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蝙蝠洞里。

西尔维娅推开审讯室的门，幽魂一样飘荡着走出来，挂在芭芭拉的肩膀上，不动了。

“谈得不顺利？”芭芭拉拨了拨她的脑袋，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点，蝙蝠电脑上两百多个来回切换的监控画面和全家人的动态行程交相辉映，看得人眼花缭乱，“今晚没有人点亮蝙蝠灯，看来你会是全家最忙的那个了。”

“还行，就是老一套，”西尔维娅叹了口气，抬起头跟着她看监控画面，“就是累。”

不是只有巫师才能抵抗[摄神取念]，就像吐真剂不是万能测谎仪一样，普通人可以用模棱两可的对白或者经过剪裁的真相来逃避吐真剂的药效，也能用空白的记忆画面或裁切后的真实记忆来对抗[摄神取念]——只要他们足够敏锐。

西尔维娅曾经在布鲁斯的默许下试过强行突破他的记忆，但几乎是在突破成功的一瞬间就被发现，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堆毫无实际意义的空白画面。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于保存秘密、善于自我封闭的义警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西尔维娅本人来说就没那么愉快了。

很多时候她都是把[摄神取念]和心理学知识联系在一起来使用，不强行突破对方的记忆，而是感知对方当下的情绪，佐以经验和一些心理学暗示，尽可能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太多情绪了，”西尔维娅喃喃，“爱呀，恨呀，期望啊，失望啊，全都在他的脑子里搅成一团——天呐，瞧瞧他提到托马斯时候的眼神吧，不用任何魔法我都能看出他一定对他又爱又恨。理查德把夜枭视作父亲，即使夜枭杀死了他真正的双亲，他也没办法真的恨对方，所以他才会为他去杀那个世界的小丑，而托马斯……”

西尔维娅纠结了一下，“我不知道……我觉得他的自毁倾向有点太重了，甚至胜过了布鲁斯，我怀疑他把真相告诉理查德就是为了搞砸这段关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毫无疑问，他一定爱着理查德。”她带着复杂的表情，比划了一下，“你明白的，就是，呃，非常爱。”

芭芭拉轻轻地笑，调侃，“所有宇宙的迪克都是万人迷，哈？”

西尔维娅愣了一下，也跟着咯咯笑起来，“难免的事。”

“一想到我一会儿要把这些东西写成正儿八经的书面报告交给布鲁斯，然后他还会额外存档作为平行宇宙的情报，我就觉得有点想笑，”她看着在监控中飞翔的那只属于他们宇宙的蓝鸟，“天呐，太像同人小说了，芭姐，是不是每个宇宙的蝙蝠侠都非要和养子恨海情天不可？”

“或许，”芭芭拉大笑，“或许吧，薇薇，但我知道一点……”

“如果那位猫头鹰真的像布鲁斯一样爱他的孩子，”她向审讯室的方向投去一瞥，低声喃喃，“那他现在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痛苦。”

……

他一定后悔莫及。

……

地球三。

谁他妈的把猫头鹰逼疯了？

被莫名其妙闯进办公室的夜枭掐着脖子提起来的时候亚历山大·卢瑟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白天不是猫头鹰活动的场景，大都会也不是夜枭的领地，但这个疯子就这么横冲直撞、毫不遮掩地一路冲了过来，裹着三百米高空的寒风从绳梯上荡下来一脚踢开莱克斯集团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

亚历山大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个疯子就带着一身玻璃渣冲到他面前，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直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一副认定了非要他去死不可的态度——这绝对不是夜枭平常的处事风格。

狂风顺着夜枭撞破的那个洞呼啸着灌进办公室，掀翻桌上的文件。卢瑟一边掰着卡着自己喉咙的那只手，一边挣扎着抬眼，猫头鹰的面具边缘新鲜的血迹顺着金属纹路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虎口上。

也砸在他心里。

亚历山大从小就知道他们的宇宙就是一滩狗屎——超能力者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长，长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违法犯罪，什么理想、梦想在这全是一纸空文，人们只会臣服在力量之下，被更强大的人所支配——所以有了犯罪辛迪加，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妄想用绝对的武力统治世界。

超霸，被力量异化的无脑莽夫；超女王，妄图靠阴谋诡计掌控一切的疯女人；强尼快客，因神速力膨胀的蠢货，傲慢早晚会要了他的命；神力戒，糟蹋戒指力量的废物，懦弱又贪婪，毫无价值……总之，除了夜枭还算有一点脑子和理智以外，其他人都是经不起任何琢磨的废物。

结果现在唯一还能勉强算得上是正常人的人也开始发疯了。

哈哈，真是完蛋啦。

……

夜枭才不在乎他在想什么。

或许在确定养子失踪的第一个小时他还会有这样的雅兴，但是现在？在他确定了小丑打算把理查德拆成六块绑上蝴蝶结寄给他做圣诞礼物的现在？在他翻遍了整个哥谭乃至整个世界却依旧一无所获的现在？

他还能问问题都已经是清醒理智的表现了。

夜枭将卢瑟径直推出窗外，看着他的双腿无助地蹬踏虚空，脸因为缺氧涨得通红，在他们的下方是如银河倒悬的大都会霓虹，车流声混着耳鸣在亚历山大的耳膜里炸开。

“利爪在哪里？”夜枭的声音冷的像是哥谭的瓢泼夜雨，变声器修饰过的嘶哑嗓音像是从地狱里传上来，“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平行宇宙，卢瑟，除了你没人能做到这样的事，”金属窗框在夜枭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亚历山大感觉脖颈的骨头几乎要被捏碎，“告诉我他的去向，敢说半句假话——我就松手让你给这座城市添朵血色烟花！”

操你大爷，我就知道你们哥谭那边都是神经病！！！

亚历山大在心里尖叫。

什么叫无妄之灾，这就叫无妄之灾，谁不知道猫头鹰把他的养子看的像自己的眼珠子一样重，虽然他们吵架打架最近好像还因为点什么事决裂了，但那也不影响猫头鹰像鸟妈妈看顾自己的雏鸟一样把他的养子使劲往自己羽翼底下扒拉……所以到底是谁想不开去动了他的宝贝儿子惹得猫头鹰发疯？？？？

当然是谁也和我没关系，做了什么也我也不关心，最主要的是这压根就不关我的事啊！虽然我确实暗地里反对你们的犯罪小团体……虽然我只是表面装作顺从背地里一直支持反叛军……但这次真的不关我的事，为什么就认定了是我干的啊？！

亚历山大的喉结在夜枭的掌心艰难地上下滑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进衣领，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你疯了！我根本没动你的利爪！那些平行宇宙的研究……还远远达不到能随意传送人的程度！”他挣扎着转动手腕，摸索藏在袖扣里的紧急呼叫按钮，继续试图用理智说服眼前这个失控的疯子，“就算我想动手……以你对哥谭的掌控能力你会察觉不到？”

夜枭面罩下的呼吸愈发粗重，像头濒临爆发的猛兽，“少拿这些借口糊弄我！除了你，还有谁有能力……”话未说完，他突然加大手上的力道，“说！利爪到底在哪！”

“你冷静一点……”亚历山大头晕目眩，说不出到底是怕的还是气的，等不到答案的夜枭又把他往窗外掼，用他的脑袋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玻璃撞得更碎，“最后三秒！三！二！一——”说到“二”时，夜枭的手臂甚至故意松弛了一下，亚历山大整个人在半空中剧烈晃动，惊恐之中还呛进去两口冷风，亚历山大在心里破口大骂。

——草拟吗，听见了吗，夜枭，你这个不听人说话的王八蛋，草拟吗！

但局势比人强，疯子也好，混蛋也罢，再多的怨言也比不上活命重要，“我有办法——！”他掰着窗框，碎玻璃嵌进指缝里都顾不上，崩溃大喊，“我有办法帮你找到你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