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江勖所料,有了小猫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一起去给小猫打疫苗、为小猫挑选猫粮玩具,白念棠对小猫付出了精力后,也逐渐越来越喜欢小猫,两人还给小猫取了一个名字——年糕。
江勖单独去拜访白念棠,白念棠总会说自己没空,但如果江勖带着年糕上门,白念棠就会开门放人。
这样过了一个月,两人都关系逐渐缓和到“定位事件”之前。
一转眼就临近期末,白念棠帮江勖划了重难点,又综合以前考过的期末真题给江勖组了几套模拟卷,以便江勖备战期末。
江勖埋头在图书馆复习,便以时间不够为理由拜托白念棠帮他喂猫。
多亏了他每天早出晚归,所以并不知道白念棠的家门口,每天都会出现一束漂亮新鲜的花束。
京城的秋天非常短促,北风一吹,冬天就裹挟着寒潮呼啸着砸来了。
白念棠打开门,只觉得生锈的门把十分冻手,冰得骨头泛酸。
他一转眼,看到脚边有一束刺目的红,玫瑰张牙舞爪地怒放着,舒展的花瓣盛着一颗露水,映出他苍白的面颊。
那脸色比他穿的白外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但他的五官却很漂亮,乍一看有非人之感。
他蹲下身,那玫瑰花束里还有一张纸条——
“Je t'aime bien”
我喜欢你。
翻过纸条,还有一串号码。
嗓子里似乎被堵住一颗铅球,往腹部永无止境地下坠。
作呕感缓缓地泛上来,白念棠抓住那束花,走出单元门,把花束丢进了垃圾桶。
他对着垃圾桶里花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那号码都主人。
【不要做这种事情,很恶心。】
对方的回复很快——
【我会一直送的。】
【你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衣服么?很好看。】
【我会去学校找你的。】
白念棠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他看着手机上方正的字体,吸入气道的空气冷得他五脏六腑都随之震颤。
【见到老同学不该这么冷淡,我会伤心的,白念棠。】
白念棠静默了一瞬,拨打了报警电话。
“有人监视我。他知道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知道我住在哪里,还知道我的学校。”
白念棠缓缓地叙述着。
“对方有做出什么伤害你人身安全的事情吗?”
“……暂时没有。他每天都会在我家门口放一束花,我叫他不要送,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他还说要去我的学校找我。”
对面沉默了一下,接着问:“你有伴侣吗?”
白念棠的脑中闪过江勖的身影,但亲口说过不喜欢他的江勖,无论如何也和伴侣这个词不沾边。
因此,白念棠并没有把自己被骚扰这件事情告诉江勖。
“没有,”白念棠回说:“我没有伴侣。”
自己被骚扰的事情,白念棠没有对任何人说。
他不想对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alpha示弱,也不想麻烦父母。
他的父母很忙,最近似乎公司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忙得连小妹的家长会都缺席,还是他代劳的。
因此,白念棠更加不想让父母再为自己烦心。
他是大哥——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他怎么让可以展示出自己无能为力的一面?
那太有失身份了。
这其实是无谓的、有害的坚持,但白念棠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交代完基本的案情后,白念棠去警察局做了笔录。
度过了堪称煎熬的一上午,白念棠把文件送到辅导员办公室后,准备去商场吃顿午饭。
他刚刚跨出北门,肩膀处就传来被敲击的钝痛,白念棠迅速转身后退,高大的影子笼罩住了他,凛冽的雪松气息在空气中弥散。
alpha的信息素重锤大脑,白念棠抬头,刺目的金发在他的视野里燃烧,他头晕目眩。
宋奕站在他的面前,笑语盈盈:“中午好,白念棠。”
白念棠一瞬间反应过来:“……是你?”
宋奕上前一步,那雪松的气息愈发浓郁,这味道是十分好闻的,让人想起西伯利亚的冰原。
白念棠抬头看着宋奕,抵触和厌恶无可避免地从那花瓣一样的眼睛里泄露出来。
“报警是没有用的,白念棠,”宋奕耸了耸肩,“法律可没规定我不能给老同学送花。”
“还是说,你是想闹到人尽皆知呢?”宋奕笑了笑,眼睛眯起狐狸一样的弧度。
白念棠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吃个午饭。”宋奕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十五分钟后,白念棠看着眼前八分熟的鲜切牛排,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没有把这块棕红的牛排扔到宋奕的脸上去。
“我想闻你的信息素。”
宋奕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盯着白念棠的眼睛。
白念棠深吸一口气,攥着刀叉的手骨节发白。
同样的话江勖也说过,但从宋奕的口里说出来,他只觉得恶心。
这句话不亚于“我想看你的内裤颜色”,是一句极其冒犯边界的话。
白念棠说:“你有病就去看医生,不要在这里发神经。”
“我没有开玩笑。”宋奕的身体微微前倾:“我是真的很想很想闻你的信息素。”
他的鼻翼翕动,记忆里,那场暴雨混杂着蜜桃的香气再度洗刷着他,午夜梦回之时,他总能从梦里惊醒——
那是omega的香气。
那是来自白念棠的、属于omega的香气。
白念棠不是beta。
他是omega。
只有他看出了这一点。
当他在大洋彼岸听说了白念棠分化成了omega的消息,他激动得几乎要放声尖叫。
他是对的。
他并没有说错。
白念棠应该对他道歉。
这七年来,每一次闻到蜜桃的香气,宋奕总会想起白念棠。
但水果摊上的蜜桃香气似乎和记忆里的那股味道不大一样。
他记得他闻到的香气里,还混杂了一股极浅淡的花香。
有一些青涩,但回味很甘甜。
他实在太好奇了——
那股迷幻剂一般好闻的香气,到底是不是白念棠的信息素?
所以,他是真的很想闻白念棠的信息素。
万分火急。
白念棠不知道宋奕的心理活动,他觉得宋奕就是拿他取乐。
白念棠语气生硬:“你做梦。你以后不要在我家门口放花了,我会全部扔掉。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想追究,如果你还有些自尊心,就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宋奕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疮疤,缝合后的痕迹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蜈蚣:“白念棠,你看清楚,你把我打破相了,害得我没办法脱单。究竟是谁不追究谁?”
白念棠血液上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是你咎由自取。”
宋奕抿了一口酒,悠哉道:“你以为,如果当初我真的和你硬碰硬,你还能继续在京城念书吗?”
白念棠被宋奕的话气得头脑发懵。
宋奕和江勖沾亲带故,家中自然有些势力。
但无论后果如何,白念棠也绝不后悔。
如果他当时没有还手,他会一辈子活着阴影之中。
他必须还击——才对得起自己。
宋奕悠悠看了白念棠一眼,知道威胁白念棠没什么用,于是拿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
照片散开,像一把散落的折扇。
“看一看——这是关于你家公司的。”
宋奕切下一块鲜红的肉,肉汁在他的舌间翻滚,如同腐朽的血液。
白念棠拿起照片。
“你家的公司——萨林科技有限公司,市值八十亿,主营业务是芯片测试。”
“传闻中昀国际集团要和萨林科技合作,但是迟迟没有敲定,有机构称萨林集团的目的就是要抬高股价割韭菜,再提现跑路,”宋奕咽下牛肉,慢条斯理地问,“你说……这是真的吗?”
白念棠抬眼看宋奕,那眼神堪称锐利,剐得宋奕的心脏猛得一跳,“关你什么事?”
“可是一位大股东可是抛售了你家公司九亿的股票,这坐实了你家公司心虚套现跑路的消息。”
宋奕打开手机页面,那页面绿的如同呼伦贝尔大草原,让人一看就忧伤。
“连续三个跌停——”
宋奕看着白念棠苍白的脸色,视线划过他漂亮的眼睛和看起来很柔软的唇瓣,“白念棠,你说,如果我放出你家公司四十五岁alpha人事总监隐瞒结婚事实,和刚毕业的omega下属谈恋爱并使其怀孕,又为自保将其强行开除,致使该omega在公司内上吊自杀、一尸两命的消息——”
宋奕打量着白念棠缓缓睁大的、琥珀色的眼睛,笑得十分爽朗,“如果我现在把这个大事件透露给记者——你猜猜,萨林科技还能再上多少个跌停板?”
白念棠放下照片。
怪不得父母这些天这样繁忙!
宋奕家里开着国内最大的传媒公司,如果他想可以炒作这件事,易如反掌。
白念棠不能不考虑家人——萨林科技是父母的心血,即便这种丑闻不会彻底击垮萨林科技,却也足以让父母殚精竭虑,让萨林元气大伤。
当务之急,是稳住宋奕。
白念棠喝了一口威士忌,那酒极辣,他被呛了一口,喉咙和鼻腔都火辣辣地疼。
酒微妙地为他壮了胆,白念棠直视宋奕的双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奕张开双臂,靠着柔软的背枕:“我不是说了吗,我想闻你的信息素。”
“我可以和你成为开放式关系——我每个月给你十五万零花钱,你做我的男朋友。你可以和别人上床,我不管你,同样,你也不能管我。”
宋奕语气雀跃,他似乎真的觉得这个注意棒极了,没有人能够拒绝。
白念棠忍了又忍,深呼吸好几次,才把怒斥生生咽下。
宋奕这是找炮友,还是在点男模?
“你做梦吧,”白念棠压抑着怒火,“我不接受。”
“我不喜欢你,不会和你谈恋爱,也不想和你成为开放式关系。”白念棠一字一句道:“我觉得脏。”
“如果你非要坚持,我也无所谓,只要你每次靠近我都出示体检报告,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说几句话。”白念棠看着敛起笑容的宋奕,心中涌动着快意,“你接受么?”
宋奕皱眉,但嘴巴在笑:“不用那么嫌弃我吧,我还是处男。”
白念棠沉默。
宋奕见白念棠不说话,点开微信页面:“你再不答应我,我就把这个劲爆的消息曝光给媒体。”
“三、二、一——”
在宋奕的手指按到发送键时,白念棠说:“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