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茗馆儿,一瞬间高伯乾觉得脑海里某根被遗忘的弦忽然拨动了一下。
夜里睡觉时,隔壁房中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翻云覆雨之声。高伯乾听得浑身燥热。可怜他正值壮年,捂着一双耳烦闷得很,襄平县夜里宵禁不能在街上走动。
好在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多多少少遮掩了叫他难耐的声音,也浇灭了他的□□。
只是这雨下到早晨不但没有停止,反倒更加急凑。
高伯乾一早就推开了房门、窗户想要通通风,他总觉得屋子里有一股情欲的味道折磨的他难受。
阁楼长廊上的屋檐下飘着如雾般轻细的雨花,白茫茫一片,小雨轻扫这他的脸,微微觉着痒;伸手拿衣袖擦拭间,水珠又轻轻濡湿了衣裳。
“吱呀——!”一声,隔壁的门打开了。
高伯乾颇为尴尬的紧盯着打开的门里,好奇会走出来个什么样的人。昨夜那般折腾,如今天才微亮就醒了,还真是辛苦哟。他心里有些挖苦看戏之意。
“啊呜!”门里走出一人大摇大摆伸着懒腰,宽大的衣袖滑落到肩头露出两条赤裸裸的手臂,一个脑袋从举起的胳膊侧面探出来,一挑眉毛,斜着一双眼珠子,上下打量着他。只见高伯乾庄重的蓝色长衫,衣服上绣着银色云纹,腰带正中镶着一块浅色宝石。发髻上带着个木冠,冠上镶嵌着绿色宝石。
见姑娘侧眼看他,高伯乾想起昨夜听到的声音尴尬一笑。
那绿衣黄绢长衫的姑娘一下子跳到他身边。仰着一张脸对视高伯乾的时候,屋顶漏下一滴小水珠,正巧落在美人的鼻尖上。
“这位公子,你饿吗?”声音清脆又悦耳,回味中就像一曲优美旋律;更像一双无形之手轻轻拨动心弦。娇美的脸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就贴了上来。此人个头比自己略低,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盯得他难受,使高伯乾退却几步,美人发丝随微风飘扬,被扫入长廊的细雨打湿,发上挂着极小的雨珠。
他不过退后两步,美人就有点失落,垂下双臂,正巧衣领大敞香肩半露,肩头上刺着半片火红的蝴蝶翅膀。朱砂尤新。
顺着看下去,难免就看到了女人的胸部,可美女的胸竟是平的,平坦胸脯肤如凝脂,比自己见过最好的白玉还光洁。
“是个公子……啊……额!”高伯乾一声无可奈何的沉吟挤出牙缝。
眼前美人又一个劲儿的贴了过来,双手交缠着他的手臂,好不亲近,毫无羞耻。张口便是:“我出门忘带银子了。”
高伯乾一双眼不受控制,不住朝他光裸的肌肤看去,虽知是男儿,可高伯乾哪里被男人这般对待过,不住呼吸不稳起来,颤声道:“你……你饿了?”
见他上勾,黄衣绿衫的人儿眉眼微眨,点头间下巴搁在他的肩侧,骄矜道:“叫人吃了一夜,人都被掏空了,没良心的只顾睡觉不管饭,我就要饿死了呢。”
“那……我、我请公子?”高伯乾试探的问,那人儿当即跳开,双掌一拍,收起那副魅惑之态,兴奋道:“那快走吧!两天都不曾吃饭了,每每如此都要饿上几顿,这些事儿真是辛苦。”
高伯乾看着兴奋的少年,不过也就十来岁模样,脸上稚气未脱,转身登登登朝着楼下跑去时还不忘回头判断一下高伯乾有没有跟上。
见高伯乾迈开步子随后而来,他开心一笑,微笑间一对梨涡印在唇角。
前方之人兴奋的不曾发现,他蹦下最后一阶楼梯时,身上掉下了一个锦囊。听声音颇有些沉甸甸。
高伯乾悄无声息,匆匆捡起。
“你快些!”那人转身站在廊上回望,雨中吹来细细的风,浮动着少年的青丝衣摆,如同画师的杰作。
高伯乾走起路来慢悠悠,少年觉得他请的并不情愿,可出门就贴上个有钱的善人,他不能翻脸。只是肚子叫了许久,厨子做饭又需时间,难免有些不满。
高伯乾随意应承一句,起身假装拉扯自己的衣裳整理一番。
他默默将那锦囊在手中掂量一番,凭借多年积攒的经验,这袋里少说也有两锭银子,一些散碎铜板。
再看前方少年进入了客舍前店,想他方才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竟是在撒谎,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没钱。
没带钱又是怎么住的旅舍,没带钱那这锦袋是偷来的咯?别说,高伯乾还真想会会这人,等着一会儿拆穿他的谎言叫他难堪。
—— —— ——
店里三三两两坐着早起的人,不过小菜、黄粥配蒸饼。北方栗、麦为主,而高伯乾是南方人,到这里一碗稻米能卖上好价钱,他这次来就给老板带来了一车的稻米。
少年众目睽睽下寻了角落坐下,唤来店里正忙碌的奴隶,奴隶是月氏人,不会汉话。少年与他沟通起来很是费劲,可一点也不耽误他跟人眉来眼去。
高伯乾徐徐走来,觉得周围气氛有点紧张,他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端坐于少年对面,拍拍那低头哈腰的月氏人厚实的肩膀,道:“野兔半只、羊肉一叠、韭菜炒蛋、两碗清粥、一张蒸饼。”高伯乾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和对方交流。
少年崇拜的瞪大眼睛,好奇道:“你会胡人的语言?”
高伯乾点头,提壶倒一杯清茶润润口舌。
少年从对面的位置换到了他侧身,一把扯住他搁在桌上的手,兴奋的问:“那你能教教我吗?我想知道你个竖儒、敢与公斗、蠢如猪狗,诸如此类的话吗?”
高伯乾横眉竖眼、及不待见向侧身美人瞧去,美则美矣,心眼儿不好,嘴巴更坏,学什么不好竟学这骂人话。想高伯乾也算是半个读书人,才不屑与他同流合污。
狠狠抽回自己的手,斜他一眼不理。
那月氏人端着清粥蒸饼先来,牛肉是风干的也一同上了。
“炒羊肉和野兔现做得稍后。”月氏人与高伯乾正说话,眼睛却时不时飘向一旁端坐的少年。
少年喝一口茶、舔舔唇,无意间撞上那月氏人的眼,嘴角不觉坏坏一笑,起身就贴了过去。
他抓住月氏人的手臂,凑过去用鼻子在对方脸上、脖子、胸间闻了一个遍儿。
“你猜我闻到什么了?”少年得意的回头冲高伯乾展露一副天真笑颜,虽然在高伯乾看来他极其虚伪。高伯乾虽不耻于他,可还是毫不避讳的接话道:“发情的公狗味儿。”
高伯乾左右瞧瞧,还好没人看过来。于是不屑的又讥讽道:“那你猜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什么?”
“我知道!”很好,少年直接抢答了:“母//狗的味道。”
一听这话,高伯乾整张脸都绿了,尴尬的侧过身。只是这样隐匿羞耻的话被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他实在觉得丢面儿。心想这人也太不知廉耻。
谁知少年没完没了,凑到他身旁发号施令道:“你帮我跟他说,恩……就说前日偷/情,吾甚是喜欢,且回味无穷。”
“噗嗤!”高伯乾的汤刚端起来喝了一口系数吐了出来。他抬眼瞧去。只见少年忽的又坐到自己身边,双手拉扯着他的手,一边帮他擦着下巴的汤水,笑眯眯道:“再跟他说,过上几日我还会到此,便没了!”
那轻松的语气,就跟开玩笑似得。
高伯乾推开少年的手,鄙夷的目光里透着股厌恶。
一个少年跟一个月氏男人偷情,且宣之于口,如何的耐人寻味,甚至还邀人再次偷欢。高伯乾着实难以置信。
“快点嘛!”
少年催促着他,高伯乾不高兴的板着张
脸,不搭理他。
那翩翩少年忽然正面贴上月氏奴隶的身体,一手抓住男人裆部,藏于二人身间。另一只手玩弄着自己的发梢,轻扫奴隶的脸颊,吹一口气儿。
那月氏人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高伯乾也被这举动吓了一跳。面对着这种极具挑逗意味的动作,他的脸瞬间就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心中万分后悔方才没帮他说话。这会儿只觉得丢人现眼,不想表露任何同行的迹象。
少年看看柜台后店家不在,拉着月氏人就消失了。
这算什么情况?
高伯乾感觉脊背一阵冷风小吹,进入肌理。
时间不算太久,少年整理着衣衫缓缓而来,那月氏人端着烤野兔和炒羊肉跟随而入。而后,月氏奴隶拿起切割兔肉的刀将自己下巴间一股编着的胡须割掉,双手递给了少年。少年貌似很满意的冲他微笑,梨涡很漂亮,至少能让高伯乾一时间忘记那些糟糕的行为。
看着少年欣然抬手正要收下月氏奴隶递给他的胡须,高伯乾赶忙拦住少年悬在半空的手,冲他摇头。
少年坐在高伯乾身边,整理衣发间冲他一笑,挤眉弄眼好生轻佻。他最终还是挣脱高伯乾的手,接过了奴隶递来的胡须放入袖口里。
摆手间,月氏奴隶毕恭毕敬的下去了。
紧接着,这少年便毫不客气的享用起美食。他吃像难看,一边吞一边喝。整张嘴塞得满满登登,一张小脸鼓囊囊的。
高伯乾当然知道少年跟那个奴隶做了些什么。他并不觉得恶心,只是有点担心。
眼看就要吃完,少年抹抹嘴巴起身要走,高伯乾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开口了:“对了,公子贵姓啊?”
“林。”
“李?”
“林,木木林。”
木木林,高伯乾听着他这样解释很想笑。忍了忍压下去,又道:“那请问,这个可是你的?”说着从怀里摸出那个锦囊,“若不是,我便自收着;若是公子自己的,还请你自己付饭钱。”
林姓少年伸手要抢,被高伯乾躲了过去。
那锦囊上绣着一个林字,想说不是自己的也赖不掉。当然,换句话说,这铁定是自己的!
少年瞪着高伯乾,心想:这人真狡猾。谁不知道十里八街就他一个姓林的。也只有他用锦囊装银子。光这装银子的锦囊就值一锭银呢。
高伯乾起身绕过他,朝着店主人走去,少年赶忙拉住他,不悦道:“这是我的银子。”
“对啊,你吃的饭当然要你掏钱。”
“不对!”少年紧紧抓着锦囊,反驳道:“你也吃了的。”
“我的我付过了,一碗小米粥。韭菜炒鸡蛋。若你一定要跟我算,韭菜炒鸡蛋你也该掏一半!”
“这顿饭那个胡人请,不然我刚才干嘛去!”少年不高兴一使劲儿抢了过去。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看起来越正经的人越是道貌岸然之辈。
这人忒坏。少年收起笑颜不高兴地愣高伯乾一眼。将锦囊揣回怀里,头也不回的离开客舍。
高伯乾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主人!”一声浑厚的男音带着浓浓的西域味儿从身旁跃过,那月氏奴隶紧随少年而去。
“你你你,”店老板叫嚣着,央一人追去月氏奴隶,一边喊:“拿着契约,直接去聚茗馆儿要银子啊!”
这回有好戏看了。
不光是高伯乾,紧跟着还有三个人一同都跑去凑热闹了。
而高伯乾正要去聚茗馆寻他日思夜想的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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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下着雨,高伯乾回去取了一把簦篱,在雨中撑开,徐徐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