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陆小柏又认真思考了几次，眼下忽然转文科，她的确来不及，无论如何必须要先考上大学才行。此后她每天到教室，都能收到一张纸条，而每一句话无非都是：“问问你的心，到底想要什么。”

转眼已经到立冬，寒气袭来，陆小柏晨跑后早早到教室时，又看到了那张纸条“减少压力”。

陆小柏收起纸条，抬起头来。那串字迹和她一模一样，平平整整，没有棱角，但这不是她的自己，这是戚枳光写给她的。她知道戚枳光就像这字迹，把锋芒全藏了起来。

“我还是想学理科。”

这句话喊出来，陆小柏反倒松了一口气。

陆小柏此后几天，抚平所有情绪，将桌上的书本认真整理。这天陆小柏正在埋头刷题的时候，余和走过来，拍拍她肩膀："小柏，明天记得来办公室一趟，张青老师有事找你。"

陆小柏懵了。数学老师找她？准没好事。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清华毕业生张青啊。

第二天，陆小柏胆战心惊地敲开了办公室门。出乎意料，张青并没批评她，而是递来一本练习册："我和戚枳光谈过了，听说你在理科上遇到瓶颈，我们计划组织一个学习互助小组，每天放学后一起学习两小时。"

陆小柏震惊得说不出话。张青眼前一亮："还有，我建议你找几个基础和你差不多的同学一起，互相督促、解惑，效果会更好。"

此后几天，班里补习小组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带着副校长文昌民都同意张青和戚枳光的提议，让几个年级前十的尖子生辅导成绩下滑的同学。

“叶云博对卫静，余和对柳悦君，戚枳光对陆小柏。”

李磊宣布分组时，教室里爆发出小声议论。陆芮芮瞪着陆小柏，但碰上戚枳光冷淡的目光，又悻悻转开。

“你怎么说服副校长的？”陆小柏问。

戚枳光不看她：“成绩单。”

“什么成绩单？”陆小柏疑惑看着他。

“往期模拟成绩。我五天写了四份报告，用数据证明你们几个下滑严重的同学，但潜力足够。”

陆小柏突然很想哭。数据会说话，但只有戚枳光愿意让这些数字替她们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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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补习下课铃响，卫静拖着疲惫的身体到陆小柏桌前。

“救命啊，叶云博太严格了！”卫静趴在桌上，泪水在眼眶打转，“他逼我背公式，说我连替换都不会，太笨了。”

陆小柏拍拍她：“你知道吗，我刚发现他其实是在帮我们。”

“帮我们？”

“他不是讽刺你笨，而是告诉你问题在哪。”陆小柏用手指戳了戳卫静的额头，“只要你意识到自己的短板，才会进步。就像我之前，只会死记硬背，不求甚解。”

卫静半信半疑：“叶云博？帮我？”

“不信你看——”陆小柏把自己补习笔记递过去，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解题思路，“戚枳光教我用各种颜色记笔记，红色是公式，蓝色是思路，黄色是常见易错点。”

卫静翻看着笔记，若有所思：“李想走了，我就浑浑噩噩过日子。以为付出感情的人走了，整个世界就崩塌了。”

她合上笔记本，抬头直视陆小柏：“小柏，我决定了，我要为自己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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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习一周后，食堂里的伙食忽然变好了，这天下课之后，陆小柏趁着卫静和柳悦君不在，和戚枳光约定着一起在食堂吃晚饭。她看着他安静咀嚼的侧脸，突然问：“戚枳光，如果我转文科，你会怎么办？”

戚枳光咽下饭菜：“转科也会考南大。”

“啊？”

“转科太晚，只能文理两开花。”戚枳光夹了一块青菜放她碗里，“最多，我……跟着……”

“你要跟着我转？”陆小柏顺着接过戚枳光那句未完的话茬，差点呛住。但看着戚枳光的目光，剩下那句话也不好直接说出口。只能扒了一口饭后，立即转了话茬：“你可是前三的人才。”

戚枳光一脸无所谓：“不就是考试。”

“可我已经决定留理科了啊！”陆小柏急得捶他，“你不用想其他的了！”

“我可没想。”戚枳光立刻否认，他吃完最后一口，把空碗放下，“我也觉得留理科更适合我。”

陆小柏瞪大眼睛：“你故意逗我？”

戚枳光站起身，拿起餐盘：“走了，赶不上晚自习了。”

陆小柏望着他的背影，张嘴欲言又止。

高三二模考试的那天，数学刚开始，陆小柏便感到不同。张青那些讲义里的点，忽然像星星连成了线，她握着笔，沿着思路一路向前。物理也是，那些以前看着脑壳疼的公式，现在清晰明了。

成绩公布那天，通知栏前人头攒动。陆小柏挤到前面，找到自己的名次——11名，559分。

七十多分的进步，她从23名一下蹦到了11名。而她在名单最前方赫然看到了戚枳光，他竟然已经稳居第二名，而且各科都已经全面发展。她不由得多出震惊，戚枳光是她这近三年的校园里，见过考试最稳的人，而且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考得好，而且哪怕刚开始有一些缺陷，都会不断地补足。关键，在这一堆的学霸圈里，戚枳光还是长得最帅的。

至少，在陆小柏眼里是这样，因为戚枳光本身就是她的光。

“小柏！”卫静从人群中冲出来，高兴地抱住正在发愣的她，“我16名！终于回到二十名以内了！”

柳悦君也跟上来：“我20名！谢谢余和，她太厉害了！”

三个女生抱作一团，高兴得直跳。

陆小柏转身想找戚枳光，却发现他不在人群中。她拿出手机，发过去一条信息：“我11名了！谢谢你！”

戚枳光：「我在图书馆。」

这不是废话吗？陆小柏撇撇嘴，飞奔向图书馆。

戚枳光坐在角落，面前堆着几本厚书。陆小柏小跑过去，兴奋地低声报告：“戚枳光，我11名了！”

“嗯。”戚枳光头也不抬，翻过一页书，“知道了。”

陆小柏撅起嘴：“你就不能高兴点？”

戚枳光拿起红笔，在书上做了个标记：“你进前十了？”

“……没有。”

“那进步空间还很大。不要骄傲。”

陆小柏气鼓鼓地坐下：“你真讨厌。”

戚枳光推过来一个笔记本：“这是各科容易考的题型，抄下来，寒假接着练。”

陆小柏翻开笔记本，发现第一页写着大大的“祝贺”二字。她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戚枳光的眼睛。

“别愣着，抄。”戚枳光移开视线，伸手把笔记本往前推了推。

陆小柏咬着嘴唇，偷偷在桌下抹掉泪水，她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亏心事，这辈子才会遇到克星戚枳光。平时要被人这样管着，她早就磨牙嚯嚯反抗了，如今却愣是被戚枳光拿捏得死死的，只能强制性的做个努力争着挤入学霸群的乖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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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署光中学下起了雪。随着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越来越小，班上每个人都绷紧了弦。

2009年最后一天，全班在教室上课到深夜。窗外烟花迸裂，斑斓的光照亮夜空。十一点五十九分，李磊老师拍拍手：“停笔，咱们一起倒数。”

陆小柏和戚枳光站在窗边，看着班上同学们热烈地倒数着：“10、9、8……”

“3、2、1——”

“新年快乐！”

欢呼声中，陆小柏转头，正好看见戚枳光在烟花照耀下的侧脸，清冷中带着光芒，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戚枳光也同时转过头。两人的手在空中相遇，尴尬地顿住。

“你要干嘛？”戚枳光问。

“我、我以为你要跟我击掌！”陆小柏急忙收回手。

戚枳光笑了笑，伸出手来：“新年快乐。”

陆小柏轻轻拍上他的手掌，感到一股暖意从手心传来，触电般的感觉袭来，以前她也不小心拉过戚枳光的手，但从没有这么明显。陆小柏微微一愣，急忙想要收回手，然而却是在人潮中，她分明清楚的感觉到手已经被人稳稳的牵住。

“哒——哒——”墙上时钟秒针的声音一秒一秒跑过，陆小柏宛如被定住一般，而她的心跳也在这一刻跳的极快。不过短短十秒时间，她已经被松开，但停留在掌心的温度却好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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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陆小柏盯着日历，陷入沉思。1月21日，戚枳光的生日要到了。

“二十岁成人礼啊。”她自言自语，“得送个像样的礼物才行。”

毕竟他还记得自己生日，还送了一支又一支漂亮的钢笔。

陆小柏从柳悦君那里借来织毛线的教程，开始尝试织围巾。第一次线头乱糟糟，第二次针脚大小不一，第三次半途断线……

柳悦君看不下去了：“小柏，要不干脆买一条？”

“不行！”陆小柏固执地摇头，“亲手织的才有意义。”

就这样，她一边上课，一边偷偷织围巾。补课间隙，午休时间，甚至熄灯后拿着手电筒继续。蓝灰色的羊毛线从一团变成一条长长的围巾，虽然有几处针脚松了，但整体还算漂亮。

终于在1月19日，陆小柏完成了这条围巾。她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盒子，扎上丝带，等待着戚枳光到学校的时候，她要亲手送给他。

然而接下来两天，戚枳光却没来学校。

一节课下来百无聊赖，陆小柏努力的刷完一套试卷之后，趁着中午吃饭的空袭，才打电话给戚枳光：“戚枳光生日快乐！你什么时候来学校，我有东西给你。”

电话那头，戚枳光的语气很淡：“谢谢，但我现在没心情过生日。”

“我明白，但礼物还是想送你…”

“你学习怎么样了？”戚枳光生硬地转移话题，“高考还有五个月。”

“我…挺好的。”陆小柏感到失落，“那，改天我再找你。”

挂断电话后，陆小柏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他根本不在乎她的礼物，还用学习敷衍她。

“对，还有高考！”陆小柏越是觉得委屈，越是情绪上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把那装着围巾的精美礼盒扔进了垃圾桶，“我干嘛浪费时间织什么围巾！”

她回到座位上，把戚枳光给的笔记本翻开，一页一页地看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委屈都发泄出去。

那条围巾躺在垃圾桶里，孤零零的，沾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