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今天的天气不佳。

黑云密布，天色要比平常更加暗，因为绵绵不断的阴雨，能见度一再下降，狙击的难度大幅提升。

月见里萤和诸伏景光在约定好的狙击点上埋伏，是一个露天的平台。怕暴露目标不能打伞，只能简单把帽子戴上，任由雨水打湿衣服。

月见里萤今天难得没有做变装，已经长长的黑色卷发垂在兜帽外，打湿以后紧紧贴在她脸颊两边的皮肤上。

“那个访日官员还没来。”

月见里萤举着望远镜，观察后和趴在身边的诸伏景光说到。

“嗯。”

诸伏景光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眼眶皮肤贴在瞄准镜上一动不动，方便他在目标出现的第一时间进行截杀。

月见里萤垂眸看了诸伏景光一眼，知道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并不轻松，长时间下来对体力和耐心都是巨大的消耗，诸伏景光很需要一些东西来提神。

在怀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私藏了很久的烟盒，点燃以后塞进了诸伏景光的嘴里。

诸伏景光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到：“不是不喜欢有人在你旁边抽烟吗。”

“干熬着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你昨晚休息的不算好，需要东西提神。”

月见里萤说完以后就又陷入沉默了，继续抬着望远镜盯着远处的大楼。

这种奇异的氛围，晃神间两个人都觉得仿佛是回到了几年前还在组织的时候。

“维德罗？能帮忙点支烟吗，我困了。”

“滚蛋。臭死了，苏格兰你和莱伊就不能有点健康的嗜好吗？”

“啊呀。就当是为了任务？”

“滚。就该让你被对面的警察一枪打爆。”

“萤？”

“嗯。”

月见里萤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诸伏景光听不出她的情绪如何。

调整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位置，诸伏景光慢悠悠地开口：“以前出任务狙击埋伏，我记得你很不喜欢我抽烟……”

“我当时讨厌的可不是抽烟，只是讨厌你们三个而已。”

月见里萤说完以后自己都笑了，冷漠的面孔上终于有了阳光。

然后她又认真的想了想，说：“那个时候虽然对你有所顾忌，但是因为你们是琴酒硬塞给我的，所以还是平等的烦你们每一个人——现在这种感觉，有点梦回当年了。”

“那你现在可不能再讨厌我了。”

诸伏景光表情轻松，身边的月见里萤被他逗乐了，从任务开始时就一直臭着的脸变得温和起来。

或许跟任务本身的内容无关，月见里萤只是因为再一次接触这样的工作，有点不受控制的掉进了以前“维德罗”状态。

月见里萤本人或许是黑色幽默又毒舌的类型，但在工作时的“维德罗”多少会有些残暴和冷漠，每次看起来都似乎心情不佳的模样。

更多的是考虑到月见里萤会不会因为这个临时的工作，影响她情绪的稳定，但诸伏景光本身并不担心她会因此改变。

月见里萤察觉到了诸伏景光的意思，好笑的一边盯着望远镜里的那一头，一边说到：

“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当了太久的三好市民，hiro好像已经选择性忽略了我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了——目标出现了，准备准备我们该打卡下班了。”

“是吗？”

这句疑问回应的是月见里萤的前半段话。

紧接着是枪支子弹上膛的声音，狙击枪瞄准镜的准心已经对上了对面楼顶上黑衣人的脑袋，只要他敢有任何举动，诸伏景光的手指只需要轻轻拨动，他可能就永远没机会走下那栋大楼了。

“期待你今天的表现，苏格兰。”

“十分感谢维德罗小姐的信任。”

装配了消音器的狙击枪虽然从远处听动静不大，但近距离和狙击手待在一起的月见里萤多少还是被枪声摧残了耳膜。

淡定的把堵住耳朵的一只手放下来，月见里萤透过望远镜看着对面楼顶上的人头部喷溅出一朵血花，不明的奇怪人体组织和红色掺杂在一起，那个死的一头雾水的狙击手，身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是抽动了几下就完全失去了动静，倒下的身体压着一滩渐渐蔓延开的暗红色。

“爆了，应该是死透了，让zero通知警察厅去收尾吧——好了，下班。”

“收到。”

诸伏景光头上盖着蓝色的卫衣兜帽，投下的阴影让他的脸不甚清晰，如果不是月见里萤和他紧紧靠在一起，距离够近，不然估计也很难看清楚他的表情。

“zero说谢谢，改天要请我们吃饭。”

摁黑了手机屏幕，诸伏景光眯眼笑着转过头，看着无精打采的月见里萤。

可能是盯梢的那大量时间耗费了她的精力，况且下雨带来的潮湿感是困倦最好的催化剂，月见里萤的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浅灰色的瞳孔若隐若现。

月见里萤怕自己打着瞌睡摔倒，所以半阖着眼的同时紧紧抓着诸伏景光的衣袖，生怕自己摔倒。

“嗯……让他不用客气。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好。”

扶着身边摇摇欲坠的月见里萤，余光看到她的脸，诸伏景光腾出一只手，帮她把贴在颊上湿透的头发拨开。

两个人都很狼狈，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雨水浸透了，月见里萤蓬松的卷发现在像是失去了精神，耷拉在脑袋上。

“很累吗？不太适应？”

“倒也没有，就是太无聊打瞌睡而已。”

明明是很危险的暗杀任务，但在月见里萤嘴里就跟“今天工作很无趣”一样的云淡风轻，似乎只是普通上班族的寒暄而已。

狙击点想下楼需要乘坐观光电梯，巨大的玻璃外面，阴雨密布的天空一览无遗。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依旧灰蒙蒙的。

电梯观光窗外沾着一颗颗水珠，慢慢从玻璃上滑出一道道水痕。

诸伏景光维持了之前还在组织时的习惯，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贝斯包里面装着分解开的狙击枪，外表上看起来和平常外面跑场下班的乐手无异。

到了停车场，诸伏景光把贝斯包放进后备箱，而月见里萤先一步坐进了车里，把车载收纳箱里的干毛巾拿出来擦头发。

“需要我帮忙吗？”

诸伏景光坐了进来，看着月见里萤在胡乱揉搓自己的卷发。

“不用，快干了。”

伸手在收纳箱里翻找了一会儿，不知道诸伏景光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了几个暖贴，撕开包装替月见里萤贴在后背的衣服里面。

“降温了，还是需要注意一下身体。回去我们尽快洗个热水澡……”

“hiro！”

原本擦完头发，此刻正在无精打采刷着手机网页的月见里萤突然坐直了身体，懒洋洋的表情都变得兴奋起来：

“东京周边有个烟火大会欸！开车过去刚刚好天黑，能赶上开场，我们要去看一看吗？”

虽然语言上在征求诸伏景光的意见，但听月见里萤的语气，里面都是溢出来的期待，诸伏景光根本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

诸伏景光无奈的捏了捏月见里萤的后颈：“现在淋湿了不回去洗澡，很容易感冒。”

“拜托了hiro！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好吧。”

诸伏景光发动车辆，然后把暖气开大，提醒月见里萤把安全带系好：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