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天弹指一挥间,江宸刚下飞机就直奔总部,他虽然看着温和,但是手腕强势,不过四十天,就把前任董事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得七七八八。
江宸的母亲——宋珂对此极其满意,但是她听江宸在法国每天只睡六小时,心疼无比,紧赶慢赶地催江宸赶紧回国。
江宸于是挑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国——七月二十七日,恰巧是他弟弟生日当天。
哥哥在这一天回来是在意料之外的,又恰巧是中午,因此江勖的生日宴会不得不推迟到了晚上。
江勖对此十分不满,他不理解为什么江宸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要在他过生日的当天回国。
“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你哥哥故意针对你吗?”
宋珂听了江勖的抱怨,秀眉竖起,数落江勖,“你哥哥在法国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吃饭的时候都在工作,多么辛苦!”
“你这个做弟弟的不关心哥哥,还在这里抱怨。江勖,你也十八岁了,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江勖站在他妈面前,比他妈妈高出一个头,面上露出不平的神色,俨然是不服气。
“我原本都和朋友约好了是中午,因为他改成晚上,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明明是我的成人礼,为什么我还要迁就他?”
宋珂“嘿”了一声:“你们是兄弟,兄弟就是互相扶持的,怎么成了迁就?江勖,你未免也太不懂事!”
江勖“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我过生日就要按着他的时间来,他十八岁生日时我还生病住院了,一个人躺在医院里,你们都给他过生日,也没见你们多关心我!”
说着就怒气冲冲往楼上走。
宋珂冲着江勖的背怒道:“什么叫你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光是陪护就三个,还有一个专门给你做饭的保姆,说的好像你有多可怜!”
江勖没有理会母亲的怒火,一个人从一楼走到四楼,进了房间,很重地把房门摔上了。
他透过天窗往天上看,眼睛发酸。
他哥哥十八岁时,他十五岁。
两人差了三岁半。
当时他阑尾发炎,半夜急诊送进医院,然而第二天恰巧是他哥哥的成人礼。
江家长子成人礼,那必然要轰动、要大办、要有排场。
这种大事,怎么能因为幼子区区一个阑尾炎而被绊住脚步、失了隆重。
那是他初三寒假的某一天,当时a市下了暴雪,江勖一个人窝在医院病床上,屋外一片苍茫,他看着微信群里热闹盛大的生日宴,只觉得委屈。
他不理解,为什么都是一个妈生的,但是母亲那样偏心哥哥。
如果不喜欢他,那么就不要生下他。
但是江勖已经不是十五岁的江勖,他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翻涌的心绪。
片刻后,他打开房门,坐电梯下楼了,对宋珂道:“妈妈,对不起,是我不懂事了。晚上就晚上吧,哥哥也很辛苦。”
宋珂戴正准备去公司,见状“嗯”了一声。
她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戳了戳江勖的额头:“你呀,马上就成年了,明天就是大人了。你哥早产,生下来只有三斤,你生下来时八斤,娘胎里就比你哥强些。所以你要体谅你哥,不要太任性。”
“你想想,这么大的家业,以后不还是靠你们兄弟俩互相扶持吗?”
说着她从橱柜里拿出一盒饼干,递给江勖:“这是你哥从法国寄回来的,我不爱吃,你拿去吃吧。”
江勖点了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妈妈。”
宋珂这才满意离去。
宋珂走后,江勖的笑容褪去,他看了眼手中金属盒子装着的姜饼人饼干,用袋子装了,走出门,穿过长长的石子路,走到别墅区外的街道上,将饼干和袋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他看着垃圾桶的目光极其阴寒没有温度,如同杀人犯来到抛尸现场,浑身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气息。
“江勖?”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在清泉里洗过的薄荷茶,明明是炎炎夏日,却给人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江勖迅速回头,挡在垃圾桶前。
他还沉浸在肃杀悲愤的情绪中,面上绷得紧紧的,没有表情:“你好,白念棠。”
江勖想找些话题,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我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
白念棠牵着一只黄色涂装的机器狗,机器狗背后拖着一个行李篮,篮子里装着一些玩具和菜品。
白念棠微笑着祝贺他:“我听说你被a大录取了,恭喜啊。”
江勖双手插兜:“我被集成电路学院录取了。”
白念棠的眼睛睁大了一毫米,接着笑道:“挺好的,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学弟了。”
白念棠道:“我就先走了。”
在走之前,白念棠回头:“对了,你哥哥跟我说他明天下午二点左右下飞机,叫我去他家等他。到时候,我就把你的礼物送给你。”
江勖感到心底某个干涸的地方被温柔的泉水浇灌,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极力把嘴角往下压,以至于面部肌肉都有些抽搐:“哦,好呀。”
他见白念棠面色有异,补充道:“对了,谢谢你。”
顺便违心地夸赞起白念棠的机器狗起来:“你这狗真听话。”
白念棠牵着机器狗的绳子往前拉了拉:“我替大黄谢谢你。”
江勖道:“不客气,小白。”
白念棠觉得江勖的说法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歧义。
而且他比江勖大三岁,小白是江勖能叫的么,简直倒反天罡。
白念棠牵着大黄走了,江勖想了想,又把垃圾桶里的饼干拿了出来。
好在那盒饼干被袋子保护着,因此并没有沾染污秽。
他提着那个饼干,就要往前走,突然一个小女孩从花丛中跑了出来,对他道:“大哥哥,你真帅。这盒饼干是要过期了吗?你怎么把它丢掉了啊。”
江勖蹲下来:“没有过期,但是我不要别人剩下的。”
小女孩道:“大哥哥,你要是不要,就给我吧,我不嫌弃。”
江勖挑眉。
小女孩睁大眼睛对江勖卖萌:“求求你了大哥哥,我真的很需要这个饼干。”
“你男朋友知道你帮了我,肯定也会觉得你很帅气的。”
江勖失笑:“我哪儿来的男朋友?”
“刚刚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吗?”小女孩的模样可爱极了,“我看哥哥你和他可般配了。”
江勖看着小女孩,把饼干递给小女孩:“过敏原是坚果、姜和巧克力,你看仔细了再吃。”
小女孩抱起饼干盒,对着江勖道:“帅哥你真是好人,祝你和那位哥哥百年好合!哥哥再见!”
说完就抱着饼干蹦蹦跳跳跑走了。
白念棠回到家,看见妹妹正在用纸巾擦拭一盒饼干。
他走上前,看了看那饼干的外包装,上面全是法文,盒子还密封着。
他翻到底部,发现这饼干的日期相当新鲜。
“你从哪儿弄来的饼干?”白念棠问白冉。
白冉嘿嘿一笑:“一个大哥哥送我的。”
“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白念棠皱眉,“你要对陌生人有所防范。”
白冉嘟嘴:“没关系的,他没必要害我。”
白念棠知道拧不过小妹,就随她去了。
次日下午二点,白念棠将买好的哈苏相机用礼盒装了,提着袋子,开着车,前去江宸家里等待。
这一天是周三,江家的两位长辈都在上班,白念棠被佣人带领着去了地下室负一楼等待。
这一层有一个巨大的会客厅,里面有游戏机、电影院和台球桌等娱乐设备,以往白念棠来做客,都会在这里等待。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宸的人影,他打开手机,江勖发消息说飞机遇到了恶劣天气,飞机中转停在当地的一个机场等待,估计要过三小时才能到家。
白念棠只能打游戏来消磨时光,一小时后,他有些口渴,便起身找水喝。
一转眼,他瞥见茶几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杯酒,凑近一闻,桃花香气扑鼻。
江宸喜欢喝香槟,白念棠不喜欢辛辣的酒味,喜欢喝甜酒,尤其喜欢桃花酒。
不用想,这桃花酒必然是为他准备的。
只是他今天开车来的,本不打算喝酒,先前就已经嘱咐过佣人,不知道为何他们依旧把酒送过来。
难不成江宸换口味了?
这酒放得久了,原本清亮的酒夜挥发了些,那蜜桃的香气愈发馥郁扑鼻。
桃花酒只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才最好喝,可惜江宸回来晚了,不能和他一起享用美酒。
白念棠实在口渴,他又不想麻烦佣人到负一楼就为给他倒杯水,便端起酒,一饮而尽。
喝了酒后,白念棠感觉胃里如同火烧,大脑晕乎乎的,越发相应睡觉。
他支撑着神志打起了游戏,暴击杀死手挥大刀的boss后,他看着游戏页面的“victory”,只觉得头晕眼花,头疼欲裂。
白念棠低头一看,雪白的皮肉已经泛起了红,他心说不好,最经流感高发,该不会是中招了吧。
他站起身想去照镜子,偏偏浑身发软,脚步虚浮,于是调转方向,想到休息室的小床上睡一会儿。
白念棠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屋内的空调是22度,但白念棠感到自己的体温依旧在继续上升。
酒精挥发的速度似乎加快了,空间在白念棠面前扭曲,鼻尖充斥着桃子馥郁清新的香气——
但那香气和桃子又不大一样,甜腻中混杂着极淡的花香,仿佛果实重新落在了桃林中,被簇拥着回到初春时节,让人想起雪山、冰泉和微风——
一股潮湿和因熟透而快烂掉的冷香。
好巧不巧,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白念棠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请进”,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走出隔间,只见江勖身着白衬衫,裸露在外的手臂粗壮遒劲,过膝短裤下的小腿笔直健壮,很有力量感。
他的刘海修剪过,堪堪盖住眉毛。
这样的造型显得他干净又精神,原本锐利的眉眼柔和不少,像个品学兼优、会被放在光荣榜上当众表扬的好学生。
白念棠见江勖问东问西,扭扭捏捏,只觉得这房间的空气越发燥热起来。
他把空调又调低一度,这才想起江勖为何而来。
他从茶几下方拿出礼盒,递给江勖,虽然脑中一团浆糊,也依旧努力挤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十八岁生日快乐,江勖。”
江勖接过礼物,那袋子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他嘴角勾起,看着白念棠,温声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又问道:“我可以现在就拆开吗?”
白念棠只想赶紧回到床上睡觉,他点了点头:“可以。”
江勖拿出随身携带的军刀,将那礼盒划开,赫然看见一个方块模样的相机。
这相机的工艺十分复古,银色边框包裹黑色的机身,像是博物馆里的工艺品。
“这是周年纪念款——”江勖捧着那个相机,眼睛笑得眯起来,熠熠地闪着光:“谢谢你,白念棠。”
白念棠点了点头,挥手道:“不用谢,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去准备生日吧。”
江勖把相机放回礼盒,这一款相机大概需要十一万元,因为是周年限定款,购买前需要联系官网预定。
几十万的相机他也不是没有,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相机。
而且还是白念棠送的。
宋珂并不喜欢江勖玩摄影,她觉得那不是江家人应该做的事情。
她觉得江勖应该玩股票、公司和竞赛,她并不见介意花几百上千万给江勖当学费。
她不喜欢江勖每天拎着个相机到处拍,显得很没见过世面。
其实白念棠也不懂摄影,他只是找了一个他接受范围内最贵的相机,当做礼物送给江勖。
他的世界观里,送礼就是要投其所好,只有收礼的人开心了,才算没有白送。
所以看见江勖很开心的样子,白念棠也松了一口气。
江勖正在兴头上,越发不想离开活动室。
他看着游戏机,对白念棠道:“白念棠,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白念棠拗不过他,只能坐下陪他玩《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