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宥礼死了吗?
许宥礼怎么又死了呢?
江辞被满目的红刺得眼睛酸疼,无数绚丽又数不清的场景从眼前划过,他伸手要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难道有人潜入了家里杀人吗?在他旁边一刀抹了许宥礼的脖子?
为什么他一点都察觉不到呢?
江辞指尖攥的发白,尽管拼命控制呼吸,却依然能听到心脏跳如擂鼓的声音。
现在这种情况,他到底应该报警还是静观其变?
睡衣已吸满冷汗,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江辞用尽全身力气,左手攥着右手手腕,克制住颤抖,将手机屏幕调到最小,给好朋友林弦清发去求助短信。
【弦清,许宥礼家好像进了杀人犯……】
【他好像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一醒来全是血,好多好多血……】
江辞手腕用力到勒出一道红痕,一边打字一边无声地掉着眼泪。
好在林弦清没睡,立马回复,【你先冷静一下,把地址发给我,我帮你报警。】
江辞死死捂着嘴克制住哭出声,把地址发出去后刚刚轻喘口气,再一低头,被上的血渍竟然全都不见了。
许宥礼也正安静地在身边熟睡着,呼吸均匀,哪里有半点死了的样子。
江辞整个人都是懵的,眨了半天眼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掀开被子摸了下床单,也是干的。
唯一存留下来的,只剩睡衣上黏腻满身的汗。
江辞呆愣愣地坐了半天。
他想起来了,今天是许宥礼难得放假的周末,自己被对方或利诱或死拉硬拽到了他家。吃了不少甜品和酒后,迷迷糊糊地和许宥礼发生了什么,之后就没了意识。
他们像往常般在这张床上睡着,没有杀人,没有伤口,没有血流成河,只剩平静和温馨。
许宥礼的睡颜很柔和,浓墨丛密的睫毛,轻柔匀称的呼吸,和身上散发着清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松木香,修长的脖颈干净白皙。
一切细节都在提醒他,刚刚只是一场噩梦。
他只好和林弦清交代自己是做梦的后遗症,对方显然也安心了许多,安慰了他几句后就睡了。
后脑勺依旧像被钝器击打般嗡嗡作响,江辞不知怎的走到了客厅,咕咚咕咚喝了两大杯温水,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时钟的秒针咔哒咔哒挪动。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是温柯发来的消息。
【辞哥,睡了吗?】
江辞恍惚地眨了眨眼,散成一团的记忆像是回笼般聚在一起——现在的他和男友许宥礼早已心生嫌隙,为了反抗对方窒息般的掌控欲,他选择了和学校里的学弟演戏气死许宥礼,不过这位男小三似乎有了纠缠不休的意思。
他呼了口气,恐惧感也在此刻触手可及的真实中渐渐消散,他淡淡将口中的最后一口水咽下,回道:【没睡,怎么了?】
对面发来一个语音条,平日温柔和缓的嗓音竟软了几分,还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刚刚做了场噩梦,梦见你不理我了,我难过得心脏疼醒了……还好你在,梦里不是真的可太好了。】
江辞对此嗤之以鼻: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和茶艺精多过两招,可现在他看见这些文字就像蚂蚁在身上爬,腻得很。
他敷衍回复:【梦是反的。】
温柯:【辞哥,我好想见你,明天——】
“在干什么?”
语音转文字刚翻了一半,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江辞整个人炸了毛想躲,却碰到一旁只剩一半的水杯,哗啦啦地全都倒在了许宥礼的真丝睡裤上。
玻璃杯在瓷砖上打了个转,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不断回荡。
头顶被炙热的视线盯着,江辞头皮发麻,从桌子上抽出两张纸巾递到许宥礼手里,“没事吧?你先擦擦——”
江辞起身想去拿拖布,却被许宥礼一把攥住手腕。
他不说话,眼神却冷得吓人,像是抓到妻子出轨现场的怨夫。
感受到骤冷的氛围,江辞感觉那股刚刚驱散的恐惧感又回来了:对方的眼神不像是忍无可忍终于要摊牌的烦躁,更像是要一把扭断眼前可恶人头颅的怒意。
江辞竟然发怵了。
昔日里,他对男友的印象停留在理智冷静,即便自己故意招惹他不高兴,也能迅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简直像个用火都点不着的朽木。
可现在,他竟有股莫名的直觉:许宥礼真的会杀人。
这种感觉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正刮开他的血肉,将眼珠挤进去紧盯着血管的流动。
江辞十分不适地蹙着眉,喉咙里翻涌起难以形容的恶心。
呼啸而过的风声不断像冰雹般不断拍打在落地窗上,整个房子像个置身于冰雪世界的牢笼。
两人不知僵了多久,久到江辞都完全感知不到手腕处的痛感,许宥礼突然伸出手,像坚不可摧的铁环般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小辞,不可以……”
许宥礼说话声模模糊糊的,江辞分辨的很困难,完全听不清,只是心慌得越来越剧烈。
眼前的视野忽然天旋地转,江辞被许宥礼倏地抱起,炽热毫无章法的吻落在唇边,下巴,脖颈……
已经灭屏的手机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环住腰的手指愈发绷紧。
他被扔在了床铺上,像预感到什么,江辞还在酸痛的双腿再次尖锐地发起抗议。江辞张了张嘴,正想服软求饶将今晚蒙混过去,嘴唇又被重新堵住。
“啪嗒。”
唯一照明用的床头灯关闭,室内彻底陷入黑暗,只剩许宥礼的加重的呼吸。
“小辞,我是你的。”
“不要,不要丢下我。”
他一遍遍重复着爱,恳求的声音带着哭腔,江辞像个馅饼一样被来回翻面,折腾的双眼空洞,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该哭的到底是谁?
——
美好的一天从小腿抽筋醒来开始。
江辞龇牙咧嘴地在床上滚了好半天,虚如烂泥的身体才终于稳定下来。
他抹过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回忆起昨晚竟然折腾到天亮……谁说男人过了25就不中用的?许宥礼简直是妥妥的永动机啊!
想到男友,江辞才发现对方并不在身边。一摸被褥,凉的。
去上班了吗?
江辞从卧室出来,余光瞥见阳台上的背影,只见许宥礼倚在墙沿上颤抖着背影,头微微垂下,光线反射下脸颊上似乎还有一行未干的泪痕。
江辞立刻顿住脚步。
也许是平日里看他冷冰冰惯了,所以撞见他在背地里呜咽时……那滴无状的咸泪化为礁石,直直戳在了江辞心窝上。
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刚刚失去母亲,就被父亲带回的私生子掠夺在家里的所有空间,只能像只被遗忘的小猫,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默默舔舐伤口的自己。
江辞见过很多男人哭,却在此时突然慌乱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是他迅速回到卧室,像什么也没发生般钻回了被子里装睡。
很快,江辞听到耳边传来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又再度陷入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辞控制呼吸都困难时,他装作刚睡醒地颤了两下眼皮,睁眼。
正好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瞳。
江辞吓得打了个哆嗦,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你怎么坐在这儿?”
许宥礼面不改色地坐在身边的空位上,挑眉,“想看你还能演多久。”
江辞憋了半天,最后:“……神经病。”
许宥礼反而笑了,俯身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那也是个爱你的神经病。”
江辞被这话肉麻得打了个冷颤。
许宥礼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乱趴趴的头发,“饿了吧?快去洗漱吃饭。”
俗话说,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就要先抓住他的心。要从这点上看,许宥礼已经把江辞的心攥的死死的了。
烤的酥脆的吐司面包上叠着一层牛肉卷和芥末蛋黄酱,又用奢贵的鱼子酱点缀,咬了一口嘎吱脆。
干吃面包有点干,江辞拿起手边的现磨豆浆,就在仰头的瞬间,目光扫过对面许宥礼一侧濡湿的衣袖。
深黑色的真丝睡衣正软趴趴的紧贴在皮肤上。
江辞想肯定是刚做饭时不小心沾上水了,舔了口嘴边的豆沫,“你的衣服湿了,去换套出门的衣服吧。”
许宥礼笑,“好。”
他起身走到衣帽间后,江辞将吐司吃了个精光,上半身倚着椅背休息,眼神却飘到了餐桌对面。
桌面是白色的,哪里脏了都格外明显,而刚刚许宥礼搭着手臂的位置,就盈着一团红色。
是一团,不是一道,血淋淋的还在往下流。
许宥礼受伤了?
江辞腾地站起来,三两步打开衣帽间门,透过穿衣镜的反射光线,闯入了一双近乎阴鸷的血色双眸。
江辞是第一次看到许宥礼露出这种表情——近乎恐怖的、仿佛在下一秒就能划破他的喉咙,咬穿心脏。
这一瞬间,他面前闪过不少恐怖电影里的画面:
扭曲丑陋的寄生体掏空器官挤进人皮,用扮演人类的方式挤进人类世界,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身边人啃食殆尽。
江辞觉得自己就是被危险笼罩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