情况,如果他拒绝了祁玉的外套,反而表明他的心里有鬼、不够坦荡,才会让祁玉多想。
他拿了祁玉从衣柜找出来的外套,居然和他的一件外套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杜野就没第一时间把衣服穿上。
看到杜野落在外套上的探究的眼神,祁玉多解释了一句,“回暖之前买的,尺码买错了,就一直没穿过。”
“衣服除了洗过一次,是全新的,你嫌弃的话就算了,不用还给我,反正我也穿不了。”
听完,杜野没说话,只默默把外套穿上了。
这条祁玉说的全新的外套,有一股和他房间里一样的香味。
杜野穿上后,只觉得像是被这股香味完全包围了一样,闷得他整个人都燥起来了。
“我明天洗干净还给你。”杜野低着头闷闷地这么说道。
让管家帮忙送走杜野后,祁玉扭头见到了角落神出鬼没的父母。
这两个人的表情都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宝宝,”祁妈妈艰难道,“你确定是杜野找你亲口说的取消婚约,不是什么人给你传的口信或者纸条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祁玉纳闷地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不像吗?”
“杜野刚才都不愿意和我说话的,我说什么也不听,他不喜欢我还是挺明显的吧。”
祁妈妈和自家老公对视了一眼。
双方眼里都是一些比较一言难尽的情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吐槽杜野还是自家孩子突破天际的迟钝。
不愿意和不好意思,这不是很容易能看出来的区别吗?
杜家的小子耳朵都红成那个样子了,自家儿子是怎么解读成不愿意的?
不过这种话祁妈妈可不会掰碎了和祁玉讲。
在她看来,祁玉对感情的迟钝反而是件好事。
祁家不缺让祁玉以后生活无忧的那仨瓜俩枣,祁妈妈只希望祁玉在感情上也一切顺遂。
她揉了揉祁玉的头发,随口附和了一句,“你说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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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玉第二天没能按时起床。
前一天经历的事情有点多,他的身体又一直称不上强健,说不清具体因为什么,反正再睁眼的时候,就觉得头晕晕的,鼻子也堵了,呼吸的时候气流从喉咙经过,嗓子干得发疼。
祁玉捧着热水测了个体温,37.4℃,正常范围。
对于家人忧虑的今天要不要干脆在家休息的问题,祁玉想也没想得拒绝了。
他安抚妈妈的空挡,厨师紧急熬了暖胃润喉的汤,一并撤了餐桌上一应咸辣口味的吃食。
等吃完,身体的不适已经消散了大半。
他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在校门口下车的时候,离第一节课的上课铃早就过了不知道多久,校园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祁玉主打一个课不能不上、但已经迟到的事也没必要赶那么急的态度,慢悠悠在人行道往教室的方向挪。
“同学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想请问校长室怎么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嗓音,祁玉转身,第一眼落在来人的脸上。
这人长了一张天然会在第一时间夺去你目光的脸。
并不是富有侵略性的面容,而是更偏向于不动声色的美,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每个人都幻想过想要拥有的邻家哥哥那种类型。
他的头发是略微散乱的碎发,看得出主人出门前打理过,但也不会在发型上特别精心。长度比大部分同龄男生的造型要略长一些,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邋遢。
碎发掩映之间露出眉眼,富有生命感的野生眉,眼睛是很少见的丹凤眼的轮廓,但并没有经典的丹凤眼那样明显的上挑,而是更偏向于圆滑的弧度,睫毛很长,长到你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时,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这对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这双眼睛同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接着,眼里渐渐盛满笑意弯了起来。
“同学?”
祁玉惊醒,有些讶异于自己竟然会看一个男生看呆了。
他给这位男生指路,“你沿着这条路直走,前面黄色的楼三楼,校长室就在走廊尽头。”
“可以在地图上帮我指明吗?我担心走错楼。”
男生走得离祁玉更近了些。
在祁玉低头钻研对方手里这张地图的功夫,他也微微低了头,变得近得像是关系亲密的朋友在说什么悄悄话的距离,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祁玉的手指上。
“这上面标的很明白了。就是这栋楼,”祁玉抬头,同时伸出手指了地图上唯一一幢黄色的建筑物,“你按照指引走就好了,不会走错的。”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男生就不留痕迹地挪开了视线。
男生很爽朗地笑了笑,走之前,问:“谢谢,方便问下同学叫什么吗?不是你的话我可能还在校园里迷路,真的太感谢了。”
“我姓祁,”祁玉挨个问题回答,“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话说回来,与其说会不会走错,祁玉感觉拿着这张地图还来问路才是怪事一件。
他们学校本身就没几栋楼,黄色的建筑物更是只有一个。
简直有点像搭讪了。
但祁玉看着对方满是真诚的眼,实在是没办法把这样一个清透的男生和搭讪扯上关系。
说不定是个路痴?
反正应该不会再见了,祁玉皱了皱还塞着的鼻子,决定不去纠结这个无意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