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凌带着这几个工匠，一开始动手，他就发现了问题。

每个人领悟能力不同，下手的时候，料多了少了，过滤的清了浊了，乃至皂化反应中添加香料等的时间都不太一样。

这做出来，肯定品相高低不等啊。

沈商凌暂时没说话，一旁细细观察过这几人的制作后，这才叫停了。

“沈工？”

一位四十多岁的工匠一脸忐忑，“可是我等哪里出了岔子？”

沈商凌一笑，让他们不要担心，而后根据刚才观察的各人情形，按制作流程给他们分开了环节。

嗯，流水线嘛。

哪方面做的好的，就去相应的环节。

而且一个环节做熟了，必定提升的更快。

果然，这么一安排，香皂制作上很快就步入了正规。

一边试做，沈商凌还鼓励他们有什么改良法子，尽可以都说出来试试……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他说话的语气软软的，声音又温润，一笑更是比暮春的花色还鲜亮，这几位工匠竟一时激动起来，话也敢说了。

一时间，院子这边小小的新成立的“工坊”处，气氛特别好，沈商凌几乎和大家融到了一起说说笑笑。

手下的活计都是越做越顺，越做越精。

一直在不起眼的角落盯着沈商凌的李言，看到他从容安排，又耐心好脾性的跟这些卑微匠人们说的热闹时，又是满心的诧异。

第一天沈商凌只领着大家少量的试做，琢磨着更多技巧。

只弄到了傍晚，才都歇了工。

饭食是府里送来的，都是一样的饭食，并不可能单独给他开小灶，这一点沈商凌当然明白。

简单粗粝，跟之前吃的那些不能比。

但忙了半日，肚子也饿了，他吃的还挺香，一点也没剩。

李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到了夜里，他一一向陆骁回禀了今日沈商凌以及那边院子的情形。

“知道了。”

陆骁听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继续盯。”

第二日快到中午时，最终的成品出来了。

沈商凌看着手里的这一块香皂，眼睛都是一亮：

妙啊！

这几位看来确实是灵透人，弄出来的这一批香皂，比他自己做的那些品相明显更好。

一出了成品，沈商凌便把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李言叫了过来。

李言立刻小心拿出三块香皂，放在了早就备好的匣子里，叫人送往陆骁那里。

小小的成功让沈商凌有点兴奋。

他当了这么多年咸鱼，没想到穿到这里，当了回“沈工”……

看着方才李言小心翼翼拿着香皂，像是对待珍宝般的样子，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很快，就有人带着几个彪悍的府卫过来，将这一批成品，全都小心装到了一个木箱里。

“沈工，”

这时，为首那人看向沈商凌，“此物可有雅称？”

雅称？

沈商凌顿一顿，难道香皂还不好听？

又一想，香皂应该是卖给这时代的有钱人的，奢侈品自然叫个别致的名字，可能更和那些附庸风雅的贵人口味？

“香皂能去污浊，能去残妆，”

这么想着，沈商凌笑了笑道，“用它洗完后，皮肤细致柔嫩，可以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说着，指了指香皂又道，“你们可以叫它芙蓉皂。”

借用下李太白的诗句，给香皂加个雅致buff。

“芙蓉皂？”

这时，忽而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风雅！”

沈商凌一怔。

陆骁？

“王爷。”

那几人立刻行了一礼。

沈商凌也连忙跟着马马虎虎行了礼，那些工匠明显没想到会亲眼见到王爷，登时呼啦啦都跪了下去。

沈商凌：“……”

他觉得见个礼而已，怎么这些工匠都跪下了，反正他没跪。

陆骁却没再开口，他摆手让手下带香皂先离开，自己却没动，站在那里，视线落在了沈商凌身上。

大约是天热，又要做活，这人把大衣裳的袖子都挽了起来，露出截雪白的手臂来。

身上的衣袍也没换，还是昨日那身。

上面不知溅了些什么，斑斑点点的，甚是狼狈。

连这人的鞋上，都沾了不少污点。

一看便知，李言所言不虚，这人是真和那些工匠一起干活了。

又见沈商凌兀立在那些工匠旁，细脖子细腰的，跟那些工匠衬起来，越发显得他十分亮眼。

“你既真能做出这芙蓉皂，”

一念至此，陆骁才又开了口，语气还算和缓，“当赏，允你再回本王身边伺候。”

沈商凌：“……”

哈？

“王爷，”

沈商凌在心里已经狠狠挠了这狗王爷好几爪子，硬稳着神色婉拒，“关于这边工坊再建，小人还要仔细筹谋，许多事都还要做，小人愿起早贪黑在这边为王爷效命！”

谁稀罕回他身边伺候。

陆骁一顿，眯了眯眼。

能跟在他身边的，不管是幕僚，还是亲卫，或是仆从……都是在他手下千锤百炼出来的，可谓千百挑一。

多少人挣破头皮都得不来的，这沈商凌竟然毫不在意？

况且沈商凌带着府中工匠做出了芙蓉皂，便该明白，王府已经掌控了这制作之法。

多不多他一个人做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这时的沈商凌，略聪明些，不该趁机表功，好叫他高看一眼么？

他倒是给了台阶，这人却断然拒绝。

陆骁眼光沉沉，忽而想到了什么，眼底竟透出几分玩味揶揄来。

“雪妖是怕侍寝？”

他视线锁定沈商凌，神色间掺着几分嘲讽。

可笑。

这人竟然还以为，他会当真叫这人侍寝？

一个男人……

他怎么会真叫一个男人侍寝。

陆骁心里莫名有点窝火，一眼扫过去正想接着开口，却倏地一顿：

大约是听到这句刺激，沈商凌的脸一下子红了些，粉白粉白的脸颊上桃花眼都要瞪圆了，像个曾在他箭下仓皇逃命的花鹿。

蓦然又想到，昨日将他按在桌上，掀开他中衣时露出的那一截雪白腰身来……仿似指头上还残留着那人细皮上的滑腻感。

陆骁猛地收住野马般的思绪。

“今日叫你你不来，”

陆骁冷哼一声，“再想回来也晚了——王府里最不缺的便是人，你好自为之。”

沈商凌忙又一礼。

嗯，王府是不缺人，但缺钱。

这么想着，沈商凌压了压唇角

再抬眼看时，发现陆骁已经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