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车轮驰出了城。
艳丽的日光照射着光秃秃的枝头,华贵不凡的马车缓缓驶过高耸的城墙,皇城上飘落着一层薄薄的雪霜。
所以,她和晏邺北这算是约会吗?
时莞望着窗外的景色出了神,伴随着周围陌生的风景,她的内心不知为何忽而有些莫名的期待。
晏邺北会带她去哪儿呢?
车内的银碳噼里啪啦地响着,似不注意般瞟动着视线投向一旁气宇翩翩的男子。
今日晏邺北身着一袭玄色的长袍,暗绣着银丝边的蟒纹附带着危险的气息。
他微微闭着眼,浑身充斥着幽幽的梧桐香。
少了阴戾的气息,男人俊美的面孔上带着边疆历练后特有的俊朗。
暖阳射进马车内,男人高挺的鼻梁让人不禁遐想联翩。
时莞瞧着眼前的此情此景,脑海中只想出一句“好一个国色天香”来,如若不是他颇为朗润的肤色和那一尘不变的“臭脾气”,就凭他这般绝色的样貌又是多少京中少女的理想夫君。
不过,就算是晏邺北有这样的“恶名声,凭着他那“非凡的魅力”也抵挡不住那些个京城贵女的热情;就算是常年离京在外,他也是京中鼎鼎的第一“美色”,可谓是无数少女的“心头爱”。
瞧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美人”,时莞撑着下巴发着呆想着。
眯着眼小憩,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视线,晏邺北并没有睁开眼,只是不经意间,他挪了挪身子。
借着车上暖和,刚才一走进车内晏邺北就顺手脱了外裘,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梧桐香气,伸手将早上本就故意没有系好的衣领半敞着。
丝毫不理会自己裸出的锁骨,带着略微疲惫的神情,晏邺北软靠在皮毛铺满是皮椅上眯着眼就开始休息。
想着这几日他着实忙得不着边际,瞧着他垂下的眼皮,时莞也实相地拖着腮帮子看着他的睡颜发呆,静静的,闭着嘴没有到搅他。
装着假睡,意识到时莞此刻正在看着自己,晏邺北的耳尖微微红润。
并没有听到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的小心思发散着,斜倾的宽大身驱也变得更加“放肆”了些。
假装带着还未睡醒的倦意,晏邺北不断地慢慢朝时莞那边靠去。
一次又一次,晏邺北的身体离得更近了些。
在“睡意中”的行动里,他不经意间流露着锁骨处那片“春色”。
许是装睡的模样太真,时莞看着他睡了一会儿就扯过了头。
可惜并没有注意到晏邺北裸露在外的那片肌体,时莞只当他是他这段日子里休息不佳后睡着失了态。
伸手将已经成功靠上自己肩头的晏邺北扶正了些,她转头又安安静静地欣赏起路边的山林树景。
瞧着自己的“身体诱惑”并不成功,晏邺北幽幽地半眯起双眼。
内心充满了思虑,夹杂着紧张的情绪,一路上时莞并没有注意到男人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炽热的目光。
望着晴朗的天,她的心里被暖洋洋的日光照耀得乱糟糟的。
脑子里的事情带着混乱的节奏,她忍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马车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到目的地,早上忙着把院里的牡丹种完时莞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坐得久了心里有些难受,转头想问问晏邺北还要多久才能到。
带着视线没有防备地看去,不小心来了个四目相对,措不及防间,被男人明晃晃的眼神看着,她的脸颊顿时泛起微红,像是这深冬中雪色里的一抹红。
二话不说,时莞急忙撤回了头。
“躲什么。”
犹如梦境中那般绝色的神情,晏邺北倒是丝毫不避讳自己直勾勾的眼神。
眼看已经被“抓了包”,他索性就将视线变得更直接了些。
既然拐弯抹角的□□不行那就直切主题好了。
没有回应,一直感受着这执着的目光,时莞将一瞬间羞红的脸扯向窗外。
熟悉的凉风吹着发梢。
透过耳尖的红润,被男人的眼神撩拨着,少女青涩的心意在内心深处开始荡漾。
一双大手将圆溜溜的脑袋拉了回来。
“别吹凉风。”
被晏邺北扯回来的时莞红着的脸被冷风刮得淡了些。
鼓着淡红的腮帮子,借着对于晏邺北抓她脑袋瓜的行为颇为不满,时莞嘀咕着小声埋怨着喃喃道。
“谁叫你…你…你一直盯着我,你…你不准这样。”
伴随着少女红扑扑的脸颊,耳边的呢喃细语甜甜地回响着晏邺北的心,看着女孩害羞的模样他浅浅地笑着。
“只怪阿莞太好看了。”
回应着女孩嘴里的细语,勾勒起嘴角上扬的笑意,晏邺北柔声连声回答说。
看着眼前满脸羞涩的少女,他的心田里似是灌满了蜜般,甜进了心里。
“既然阿莞都不愿意让我看…那好吧。”
晏邺北假意地思索着,喃喃说道。
明明嘴里满是调情暧昧的话,但在晏邺北满是委屈的语气了却带满着可怜的神情。
他浅浅地撤回了目光,幽幽地叹着气。
瞧着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男人,时莞深呼了一口。
意识到身边的人有低落的情绪,在看着他眼角的疲乏,想着今日他好不容易抽空陪自己出来“踏冬”,时莞的心里的波澜起伏着。
主动伸手轻轻扯了扯晏邺北的衣角。
“恩…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去握住那宽大的手掌,盯着一旁的人失落的脸庞,时莞接着宽慰着说。
“我…我…”
等不及时莞将嘴里放话说完,一瞬间她就被那双大手反手握住。
还没等时莞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眼前的“骗子”占了便宜。
“晏!邺!北!你…怎么能乘火打劫!”
无视时莞语气中的怒火,紧紧包裹着她伸过来的手,晏邺北勾勒出些许得意的嘴角,轻快地笑着。
“我就知道阿莞绝不会嫌弃我的。”
听着他嘴里念叨着的话,时莞有些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晏邺北。
被他的这番话膈应着,她觉得肉麻极了,也实在是不太敢相信这是眼前的人能说出的话来。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
想来觉得自己的手被晏邺北一直握着也不合适,屁股往一边挪了挪,想要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不过碍于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她不仅没有“挣脱”,反而被晏邺北一个惯性反手拉进了怀里。
纤细的后背紧紧贴着男人结实的胸口,感受着他温热的身躯,时莞一时间蒙了神。
“阿莞别闹了,快看外面的景色多美。”
寥寥细语呢喃着,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伴随着旖旎的气氛,时莞不自觉地看向车外。
一瞬间她呆住了。
车窗外,薄雪漫天飞舞着,覆盖着白霜的山间栽满了雪梅,嫣红的花蕊在洁白的雪景中显得格外迷人,飘飘洒洒地洒向地面,红火的印花映衬着无暇的冰天,让人挪不开眼。
心里一怔,看向满心期待的晏邺北,时莞被抱下了车,看着眼前切切实实的景,她想问的话卡在喉咙里。
眼眶湿润,转身抱住了身后的人。
“为何带我来这儿。”
嘴里带着呢喃,语气中已然有着抽泣。
时莞带着哭声问道
小时候不懂事,有一年冬天在西边御花园里淘气,自己甩开了一同的阿元跑到春恩湖的亭子里。
空荡荡的园子里栽满了冬梅,在宫里没有见过梅花觉得稀奇,她看着艳红的花就入了神。
不知是自己不小心还是怎的就,靠着亭杆脚底一滑就掉进了湖里。
正逢寒冬,这园子实属偏僻,在水里挣扎着,看着湖面上飘着的落梅,时莞慢慢沉了下去。
恍惚间被人拉出水里,等着自己醒来就已经躺在了母后的寝宫里。
因为这件事,父皇大怒,下令打死了御花园值日的宫人,要不是自己拦着,母后也去求了情,阿元也要被赐死了。
春恩湖被人用砂石填了,那园子也被父皇派人死死锁了起来,警告了任何人不可入内。
窝在被窝里,时莞很难受,不仅是着了风寒的缘故,还因为自己犯了错,牵连了这么多事来的自责。
那几日夜里她总是会盯着夜空出神。
看出了小姑娘自责的难过,有天晚上,云皇后后遣走了守在后院的侍女,抱着时莞悄悄到了后院。
看着阿元抱着的那颗小小的梅花树苗,时莞红了眼眶,抱着她,走到树苗苗跟前,云皇后摸着她的头轻声说着。
“无事的莞莞,是由天定,这不是谁的错,只是是非有定罢了,莫要不开心,你看这小梅树好看吗,我可是瞒着你父皇偷偷找来的,你把她栽在这院子里,心里也会好受点。”
温柔的声音让时莞湿了眼角,小孩子总是那么好哄着,她笑着朝母后点点头。
为了安慰时莞,往后的每一年云皇后都让我在她的院子里栽了好一颗梅树。
“就当是给这宫里的冬天填一点颜色,暖暖心。”
母后的细语在耳畔回响着。
往后的每年冬天她都会拉我在雪地里看着这艳丽的梅花绽放。
时莞很喜欢梅花,只是那年冬日,云皇后走后…便无人知晓了。
记得院子里只种了三颗梅树,她想母亲了。
轻抚上女孩的头,捧着她流泪的脸颊,晏邺北心痛地笑着回答。
“傻姑娘,别哭,你之前不是每年冬天都喜欢看梅花吗,这宫里栽不了我就拉着你出宫来看,我是怕你这几日无聊得紧,这才带你来看的,怎的现在还哭鼻子了。”
小时候除了母后时莞就和晏邺北最亲了,对于这个并无血缘的亲人,她却显得格外依赖。
又一年冬天,她第一次在父皇的宫里见到这位从未见过的人,毫不芥蒂地拉起这位高自己许多的“皇叔”,时莞笑得格外的甜。
“你长得好俊啊,阿莞喜欢你当我的皇叔,听着那些人说阿莞要有一个新皇叔,原来就是你啊,你多大了?还以为你和我父皇一样老呢,看着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就叫你名字吧,哦对了我叫时莞,宫里的人都叫我临安公主,你叫什么啊?”
可爱的少女笑得灿烂,稚嫩的童声在晏邺北的脑海中萦绕着。
“我…我叫晏邺北。”
“你的名字好复杂哦,但真好听,放心吧晏什么北,阿莞是这大临最厉害的公主,你跟着我往后没人敢欺负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母后今天要在院子里栽梅树,走我带你去看看。”
耳边传来一刻也不停歇的声音,晏邺北却觉得并不吵闹。
被小女孩的柔软的手拉起,奔跑在红墙高楼之中,飘飘雪落下,冷寂的冬天他却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温暖。
紧紧抱着晏邺北,时莞哭湿了他胸口的衣裳。
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晏邺北小声地安慰着。
“阿莞莫哭,哭花了眼,你连这景都看不清楚了怎么办,我这些梅花树怕不是白栽了。”
“嗯…我…想母亲了…你别管…我心里难受…”
断断续续地说着,怀里的女孩哭得更伤心了。
嘴上说着,手里却一刻也不松开自己拥着她的怀抱,一直静静地等着时莞哭完。
哭了大概一刻钟,时莞才慢慢止住了汹涌的泪水。
待到她终于从自己怀里抽出了身,晏邺北才开始帮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渍。
“我…我自己来。”
低着头,不想让晏邺北看着她妆都哭花的脸,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时莞自己擦着脸。
“你…什么时候弄来的这些树。”
被牵着手,跟着晏邺北漫步在这漫山的梅林中,时莞浅声问道。
“恩,好像是走的那年栽的第一颗吧,往后我都陆陆续续地栽的有。”
晏邺北小声的说着,声音轻而细般掠过耳边,字字句句却都拨动着时莞的心弦。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忘了。
“晏邺北,谢谢你。”
时莞的声音不大但两人都能听到。
面前的人明显愣了一下,撇过头晏邺北的眼眶微微湿润。
“阿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