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奴微微抬头,看到了桑妄的配剑,更是战战兢兢,开口道:“我是府里的护卫,当晚来了个和您一样服饰的女仙人,脸上带着面纱,加上隔着远天色黑,我也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拿出一张正面刻有‘四十三’、背面刻着‘灵瑶宗’字样的木牌,说是领了灵瑶宗的命令,来谈运一批货的事。老爷亲自将她迎接到大堂。之后少爷回来了,那人说听闻少爷有收藏玉饰的喜好,想去看一看。于是少爷领着她去了。她走后不久,老爷喝了口茶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我们追到少爷房中时,少爷也已经遇害,头颅坠地,死不瞑目,屋内的玉饰也被洗劫一空。”
在商贾世家,常常会聘请修士担任护卫。桑妄暗自探查了一下对方的修为,发现与自己一样,都是筑基初期。
修为高低并不直接等同于战斗能力强弱,所以当此人瞧见桑妄的佩剑时,便下意识地觉得桑妄身手不凡,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畏惧。
“那剩下的人呢?你们还知道什么?”桑妄发问。
剩下的几人纷纷摇头。
桑妄微微皱眉,将杯盏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扣响,问道:“摇头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婢抬头看了眼崔世瑛的方向,而后急忙回道:“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从右边开始,依次介绍自己。”
“回禀仙师,我是当晚接待仙师时负责倒茶的侍女。全程不敢不敢抬头直视,只有匆匆一瞥,依身形轮廓和大致的感觉判断,想来那凶手的容貌是极为出众的。”
桑妄轻轻点头,“旁边的。”
“回仙师,少爷回府后吩咐要吃新鲜的枇杷,奴婢便端着果食前往少爷卧房。刚推开房门,就见没了头颅的少爷只剩一具身子直直朝我倒来。奴婢吓得瘫倒在地,那蒙面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缓缓将剑收入剑鞘,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去。”
“不杀无辜之人,看来是有意报复”桑妄说完,看向最左侧到男子,昂了昂头,“那边的。”
“回仙师的话,小的是少爷的随从。前几日,小的陪少爷送完一批货,回府后,小的陪少爷去到隔壁的芙蓉城。白日里,少爷常去玉市闲逛,晚上则到窑子听曲饮酒。那晚回府时,少爷手里正拿着在玉市淘到的玉貔貅,这才被人搭话,稀里糊涂把那人引到了卧房。”
“是吗?”桑妄若有所思,而后唤道,“崔小姐。”
在桑妄背后观看着这一切的崔世瑛看着桑妄的后脑勺,语气不疾不徐地回道:“仙师有何吩咐?”
桑妄回眸望向崔世瑛,“我能去验尸吗?”
崔世瑛没有直接回答桑妄,而是高声唤道:“蓝春,几天前让你请查看尸体的仵作,怎么没请来呢?”
“小姐恕罪,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这就去请。”蓝春急忙起身往外赶。
“仙师,几天前已经请人看过了,现在已经盖棺,还请不要再打扰家父与家弟了,望您理解。”
桑妄微微一笑,并不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今我一见崔小姐,就觉气度不凡,颇有家主之姿。冒昧问一下,可曾婚配?”
崔世瑛的嘴角僵了一瞬,从桑妄的阴阳怪气中听出了丝威胁的意味,“这些年一直在帮家里打理生意,无暇谈情说爱。”
“这样啊……令堂呢?怎得不见令堂?”
“家母身体不好,长期卧病在床,那日也在府中,但在卧房内早早熄灯睡下了,才免遭此劫。”
“那……”桑妄拖长音,待崔世瑛恭敬抬眼看向她,才说出后半句,“令尊的妾室呢?”
崔世瑛扯出一个更为勉强的笑,“家父已不在人世,我给了些钱财,遣送她们回了娘家。”
“我倒有些事想问问令尊的妾室,可否告知我详细地址,我去拜访一趟呢?”
“她们家在哪我真不太清楚。她们的随嫁丫鬟也跟着一并离开了,我实在……”
桑妄追问:“府上没其他人知道那位妾室的老家吗?”
崔世瑛摇了摇头。
桑妄轻笑,那个少爷是被“四十三”杀害的,但那个老爷不一定是。
“那好,我有些眉目了。”桑妄边说边观察那些人的表情,从他们脸上并未没有欣喜,反倒瞧出了些许慌张。
“当晚那个‘四十三’,并不是我宗弟子,而是奸人假冒。你们说那女子带着面纱,我猜测是因她的脸被府上的人瞧到过,所以才戴上面纱伪装。”
“话说……戴着面纱就很可疑,为什么你们还对她的警惕性那么低呢?”
崔世瑛回道:“是这样的,近期家父想要进入灵瑶宗境内的市场,想跟灵瑶宗打好关系,因此当时家父对她就少了些警惕之心。”
桑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那位自称是“少爷随从”的男子,“你陪着你少爷,送货以及玩乐那几天,有遇到第一次见面且相貌出众的女子吗?”
“这倒是……”那男子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沉默片刻后,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
仔细想来也是,送货的途中多是赶路,能接触到女子的机会着实不多,但到了窑子可就大不一样了,那里往来女子众多 ,保不齐就有符合条件的。
“那这样,先从送货这部分开始查,你们送货是怎么个流程?”
“流程?就是把货送到目的地……”
“住宿都是固定旅店吗?”
“基本都是固定的。不过少爷上次走的那条路是少爷第一次去。”
“除了住宿还有去其他地方吗?”
“没有了,送货讲究时效,路上不能耽搁。”
“你们少爷送货时住过的旅店,你都去打听一下有没有最近离职的或是几日未归的,亦或是可疑的女子,都记下来。”
那男子连连点头应下。
“将结果告知我要多久?”
“若加派人手,三天内即可。”
桑妄吩咐完下人,又抿了一口茶,看向崔世瑛,“崔小姐,我很欣赏你。”桑妄起身,“仵作今日不必请了,明日我再来府上,不必相送。望节哀。”语罢,转身离去。
崔世瑛也跟着起身,目送桑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走出崔府时,已是日头西斜,夕阳将桑妄的影子拉得好长。
桑妄一闪身,拐进一条阒寂无人的小巷。指尖掐诀,周身灵力涌动,施展出易容术。
当桑妄迈出小巷时,已然换了一身行头。只见她身着月白长袍,手持一把素纸扇,头戴方巾,活脱脱一个颇为秀气的白面书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