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没弯之前一直想娶光之国的公主塞尤尔。
安德鲁问:“你根本就没见过她,你只知道她的名字,你为什么想娶她呢?”
卡德说:“因为王子的叙事就是这样的,王子就应该娶公主,然后在一场舞会上,出轨伯爵的女儿,之后穿越荆棘,吻醒中了沉睡魔咒的公主,之后在海上冒险的时候,被小美人鱼所救,捅死美人鱼,被诅咒化身野兽,再被美丽善良的农家女儿用真爱解救。”
卡德把童话故事读串了,但是不影响,因为——
柯蒂利亚说:“你不能娶诺亚的公主,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卡德的叙事泡汤了。
“王子的叙事是什么?”卡德将《小王子》扔进垃圾桶:“一本毫无用处的书,这种书都能出版,真是浪费树木,什么独一无二的玫瑰?王子就应该拥有世界上所有的玫瑰,我独一无二的,只有妈妈,哥,你的神情仿佛在说,难道我这个哥就不独一无二了吗,不,当然不是,我有两个哥哥。”
卡德陷入思考,“我不想成为一个国王,国王你当就行了,我也无法娶公主,因为公主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作为一个王子,我的价值是什么?”
安德鲁不想理这个弟弟:“我给你在军队挂个闲职吧。”
“你怎么也让我打工!”卡德惊讶,继而又深思:“诚然,工作赚钱是一件有社会意义的事情,但是这样得到财产的方式实在称不上高明,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工作赚钱的,我们王室的财富已经流传了几个世纪,根本不需要再出卖什么,我们已经足够的富裕。”
然而卡德还是被柯蒂利亚流放到了沙漠,大败而归,卡德气急败坏地处死了叛变的将领,回到了王宫,并发誓再也不打工。
也是自战败以后,恐怖组织异军突起,恐怖袭击一波接一波。
宫廷中一个贵族的儿子死了,柯蒂利亚放下报纸,充满羡慕,以至于流下泪水。
安德鲁礼节性的安慰她,条理清晰地说出了恐怖分子的战略部署,“罗布区尤为活跃,是他们的重要据点之一,杀死贵族只是一个开始。”又安她的心,“我加强了首都的兵力布置,短时间内,王都都不会受到影响。”
卡德笑容开朗的拍拍胸脯:“不要担心,妈妈,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柯蒂利亚:“你还是去死吧。”
卡德是个十分活泼的孩子,春天柳树抽枝似的疯狂生长,精力旺盛,喜新厌旧,并十分自恋,“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卡德说,“很多人都分不清双胞胎,但妈妈却认得我们,一定是因为对我们充满爱意吧哈哈哈哈。”
柯蒂利亚:“……”
并不是柯蒂利亚有意要区分她的两个儿子,而是他们实在是太好辩认了。安德鲁勤于锻炼身体,体型壮硕,卡德则更清瘦。安德鲁的神色总是很平静,像是在思考什么事,面对需要交往的人,就会露出礼节性的,没什么温度的,皮笑肉不笑的脸。而安德鲁的神色更轻松,纨绔子弟一样,行为乖张。两人的穿衣风格也截然不同,安德鲁是规规矩矩的礼服,而卡德总是要露出皮肤。
面对卡德大笑的脸,柯蒂利亚感到一阵厌烦。
就在柯蒂利亚为小儿子烦恼时,王宫升迁了一个新的侍卫队队长。
男人的皮肤被太阳充足的晒过,她为他牵着缰绳,抚着马匹,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热诚。
柯蒂利亚习惯性的挑逗男人。
男人英俊,娴熟,谎话连篇。
他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说:“我爱您从不是因为你是王后,我只是爱着您本身。”他抓住她的手,深情款款。“我真是嫉妒,把您这样一位美人留在宫中。让美丽的女人独自度过夜晚是男人的过错。”他装出谦卑的模样:“我从未奢望女王的心里能留我一席之地,我只是个卑贱之人,能得到女王的荣宠,已万分幸运。”
他知道久居深宫中的贵夫人们喜欢什么样的话。
男人们总是很愚蠢,梅菲斯特是,眼前的这个人也是。
不过健壮的身体摩擦着太阳的光亮,倒也值得一玩。
男人总是会小看女人,殊不知那些小心思在柯蒂利亚眼中无处遁形。他以为她是只知道享乐的祸国妃子?还是寂寞的深宫女人?他示弱,尝试用所谓的感情操控她,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男人太蠢了。如果他想要得到权力,那肯定要再卖力些。
柯蒂利亚一直搞不懂卡德的行为逻辑。
卡德小时候很喜欢哭,却只是在她面前哭,冷宫里的佣人说,小王子很安静,不吵不闹,特别乖巧。倒是惊奇,于是柯蒂利亚破天荒的去看望他,之后卡德哭得撕心裂肺。卡德自幼就很喜欢他的父亲,每次梅菲斯特来她这里的时候,他都笑脸相迎。可梅菲斯特离开王宫后,连安德鲁都暗中调查过他的行踪,卡德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卡德也曾撞到过她的偷情。
对于母亲的偷情,孩子是什么看法呢?她是否应该告诉他,你的父亲并不爱我,母亲也有情欲。
可是小孩子可以理解大人的感情吗?
而在这件事上,卡德却是站在她的一方。
“你妈妈呢?”梅菲斯特向他问起她的行踪。
而明知她在干什么的卡德却一脸单纯,奶声奶气拉着声音:“去~练~琴~了~”
“哦?”
梅菲斯特隐隐的知道她的不老实,她来到她的寝宫,而他的情人已经破窗而逃,梅菲斯特看向窗外,问:“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开着窗户?”
卡德摇摇摆摆:“透~透~风~”
真是奇怪,如果喜欢父亲,对于背叛父亲的行径,难道不应该很讨厌吗?——安德鲁就是这样。
对卡德的关注延后了柯蒂利亚换人的时间,于是有天,卡德问她:“妈妈很喜欢那个人吗?”
卡德一双黑色的眼睛里带着野兽的纯粹。
最近升迁的那个禁卫军队长。喜欢吗?不,并不喜欢。柯蒂利亚不喜欢任何男人,尽管她总能轻易得到很多人的爱。
感情让她乏味。
只有那片刻的欢愉是真实的。梅菲斯特,或者是过去的很多男人们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
“是啊,我很喜欢他,他比你父亲好多了,也比以前的那些男人们好多了。”柯蒂利亚说了个谎,像是抛出一个诱饵,她想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卡德露出一个感到有趣的表情,像是野兽盯准了猎物,那眼神让柯蒂利亚有些许忧虑,不过稍纵即逝,后来把这两人抓奸在床的时候,那些忧虑终于又再度回来,在脑海里面萦绕不去。
而即使发生这一切,卡德依然照常出现在她的餐桌。“妈妈可以稍微改变一下习惯,妈妈真的很喜欢军人出身的男人呢,为什么呢?是因为妈妈以前的丈夫也是军人吗?”
勺子在她手中弯曲了形状,柯蒂利亚终于明白了,卡德就是个贪得无厌,惹人讨厌的小鬼。
他用他敏锐的嗅觉,捕捉他的情绪。
一旦知晓她的快乐,便做出行动,毁掉她的快乐。
从前是她的安眠,如今是她的男人。
卡德让柯蒂利亚意识到,孩子不仅仅是巩固权力的工具,还是她亲手种下的恶果。
她早已不再需要孩子稳固她的权力。
这个孩子会是她人生中的一个阻碍。
她必须杀掉他。
她抬起头,看向镜中她的脸,千年岁月消逝,她终于开始苍老。
她开口,问:“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那魔镜好像睁开尖利的牙齿:“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您的小儿子,卡德。”于是柯蒂利亚也做起了恶毒后母,召唤猎人。
那个犯了错的男人跪在地上。
柯蒂利亚说:“亨特,你曾经说,若你能做我的爱人,千万颗心我都愿意为你奉上。我不需要千万颗心,我只要我儿子的心脏。”她下达命令:“亨特,把我儿子杀了,心脏带给我。”
感谢神明!死了一个不听话的,让人心烦的孩子,她还有一个安静的,从不忤逆她的孩子。
但亨特违背了她的命令。
他甚至没有用野猪的心脏冒充王子的心脏。
亨特带着卡德跑了。
白雪公主和猎人逃离王宫,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那样也好,这样她这个恶毒王后就不用再看到那张故作单纯的脸。
可公主回到了宫廷,将背叛的猎人也押了回去。
“妈,这个人背叛了你,又忤逆了你的命令,你让他带回我的心脏,他却要带我逃跑。”他伸手,指向被五花大绑,被迫跪在地上的猎人,述说他的企图,像是邀功。
“妈,你想要我的心脏吗?这可不行,没了心脏我可就活不了了,妈妈还是要点别的东西吧,我新出的音乐专辑怎么样?”
他的音乐,他翻奏的,她的音乐。
礼崩乐坏。
“妈你会拿我的心脏怎么样?用来巫术吗?那样妈妈更符合民间传说中的女巫形象了。”
柯蒂利亚厌烦这个孩子,他妈的,烦死了,杀都杀不死。
她头疼的无以复加。
今天王宫很安静。
“我妈呢?”卡德问宫廷的侍女,侍女们都摇了摇头,不知王后的踪影。
王后不在内宫,也许在散步?卡德去了花园,也没有见到,他甚至去了母亲最新宠幸的侍卫队队长的住所,依然没有找到。直到他抬起头——王后站在王宫的高塔,抬头望着月亮。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
梅菲斯特的旧友死在了战场上,来她这里,借酒消愁。
柯蒂利亚说:“死去的灵魂,会被黑暗神引渡,回到月亮上去。”
梅菲斯特抬起头,望着那笼上一层光辉的圆圆的月亮,“所以月亮,才这么美丽吗?”他给她倒了一杯酒,“月亮上,也有莉莉珍视的灵魂吗?”
柯蒂利亚想:“我以前的……丈夫……”
梅菲斯特愣了一下,又笑了出来,“莉莉总是在不该坦诚地地方十分坦诚呢。”他的笑容里带着无奈:“嘛……这也是我喜欢莉莉的原因。”
柯蒂利亚只觉讽刺,对于这个来她的寝宫只谈话,从不睡她的君主,“喜欢?你喜欢我?”
梅菲斯特笑了:“我当然喜欢莉莉,莉莉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莉莉养在身边,就像养女儿。我有三个儿子了,还没有女儿呢。”梅菲斯特想起了先祖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神明还在这片大陆的时候,月亮女神总是从黑夜,坠落加纳王宫,君主迎接月亮,为了让月亮认出君主,他们都传承了同一个名字。”
酒已空,梅菲斯特看着女人,不由得爱她:“大概是喝多了,居然看到莉莉身上有月亮的光辉,仿佛下一秒,莉莉就回奔向月宫,跟嫦娥似的。”
柯蒂利亚流下泪水,“我已经回不去了。”
卡德架了个梯子,爬上了屋顶:“哎呀妈你该不会要跳楼自杀吧,也太早了,莱茵王宫还没被反叛军攻破呢,以身殉国的时候还没到呢。”
柯蒂利亚神色平静,望着月亮出神。
这月光能否让她飞起来,飞回月宫?
她走入河流,河水溺入她的鼻腔,她呛了几口,男人把她拉了回来,她流下泪水,哭了出声。
她已经无法回到天上,也无法再落入水中?
卡德又说:“哎呀难不成是因为亨特?妈你也太喜欢他了吧,为这种男人不值得——”
“卡德。”
柯蒂利亚叫他的名字。
卡德站在原地。
柯蒂利亚说:“我年轻那会儿每天都很开心,那时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下去。”
卡德:“妈妈现在不也是全莱茵最开心的女人吗?”
柯蒂利亚没有理会卡德的恭维,继续说:“后来我的生活被一个人毁了,他杀了我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朋友,毁掉了我安宁的生活,让我从月亮上坠落,我落入这个凡尘,千年来,见证了人性的丑恶,自那以后,我就发誓,我要摧毁这个世界。”
赛尤尔是她年少时期的朋友,梅菲斯特是众多男人之一,特雷顿和她是同类,为了一个记忆苟活至今。
那位遥远国度的光明神,那个开启这一切故事的人,那个违背了母亲旨意的人,用它千年的孤单去赎罪。
她带着她的记忆,等待塞尤尔的重生。
说到底命运是什么?
她生下卡德,是否也是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