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之后下了一场几分钟的小雪。

饶子骞打过很多电话来，催她回去，秦胤雅知道他工作走不开，嘴上敷衍他过完年再回去。

法国没有她的家，这里也没有，可起码这边她生活了十几年。

街上挺热闹，新年要到了。

秦胤雅抱着锅包肉，提菜朝家里走。

锅包肉变胖了，走这么段路回去手臂都累。

吃完了饭才把屋子收拾好，席邱渝视频就打过来了，一接起就响起那道雀跃的声音：“姐姐！”

秦胤雅跟着笑笑，“吃饭了没？”

“吃过啦，姐姐我们后天要回家，昨天爷爷奶奶还打电话来催可是小叔工作还没忙完要后天才回去，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家？”

他奶奶是郗子蕙，秦胤雅本能地想起了那些过去已久的事。

“姐姐怎么啦？不开心吗？”

“没有，我不跟你们去了，还有事，祝你新年快乐邱渝。”

“姐姐也新年快乐。”

老师来提醒他学习了，席邱渝只好不舍地挂掉电话。

锅包肉跑到她脚边，蹭了蹭。

秦胤雅蹲下来摸它，“过年只有你陪着我了。”

“喵。”

锅包肉缓缓走开。

秦胤雅拿起水杯走向落地窗，看着万家灯火。

二十二点十七分，对面大楼第一盏窗灯灭了。

霓虹勾勒的天际线开始溃散，灯火渐次凋零，一盏，一盏，像一只巨大的百足虫被启动开关，融入黑夜。

落地窗后的身影已不在，初阳升，新春至。

洋楼很热闹，主要是席邱渝在跑个不停。

才过八点，他就跑进席魏奕房间掀开被子喊他起床。

席魏奕满脸不悦，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被这小鬼吵醒。

他先把人抓上腿打了一顿屁股，才起床洗漱下楼。

一家人在客厅吃早餐，席魏奕叫了声爸妈，在席开城旁边的空位坐下。

今晚就是年三十，郗子蕙跟席飞沉回来后拜访的人就不断。

席魏奕不爱跟长辈打交道，吃完早餐上楼换衣服，关衣柜门时后面突然出现席邱渝那张笑脸。

“......”席魏奕拍了下他脑门，朝外走。

“小叔你去哪？”

“你老子在隔壁。”

“我不要跟他待一块。”

“你妈也在隔壁。”

“她要睡觉，不准我打扰。”

席魏奕走出门口，回身，推他脑门，“你老跟着我别人都以为你是我儿子，这样我还怎么交女朋友？你就想天天看你小叔挨老子打？”

“你要去找姐...！”

席邱渝嘴巴被捂住。

席魏奕拉起他那小胳膊带到嫂子瓮咛房前，敲门，撒了手转头就走。

瓮咛开门，席邱渝跟着走进去，上了床抱住妈妈，妈妈在睡觉，他又不困，动来动去。

瓮咛烦了，睁眼冷漠盯住他，“不睡去找你爸。”

“我不去！”席邱渝往她怀里钻，她也没法，已经被弄得不困了，也就没想再睡，拿了手机过来。

席邱渝无聊地弄她发尾玩，嗅了嗅，“妈妈你头发好香，跟姐姐一样的香。”

“什么姐姐？”

“就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我在小叔那里的时候我们经常出去玩。”

“你小叔有女朋友了？”

“嗯，小叔刚就是出去找她。”

“小叔有说要带她回家过年吗？”

“他出去了，说不定今晚就带她回来。”

然而，等席魏奕回来时只看到他一个人回来，席邱渝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姐姐，抓着他裤腿一个劲问：“姐姐呢姐姐呢？”

“谁说我要去找她？”

席魏奕低头看着手机走。阿豪发了消息来，说俱乐部那边他安排了过节值守的人，他不用再去管。

“那你出去干嘛？”

“兜风。”

席邱渝瞬间好失落，而且他还答得那么敷衍，松开裤腿扭头走了，走到二楼阳台外。

家里的大人都在忙，根本没人理他。

小叔不给他把姐姐带回来他就自己找！

席邱渝蹭蹭跑回去拿手机又跑回阳台的吊椅坐下，给秦胤雅打电话。

那时是傍晚六点三十五分。秦胤雅还在洗菜，湿漉漉的手滑下接听。

明明都要过年了，他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的样子。秦胤雅关心问道：“怎么啦？不开心。”

“姐姐你不过来吗？我好想你。”

原来是这个。秦胤雅耐心劝导：“过年了我们都要回自己家的，你有你的家，姐姐也有姐姐的家，等过完年我们再见，好不好？”

席邱渝看了看她身后。他记得的，就是她公寓的沙发。

“可是姐姐你都没有回家，你一个人在那里干嘛？”

“我还有小猫啊。”

“小猫呢？我要看看它。”

秦胤雅把锅包肉抱了起来，叫它跟席邱渝打招呼，席邱渝很快就忘掉了刚才的不开心。

席魏奕从房间出来，一转头看见独自坐在吊椅自言自语的小男孩，这背影看上去还有那么点孤独，家里也没人搭理他，不高兴一天了，谁让他善良，过去逗逗他吧。

“小鬼在这干嘛？”

走近看才发现他在打电话，原来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时席邱渝刚好跟秦胤雅道了别。不想理这个人，头都没抬一下，“关你什么事。”

席魏奕笑了，走出去拍拍他屁股让他往旁边挪，邱渝不想，意思挪了那么一丢丢，席魏奕一坐下来，就把他整个人挤歪了，席邱渝更气了。

“刚跟谁打电话？”

他好像看到秦胤雅来着？但电话挂太快了。

“喂，说话。”席魏奕弓了他一下，席邱渝顶回去，“姐姐。”

“说什么了？”

“姐姐一个人在公寓过年，只有小猫陪她，小叔你都不去找她，她一个人多孤单。”

“她一个人过年？”

饶子骞不在？

这段时间他两头忙，一天睡觉的时间才两三个小时，没怎么有空管她的事。

“对啊姐姐一个人过年好可怜，小叔你去把她接过来吧。”

席魏奕看着他没说话，没多久起身了，席邱渝跟在他后面下楼，问他是不是要去找也不说话。

佣人在做年夜饭，瓮咛在旁边看。

“嫂子。”席魏奕走到她身边，瓮咛看向他，等他说话。

“我有事要出去，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年夜饭都不在家吃？不怕你爸发脾气。”

“也不差这一回，公司那边临时有事要处理，可能回也可能不回。”

瓮咛点头，“你去吧。”

“行。”

瓮咛把席邱渝叫到了身边，蹲下给他把裤脚拉下来，席邱渝忽然捂着嘴小声说：“小叔骗你的，他是去找姐姐。”

瓮咛看了眼已经走出门口的背影。

席魏奕这个人她还是了解的，既然没跟她说，那就是这个女孩还不能让家里知道。

瓮咛扶着席邱渝双肩，认真说：“吃饭的时候不能跟爷爷奶奶提，知道吗？就说小叔去公司忙去了。”

“爸爸呢？”

“你爸不管这个，你跟他说了也不会记得的。”

“我知道了妈妈。”

-

秦胤雅原本傍晚就能把饭做好，要煮菜的时候才发现饭忘记了煮，她只好先等饭煮熟。

锅包肉在客厅玩，她拿了包零食充饥，跟它一起在沙发看电视。

看了一小时无聊的电视剧。

她发现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剧，为什么两个主人公就相爱了，还会哭得死去活来，她看不出支撑他们爱情的桥梁，所以他们才常常吵架吧。

零食也吃完了，秦胤雅起身去做饭，她吃得不多，但今天过节，总感觉应该做丰盛点，就做了三道菜。

第三道端出来，门铃随即响起。

秦胤雅抽了张纸巾边擦手边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她很意外。

“你怎么来了？”

“新年快乐。”他举起手中的红酒。

秦胤雅回过神，笑了一笑，“新年快乐。进来吧。”

他坐下来时秦胤雅到橱柜拿了两个杯子，一个给席魏奕倒酒，一个她自己倒一杯饮料。

“刚做好饭？”

“嗯。”

秦胤雅没有问他为什么忽然来，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问题不好奇，他过来她也很开心。

“试试。”秦胤雅朝那道锅包肉偏头。

他吃了块，点头说好吃。从她离开后他再也没吃过了。

一顿饭吃得很慢，电视机的跨年晚会开始了，主持人数着跨进新一年的倒数。

那瓶酒被他喝得还剩一半，秦胤雅看到他脸都红了，双眼有些迷离。

秦胤雅把他扶起来，扶到沙发那边。

“要不要喝水？”

席魏奕摇头，“我没醉。”

“我没说你醉。”秦胤雅莞尔笑笑，摸了下他额头，不烫，但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起身，想去给他倒水。

刚转身，他忽然说：“我可以抱你吗？”

秦胤雅怔住，过了好几秒才回身。

“其实我想问的是，可不可以亲你，或者说，从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想亲你。”

秦胤雅看到他眼尾红了。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什么。

“可以吗？”他问得好卑微。

她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拽了一下，挺疼。

秦胤雅走过去，抱住他的头，他仰起头，眉头微皱，双眼藏着愁与情。秦胤雅抚摸他泛红的眼尾，很轻。

席魏奕右手环上她的腰轻轻往下勾，她坐到了他腿上，那一刻他们明白彼此不用明说的信号，他亲吻她的唇，她没躲，也没回应，任着他吻。

他吻得很缠绵，眼泪跟着掉，好涩，好苦。

她不会换气，他松了口，给她换气的时间。

秦胤雅不敢与他对视，那双眼睛里的爱太浓重了，承受不住。

“你爱我吗？”他问。

秦胤雅红了眼，摇头。

“爱我吗？”

他执拗得像个要糖的小孩。

她变得哽咽，怎么也摇不下这个头，强迫都强迫不了。

怕他再问下去，她闭着眼吻了上去，勾着他脖子的双手微颤，手指抓进他发缝。

他嘴唇的酒味太浓烈，她也醉了。

醉就醉吧，只醉这一回。

席魏奕抱起她往卧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