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把乔国升叫了过来。
女人没听程姝在电话里吞吞吐吐说完就立刻风风火火的上门了，临出门前把前几十年攒下的压箱底的宝贝全都带上了，大有跟袭击程姝的不明生物决一死战的气势。
这股无人可挡的风暴在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人”时轻轻的熄火了，乔国升盯着陈砚川看了半晌，将视线转移到程姝脸上。
那意思是：这对吗？
家的大门录入了乔国升的人脸，不用敲门就能直接进来，程姝没想到乔国升来得这么快，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想去迎她，一把被身旁死而复生的男人拽了回去，跌坐在男人身旁。
活像个刚出生的鹌鹑。
“我们见过吧，乔女士。”
“陈砚川”率先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没有半点波动，他英俊的面孔抽动了一下，权当是一个微笑，落在正常人眼里诡异万分。
“您请坐。”
“……”
乔国升警惕的冲他一点头，依言坐在他们对面。
程姝紧贴着陈砚川，小脸白的要命，显得眼睛更大了，里面的恐惧夹杂着茫然藏不住一点，腿跟腿肉挤肉的挨着，每当程姝自以为不经意的挪开一些时，男人便淡淡的扫过去一瞥，程姝就跟犯错的小狗一样乖乖的贴回主人身上。
“陈砚川”礼貌道：“是我让宝宝给您打的电话，我想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起码，您对我的误会很大，往后我还要跟宝宝在一起很久，您的攻击性这么强，不解释清楚的话，恐怕不利于我们婚姻关系的稳定。”
“抱歉陈先生———如果您还是陈先生的话，我不觉得我哪里误会你了：作为人类的你早就死在了车祸中，尸身残缺不全，死后灵魂化作厉鬼阴魂不散，缠着你生前的妻子不放。”
说到这，乔国升突然安静了一下，接着道：“…..还伤害了，人。”
其实她想说无辜的人，但是话到嘴边了却莫名说不出口。
这一个卡顿严重影响了她的发挥，乔国升短暂的断片了几秒，好在陈砚川给她留够了发挥的空间，乔国升尴尬的眯了眯眼，后面的话显得没那么气足：“程姝他已经把你———算了，我懒得铺垫了，你怎么回来的，回来干嘛，什么时候滚蛋？”
“死了就是死了，说白了你跟程姝没有缘分，一味强求只会阻碍他应有的命数。”
除却刚进门的惊讶，乔国升没有半点畏惧，纵使陈砚川这样构筑出实体的鬼她经验再丰富也没见过，但总归艺高人胆大，根本不带怕。
她是不怕，但程姝怕得很，他对变成鬼的老公完全就是个叶公好鬼的状态，看不见实体的时候他一直靠给老公附魅来缓解对未知生物的恐惧，具体表现在面对触手吮吸时，他总是紧紧闭着眼，幻想在舔他全身的是一只可爱的狗狗。
昨晚的“重逢”对程姝的脑补无疑于一次重击，但凡他还是刚死老公的那个他，估计会吓得尿裤子也不一定。
乔国升气焰嚣张，程姝眼巴巴的瞅着她，手指揪着身上的睡衣布料，动了动嘴，没敢出声。
“陈砚川”无机质的双目没有任何色彩，闻言无动于衷道：“您对我的误会在于：我会伤害我的妻子，但那是不可能的。至于您的疑问，我回答一下：重归人世的力量是小姝给我的；我回来的目的是继续我们的婚姻关系；不会再离开了。”
“哦对了，关于伤人的问题…….”，陈砚川微微转头，面含笑意看向使劲缩着脖子的程姝，“我认为，受害人并不无辜吧。”
他轻声问：“宝宝觉得我做的对吗？”
程姝猛然被点到，一时间牙关打架，窝囊道：“对，对吧。”
陈砚川追问：“对吧，是什么意思，宝宝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么？”
“我…..我我我窝窝……”被冰凉如尸体般的手指攀上脖颈的脉搏，程姝心跳飙升，一张嘴差点没吐出来，“应该的….应该的，老公做什么都是对的……”
“陈砚川”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
乔国升冷笑道：“你之前可没少折腾他吧，?每次见面你就恨不得吃了他，小姝是个好人，宁可牺牲自己的舒适度也得服务好你，不求回报，但你要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未免太不讲理了。”
“心安理得……吗”陈砚川五指极长，苍白的如同根根白骨，屈指顶开程姝紧闭的指头缝，挤进去十指相扣时，陈砚川能感受到薄薄一层皮肤下奔涌的血流，温暖炽热，像生命之泉。
乔国升挑眉道：“要是想报答，那就离开人世，投胎或者在地狱里当个阿修罗也不错，总之，别再缠着程姝了。
“陈砚川”喃喃自语:“……抱歉，我做不到。”
“无论是做人还是为鬼，我都不会放开他的手，尤其是——还有一堆臭虫虎视眈眈。”
说到“臭虫”那两个字时，男人如沁了温水般薄荷的嗓音一瞬间阴毒无比，灰暗双眸中波动的线条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倏地暴起！扭曲着挣扎着想要从眼眶中爬出来，爬到双腿紧闭的程姝身上。
程姝时刻关注着自己老公的动态，见状一哆嗦，含不住的眼泪顺着眼尾挤了出来，他小小声叫了一声，险些双目上翻晕过去。
太，太吓人了这也。
“宝宝？”罪魁祸首状似毫无察觉的的托住程姝的后心，半扣着妻子的腰身将程姝拉到腿上，轻轻颠着吓得不行的小妻子，以示安抚，细细感受着膝上深陷的圆润，掌心摩挲着那一层单薄的骨肉，喘出的“气体”里带着隐秘的愉悦。
“陈砚川”哄孩子一样：“别怕…..别怕…..怎么连口水都管不住了？我不在这么久的时间，一点进步都没有吗？”
“够了！”
乔国升实在看不下去拍案而起，指尖微微一动，一张纸符凭空而成，如雷霆疾驰般向镇定自若的陈砚川打去！
“过来，程姝！”乔国升一下跨过低矮的茶几，像拎猫一样扯住程姝后颈的衣物，单手发力便将跟她差不多高的纤细男人扯了起来，推到身后，孤身直面未知生物的挑战！
怀里骤然空了，“陈砚川”顿了顿，抬手轻轻一挥就将直冲面门而来的朱砂黄符化作烟尘，激烈的对决只将将过了一招，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停下———乔国升回头，程姝缓过劲来，紧抿着唇试图从一侧把自己塞进两人之间。
开口，还有点小鼻音：“你们别打架…..乔姨，你先冷静下来，我，我有话想说。”
“？什么”乔国升头皮一紧，直觉不是什么中听的话。
“就是你刚才问我老公的那几个问题，”程姝低垂着头，还是不敢往陈砚川那边看。
“谢谢你的关心，你没来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他了，他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是一场误会，他平时对我很好，我那次也是慌的没办法了才发出去求助，人无完人…..鬼无完鬼，我老公他刚开始没有自我的意识，换句话说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鬼了，做事全凭本能，所以才……”
乔国升：“？？喂？？？”
她一口心头血喷涌至喉头，有苦说不出：“你说的———”
顶着乔国升如有实质的目光，程姝也不敢抬头看，犹豫道：“嗯，我是说过，天祥计划结束，我跟他就到此为止了，可是，可是既然他回来了，活生生的坐在那里，再想到此为止也不能使用暴力呀，起码要给我时间好好说。”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国升瞠目结舌，宛如仙侠剧里战败后走火入魔的反派魔尊，肌肉紧绷的双臂无力的垂下，整个人爆发出一阵不如哭泣的大笑。
乔国升无法理解：“你是不是让大英警察懵了？只是结了十年婚而已，又不是卖给他了？！古代童养媳养了几十年长大了还能跑呢，你搁着维护一头鬼等吃到大触手你就老实了！”
已经吃过不止一次的程姝：“……..”
“乔姨，宝宝说的对，既然是宝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该说的话说开了就好。”陈砚川跟着程姝叫，还客气的给她沏上一杯热茶，飘香四溢。
“卧槽谁是你姨啊大哥，”乔国升大口大口吸气，她扑上去牢牢按住程姝漂亮的肩颈，认真道，“听完这句话，我欠下的所有罪孽一笔勾销。”
程姝：“…….”
程姝：“我只是不想你们打起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乔国升“啪”地将捏在手中的符咒一扔，一脚将脚边背包里的各种奇珍异宝叮铃咣啷的踹到了一边。
乔国升道：“陈砚川是吧，你不用在这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就问，你留在这，你的发小陆骁呢？程姝的老同学邵谨言又何去何从。”
“哦对，我那个赔钱货大孙子，沈其渊，鉴于他连收入后宫的资格都没达到，我就不重点强调了，但你也得给个说法吧。”
乔国升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程姝一眼：“怎么着，大房死的明明白白，人家其他房尽心尽力伺候家妻急着上位呢，你倒好，一个诈尸还魂，别人的努力全白费了？哪有这么好的道理。”
奉的茶乔国升看都没看一眼，“陈砚川”径自端起来品了品，滚烫的热水冒着白烟，肉眼可见的温度，绝对能烧伤食管，他却神色如常，毫无反应。
“您说的有道理，”陈砚川痛快点头，“要不是宝宝快要被那群下贱的小三打动了，我可能还不会那么快回来。”
程姝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我没有被打动呢。”
“那宝宝答应要把自己穿过的睡衣全送给陆骁当生日礼物是为什么呢？”
“ 你知道他每天晚上都用你的衣服做什么吗？现在去找他要说不定还有东西留在上面。”
“宝宝允许邵谨言工作压力大了就可以把自己抱在腿上办公是什么意思呢？”
“你知道他下一步就让你穿着短裙坐上去了吗？衣服都买好了，在他卧室的保险柜里锁着，布料连肚脐都遮不住。”
“ ……..”
程姝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如潮水般褪去了，丈夫的姿态太过居高临下，自然间夹杂着恰到好处的暗讽刺，好像程姝真的在撒谎，真的背着丈夫被做了很多很不好的事情。
程姝结巴着：“对不起老公……我没有出轨……没，没有坐到别人腿上，对不起老公……”
陈砚川不计前嫌道：“我不会怪宝宝的，只是想让小姝明白，他们都是坏人，当然，我也是，所以我在，你就不能选择别人。”
丈夫向外摊开手，宽大的手心中的纹路一览无余，是程姝在熟悉不过的，他曾细致感受过无数次。而现在，这双手的主人正在召唤他，重新投入主人的怀抱。
程姝仿佛收到某种指令般，下意识僵着身子微微起身，而后他迅速回头看向缄口不言的乔国升，暗含着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期待。
乔国升自然也不懂，是畏惧着又不敢反抗，希望得到她的解救？亦或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投入重生的丈夫的怀抱，希望她早点离去？
乔国升闭了闭眼，她是真没空陪着这群男的在这闹了。
程姝，这小漂亮，或许命数就该如此，无数次在获得自由的门口徘徊着，却总要拖延着，直到粗粝的大手揪住金丝雀纤细脚踝上的铁链，将可怜呜咽的菟丝子吞噬入腹为止。
她向来不内耗，拍了拍手，对程姝道：“小漂亮，这回算是你背刺我了，我告诉你，你老公现在可不是人了，这意味着他能做很多你意想不到，完全超过你底线的事，到时候让亲亲老公弄的受不了了，可别再上门求我。”
“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告诉那两个，哦不，那三个男人，剩下的你们就自己解决吧。”
“ 加油宝贝儿，”乔国升看向抖成的不像样子的美人，“祝你不被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