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门被打开,热浪涌进,穿着花花绿绿军训服的高一新生进来乘凉,休息时间到了。
有凑到空调前拉开自己的衣领对着猛吹,有坐到看台上休息片刻,还有那种拉着教练一起打篮球的精力充沛者。
一时间体育馆变得人声鼎沸,回音不断。
於瞲本来想趁乱赶快溜走的,假装没听见章堂智喊她。
突然手腕处被着急的拉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於瞲吓了一跳,回头面露不悦:“你拽我干嘛?”
“对……”章堂智脸有些微红也有些无措,手从口袋里正要掏出来,含糊其辞:“那个……”
“同学你喝水吗?”
结伴的女生按顺序分到他这里,从袋子里拿了瓶水递了过去。
男生在口袋里的手一松,接过水看了眼於瞲,随即对两个女生说:“好……谢谢。”
“你想说什么?”於瞲皱着眉,搓了搓刚刚被碰到的地方,只想赶紧离开现场,催促的说:“不说我就走了。”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有点着急。”
於瞲又烦躁又尴尬,跟边恋渚对视一眼,将脑袋垂下看鞋,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只希望男生有眼力劲的让她赶紧走。
言放捞起篮球架下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就灌了一小口。
喉结上下轻轻滚动。
“言放同学,你现在有空吗?”夏衍浅手背在后面。
是刚刚操场上的那位女生。
“没空,”言放收回远望的视线,拧紧瓶盖,没什么情绪起伏:“得学习。”
刚军训完的男生兴奋的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场上的女生众多,一个两个攀比的投起远球耍帅。
“嘭!”
一个球砸在篮筐上,被啪的一下弹开,朝言放这边砸了过来。
夏衍浅微微缩脖子侧开脸,猛的闭起眼装作害怕的样子,身体却没动,定在原地。
因为她赌言放会帮她挡这个球。
夏衍浅眼睛眯出一条缝偷摸着观察,微微弯着嘴角。
言放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去挡球。
男生的手指长而干净,手掌宽大,露出的一截手腕也很好看,黑色腕带下鼓起明显一块骨结。
轻轻的用手掌抵了一下,微妙的将球转了个方向,带了点力度拍了出去。
这一切都被夏衍浅收之眼底。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嘭!”
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一位女生的脑袋。
夏衍浅的笑容一时间止住了,条件反射的去看男生的表情。
於瞲本来就因为尴尬一直低着头,没有丝毫的防备被球砸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噗嗤,”言放笑出来声,露出一点白白的虎牙。
夏衍浅表情一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言放随意的丢下句:“走了。”
刚进入男生堆里,倘一然就一把搂过他的脖颈,“我刚刚可是目睹全程哦。”
言放笑意还荡漾在眼底,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天赐良机。”
“於瞲!没事吧?!”边恋渚着急忙慌的去扶她,伸手去揉她的脑袋,紧张兮兮的问:“头疼不疼,屁股痛不痛?”
“没没……没事吧,”章堂智也吓了一跳,刚刚组织的话都被吓跑了。
“都怪你,非要在篮球场上跟她聊天。”边恋渚扭头,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没事没事,”於瞲捂住被砸到的地方,球砸过来的力道不大声音到挺响,属于雷声大,雨点小。
於瞲揉着脑袋,眯起的眼在全场扫射,寻找幕后黑手,目光像是安装了自动识别,一眼就认出那邪恶的背影,就算化成灰於瞲都能辨别出那坨灰是言放的背胛骨。
人证(她的直觉),物证(这个篮球)具在。
於瞲蹭的一下火就冒了上来,刚捞起地上的球,瞄准,准备砸过去。
篮球场上一个高一新生跑了过来,满脸愧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姐对不起,不小心砸到你了,我们找了半天球到哪去了。”
於瞲这才泄了气,将球愤愤不平的递了过去。
眼睛却还是盯着言放的背后恨不得给他盯出个窟窿。
接着於瞲就看见言放的手背到身后缓缓的竖起中指。
呵的一下,於瞲气笑了。
“没事吧,於瞲,”边恋渚吓坏了,“不是给砸傻了吧。”
章堂智背过身蹲下来:“去校医院看看吧,我背你去!”
俞照从看台下来,微微弯腰,弹了一下边恋渚的马尾,“放学我来找你,等我。”
“哦哦,好,”边恋渚此时重心都在於瞲身上,敷衍的说:“知道了。”
“走了,章堂智。”俞照看了一眼还在蹲在那里咋咋呼呼的男生。
俞照先回宿舍冲澡,不急不忙的逛回了班上,今天是周五,最后一节课通常都自习。
班上一如既往的吵闹。
俞照刚坐回位子上,拧开杯子准备冲蛋白粉。
“哎,老俞,”刘翰喊了一嗓子,“我今天又瞅见了你对象那小姐妹了,可以,是我喜欢的类型,推给我。”
“我又没她联系方式,”俞照拧开罐子挖了两勺,“自己要去。”
“哎呀,这不麻烦吗?”男生窜到他座位前,夺过他的杯子,“我去帮你接水,你帮我找你对象推一下呗,说来也奇怪,都高二了,我之前都没怎么见过她。”
王淳礼拿着水杯从旁边过,用土话嫌弃的骂了一句:“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勺(shao)。”
“哎,我靠王淳礼,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我那句话你爱听?”女生反问了一句。
俞照取下斜挂在书桌侧边的Nike包,从里面掏出笔,准备抄作业,挥了挥手:“不要,多没边界感啊。”
“哟,你还懂边界感,多稀罕呢。”女生瞄了眼他掏出准备抄的作业上的名字,冷笑着补了一刀。
俞照抬头瞅了她一眼:“你舔下自己嘴真的不会被毒死吗?”
女生冷哼,没搭理。
咚咚咚,铁门被敲得邦邦作响。
“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还没放学呢!”田松站在门口,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骂他们,田松有些微胖,还患有三高,据说这样骂人能防止情绪过度起伏,眼神一下就抓住了没回座位的王淳礼,“那个女生上课了还在过道上晃什么?!”
男生把杯子又放到桌上,缓缓转过身,对上田松火辣辣的眼神,装作没看见,又快速找补压低声音说:“算了,也没漂亮到那么麻烦我的程度。”
“还讲?!”田松声音拔高,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又是你,刘翰,给我出来站着!”
——
於瞲一冲回座位就将水扔进书包里面,连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起扔了进去,拉上拉链,眼不见心不烦。
像摊液体缓缓的瘫在在桌上,呼出一口浊气,刚刚自作聪明的卖水行为又在脑海中浮现,羞耻感涌上眉间,小脸浮起一片红。
欲哭无泪。
他应该没看见吧。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老师通常不上课,坐在讲座上,让他们自习,毕竟她们压抑了一个大周的心早就按捺不住,哪里听的进去课。
微弱的讨论声像一锅煮沸的粥,咕噜咕噜冒泡。
语文老师看完最后一段作文,批改上分数,抬头笑着说:“我好像听说下个星期就开学考了。”
嘀——
像是被按下静音键,消音三秒。
“我靠,真的假的!上个学期不是上了一个月课才考的嘛?”
“老师你别骗人,骗人嫁不出去。”
噗嗤噗嗤,笑声会传染,话题瞬间被扭转。
“老师你有没有对象呀,据说——”
“咳咳,”有咳嗽的声音制止了接下来的要说出来的话。
语文老师也不恼,知道她们在八卦什么,皎洁一笑:“要是这次摸底考,语文单科成绩排名第一我就告诉你们。”
“那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嘴欠接了一句。
前桌转过头来,递过来一张小纸条,小声的说:“边恋渚给你的。”
“谢谢,”於瞲小声的道谢,接过来摊开。
明天要不要去状元书城买资料,顺便我想剪个头发。
你说语文老师跟数学老师是不是偷偷谈了?
末尾画了个超可爱的小猪˙?˙。
於瞲提笔刚要回复,就被喊了名字。
“於瞲,”语文老师望了过来。
“啊,我在!”於瞲猛的抬头,黑色眼眸微微闪动,颇有些做贼心虚。
语文老师温柔的笑着摇摇头,“瞧把我的语文课代表吓得,”话顿了顿,“去把练习本搬过来,我看作业应该挺少的,大家都不急着写的样子蛮。”
“啊!”班级瞬间哀嚎遍野,“超级多,真的!老师我们错了!”
语文老师心意已决。
於瞲盖上笔盖,点点头,“我找个人帮我一起,有点多。”
语文老师默许的点点头。
像是被注入冷水的热锅,缓慢的安静了下来。
语文组在三楼,理科班也基本都在三楼。
於瞲拉着边恋渚从侧边的小楼梯上去,这样往前直走刚好经过理(1)班。
於瞲握着边恋渚的手假装若无其事的从理科班的后门口路过,紧张的心都在嗓子眼跳动,却不敢看一眼。
两人步伐不敢放慢,只敢匆匆穿过,却像是过了很久。
走到拐角,於瞲绷着的精神才松下来,才敢大声呼吸。
“他们班好安静,”边恋渚贴到於瞲耳边说,“我要在这个班我感觉天天都得头悬梁锥刺股,每根筋都得绷着。”
於瞲表示赞同的点点头,随即紧张的问:“我刚刚走路背挺得很直,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完美,堪称完美。”
天色将晚,熙熙攘攘的人从校门口散开。
於瞲跟边恋渚挥挥手,“早点回家哈,我七点半会给你打电话查岗。”
话虽然是跟边恋渚说的,眼睛却盯着俞照,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放心啦,放心啦,”边恋渚推了推她的肩膀。
於瞲边往站台走边回头看,慢悠悠的晃到站台。
站台上人很多,有大包小包拎东西回家的住校生。
於瞲刚往站台走两步,眼尾的余光就瞥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不得不说,讨厌的人在哪里都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