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是撞见那人尴尬的样子,就扔东西砸人,这么小气爱面子,若是知道自己见过昏迷不醒,浑身是血脆弱不堪的他,还把他当成流浪汉,岂不得灭口?
陈美珍摸摸额头的伤口,庆幸那个男人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走了没两步,见兰敏身后跟着两个身材健壮的安保急匆匆冲过来,陈美珍是后厨的,没资格来前方包间,忙垂下头,几人风一样从她身边冲过,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陈美珍。
陈美珍回头,那不是芙蓉跳舞的包间吗?
一舞完毕,客人才意识到怀里美人的绝妙之处,心领神会的与请客的同僚对视一眼,他大手在芙蓉后背来回揉搓:“今晚上陪我”。
芙蓉哈哈笑起来,媚眼斜斜睨着满是色欲的脸,五指并开,涂着蔻丹的玉手从男人下巴滑到整张脸,对方享受的闭上眼睛,芙蓉却是遗憾的叹口气。
她没兴趣。
芙蓉的规矩,她只接待她看得上的男人,而客人怎么会受一个陪酒女的羞辱,反手扇了芙蓉一巴掌:“一个三十多的老女人,竟然还敢拿捏姿态,做鸡的就要有做鸡的样子。”
芙蓉捂着脸,怒气的瞪着男人,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她芙蓉不愿意,谁也没办法。
兰敏急匆匆赶来,丹凤眼四处一票,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她先是赔礼道歉,然后装模作样的建议道:“要不,给您换一位?”,意料之中的得到客人反对,客人指名道姓今晚就要芙蓉作陪。
那她就没办法了,兰敏装作无奈退到一旁,看好戏一般的瞧着芙蓉。
“邢总别动怒,今天是您生日,不要为个小姐动怒”,有人打圆场,并不是为了帮芙蓉一把,而是为了他今夜的生意。
兰敏适时的插话:“是呢是呢,要不然……让芙蓉再为您舞一曲?”
换的芙蓉狠狠一记眼神,那客人刚被驳了面子,脸色正难看,听了兰敏的建议,倒是笑了声:“行啊,就刚才的舞,再跳一遍”。
所有人都感受到气氛诡异,果然不出预料,芙蓉刚提起裙摆舞动,客人扬起酒杯仍在地板上,咔嚓一声,玻璃酒杯锋利的碎片蹦的满地板。
鼓声停了。
芙蓉蹙眉看了眼男人,对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雪茄,吐着眼圈催促道:“别停啊,继续跳”。
兰敏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干涉的意思,不强制出台是会所的规矩,可跳舞是你本分,既然主动接客,就有义务伺候到底,这事就算戳到老板那儿,她兰敏也是能站住理的。
所有人都在期待芙蓉示弱求饶,要知道她跳舞是光着脚的,舞步张弛有力,脚边就是玻璃碎片,肉身与玻璃,是人都能做出选择。
而让人意外的是,芙蓉缓了缓脖颈,扬起嘴角,抬手撞鼓,一个旋转,视若无物般踩上碎玻璃,刹那间鲜血淋漓。
她浑然忘我的跳动,依旧是美丽到极致的旋转,依旧是动人魂魄的激情,鼓声越来越快,脚底泥泞不堪,每挪动一步,就是一个赤红的脚印。
鼓声戛然而止,她再次扑到男人的怀里,凌乱的发,血红的眼,苍白的皮肤,她贴着男人的唇用日文说到“樱花致死不灭。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包括兰敏。
芙蓉噙着笑,缓缓向客人屈膝行礼:“芙蓉先告退。”
她优雅转身离开,身后是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板,那客人还有意纠缠,被同僚拦住,附身在耳边低于几声,提到会所幕后老板非比寻常,客人才算收手。
兰敏冷眼旁观,更在芙蓉身后,没想到芙蓉忽然转身,胳肘抵在兰敏脖颈下,把她压在走廊的墙壁上,来往的服务生、安保吓了一跳,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以为就能对付我,休想”,离了包间,她已经没了刚才的故作轻松,气喘吁吁道。
兰敏被她吓了一跳,眼神示意身后的安保,却没一人敢靠近,这个疯女人,她心里咒骂道,可面上却是陪着笑:“呦呦,别生气啊,我哪敢?谁不知道你是老板的人,刚刚,我也是没办法啊,会所的规矩,客人是天。”
芙蓉肘下施力,兰敏气息不畅,面孔立即憋得通红:“知道就好”。
松了胳肘,兰敏揉着脖子大口喘气,整了整衣服,指向墙角的陈美珍:“你,送芙蓉回去。”
陈美珍呆立在原地,她因为私自出后厨,被孙厨告到领班那,要她在走廊站到天黑,知道兰敏是喊自己,陈美珍挪动已经站的僵硬的双腿,上前扶住芙蓉。
芙蓉甩开她手:“不用”,陈美珍跟上,这一次,她先是脱掉自己的写,整齐的摆在芙蓉面前,她不会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芙蓉,又是指了指面前的鞋子,鞋子很旧,一看就是穿了多年。
芙蓉一愣,没穿,可等陈美珍再次起身搀扶她时,没有拒绝。
“兰姐,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芙蓉走远后,身后的跟班才迎上来,垫着脚尖关切的询问兰敏的伤势。
被兰敏厌烦的推开:“早干什么去了?这会献殷勤”,不客气的怒骂道,对方支支吾吾谄媚的解释,却是惹得兰敏更加火大。
她来会所多年,就不信比不过个芙蓉,今天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就别怪她兰敏不客气了。
……
陈美珍把芙蓉扶回房间。
芙蓉是常住在会所的,在会所的顶层有一排套房,听小柔说是给一些重要客人准备的,陈美珍从来没上来过,今天是第一次。
原来芙蓉就住在这一层。
让她不禁更加确定芙蓉的传言,听说她是老板带来的,在兰敏没有接手会所的管理之前,她已经在了,也是唯一一个见过老板真容的人。
怪不得她敢跟兰敏对着干。
既然跟老板有这样的交情,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当个陪酒女,出卖色相,看人脸色,甚至身体遭罪,比如今天。
陈美珍不明白,自然也不敢打听,这些年建立的生存教训,谨言慎行,才能安身保命。
叮~房门打开,她搀着芙蓉坐在客厅的贵妃椅上,然后就去卫生间打热水,半跪在地上把她鲜血淋漓的双脚放在热水里,脚底板全是碎玻璃片,陈美珍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撩起热水清洗血迹,芙蓉仰面靠在沙发上,气鼓鼓的瞪着眼睛:“又是白折腾了”,服务生说今天2号包间的客人是位局长,中年人,喜欢舞蹈,她就以为是那个人。
血迹褪去,露出渗人的伤口,陈美珍皱了皱眉头,举起镊子,小心的钳着碎片,芙蓉依旧在骂骂咧咧,“死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毛巾被染成红色,有一碎片深深扎进肉里,拔时弄疼了芙蓉,她啊的大叫一声,怒骂道:“你想疼死我啊?”
陈美珍忙停手,不住的低头道歉。
芙蓉怒了:“哑巴啊,不会说话?”
陈美珍一顿,点了点头。
芙蓉愣了下,好奇道:“你是哑巴?呵,前几天听说后厨有个哑巴帮佣,打了乔燃的客人,不会是你吧?”
她那音调,三份好奇,七分看热闹,见陈美珍沉默的垂着头,不耐烦了,手指戳了戳她肩膀,催问道:“是不是啊,点个头总会吧。”
陈美珍无奈,点了点头,芙蓉扬了眉眼,不可置信又是带了几分赞扬:“挺有种的嘛……瞧你身段不错,为什么当帮厨?”
猛地捏住陈美珍下巴,等看到她右脸上狰狞的伤口,瞳孔放大,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朝陈美珍右脸一阵猛搓。
陈美珍疼的后仰,芙蓉才收手,一脸疑惑的盯着她脸:“原来不是画的啊,也是,你这长相只能带在没男人的地方。”
脚下的碎片取出来了,陈美珍用碘酒消了毒,缠上纱布,看她落脚疼的吸气,难以想象当时是忍着怎样的疼痛跳舞舞蹈的。
怕是这段时间都要坐着静养。
会所有个简单的医务室,这行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曾有客人对着陪酒小姐拳打脚踢,扬言挨一拳一万,小姐们握着现金,顶着浮肿的眼圈边哭边说:“值得的,一晚上顶我三个月收入”。
敲开医务室门,却被告知她要的药都没了,陈美珍在纸条上写下“芙蓉”的名字,对方白她一眼,“说没就是没了”。
她这才明白,是兰姐的意思。
垂头丧气返回芙蓉的房间,她已经睡下,陈美珍轻手轻脚关门,抬头竟然看到了那个男人。
顾泽衍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下吸烟,他只穿着件灰色衬衫,陈美珍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还没还他衣服。
正犹豫着是否该上前解释,那人已经回过头来,灯光下对着她笑:“伤好点了吗?”
陈美珍以为是说芙蓉,指了指芙蓉的房间,合掌按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顾泽衍笑了,用夹着烟头的手,指了指自己额头:“我是问你,还疼吗?”
陈美珍把这茬事早忘了,挤出一抹笑摇了摇头,转身下楼,听到身后人说:“陪我待一会”
陈美珍一动不动。
他深情稍显落寞,提到那件衣服:“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当时为了给我买礼物,瞒着家里在麦当劳做了一个学期的兼职,我问她怎么这么傻,她说这是她成年后赚的第一笔钱,让我以后都要记得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无声的笑,脸上满是温柔。
陈美珍静静地听着,年轻的女孩忍着辛苦,攒了一个学期的钱,只为了给对方买生日礼物,那个接受礼物的人一定很重要。
忽然男人从回忆中抬起头来:“你……能帮我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