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林江已跳下床,立在宋云他们三人对面,一脸防备姿态。
当视线扫过陈庄身后的宋云和阿雅,眸色却瞬间冷了下来,陈庄有所察觉,不由微微侧身将宋云她们半掩在身后。
陈庄不拐弯抹角,抬手直指身后的宋云,厉声质问对面站着那人:“今日来寻你,是为了你所犯之事!我且问你,阿云如今右手上那蜂伤,是不是你所为?!”
“什么蜂伤?”
林江背靠在身后的木柜上,双手环胸,闻言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她自个被蜜蜂蛰咬到了,问我干甚?又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咬的她!”说完满不在意哼笑一声。
陈庄瞧着他这副吊儿郎当样,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便也不废话,直接掏出阿云先前给他的那块,染有污渍的衣布丢到他跟前。
“就在昨日午时,你们于后山相遇,你出言不逊言语骚扰阿云她们,而后她们与你理论。你失礼在先却仍不愿赔礼道歉,甚至还心存报复,用身上撕扯下的这块衣布包裹住那寻来的马蜂窝,之后扔在阿云她们回程的路上,从而导致阿云遭到这毒蜂蛰咬,是与不是?!”
听到这话,林江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双眼死死盯住陈庄,直至过了半刻,才终于大声矢口否认。
“都说了她被那毒蜂蛰咬与我何干!你随随便便捡来的一块破衣布,便要栽赃于我?还是说,你仗着一村之长身份,便可以这般随意污蔑他人?!”
林江说的义愤填膺,仿佛他遭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任谁看了,都不禁要心生怜悯同情他去,然而陈庄却不吃他这一套。
不过因着他这大声嚷嚷,不断惊动了四周的村民,好些个爱凑热闹的便纷纷走了过来。此时林家的屋门大敞着,外头的人瞧得一清二楚,皆不明所以交头接耳起来。
空气一时变得凝滞,陈庄与林江的对峙颇显得剑拔弩张。
宋云率先瞧到门外的动静,听着声像是对他们有所误解,不由自主地伸手扯了扯陈庄的衣角,忙示意他看向外面。
陈庄冷静下来,不再盯看林江那满含得逞意味的面容,待转过头看到门外情景,心中也了然,便看向阿雅,向熟悉路况的她叮嘱一番。
说罢,阿雅重重点头,拔腿便跑向门外,拨开围看热闹的人群往来时的方向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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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步履蹒跚地朝陈庄他们缓慢走去。
宋云见他行动迟缓,生怕他摔了去,忙快步走到他跟前搀扶着,陈庄见状紧随其后。
陈爷爷见宋云他们走了过来,便只好停下脚步,佝偻着背的他忙不迭抬头朝陈庄看去,心底的担忧溢于言表,“阿庄,这是发生了何事?”
问罢,却又是语重心长地叮嘱,“你莫要心急,有话好说,就是处理村中事务,也需得慢来不可莽撞,你可晓得?”
陈庄祖上与陈爷爷祖上是亲戚关系,两人算是沾亲带故,陈庄此刻明白陈爷爷心意,晓得他关心他,遂点头应着,随即又附在他耳边简单说明了情况。
陈爷爷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这时候,陈庄却是扬唇一笑,抬头看向门外的众人,朝他们朗声道。
“正好,今儿乡里邻里的都过来了,那我就顺道请大家作个证。
我曾在上任村长的第一天,便同大家许诺过,只要我还在任上的最后一刻,我都会时刻守护好我们的黎村、守护好我们黎村的每一个村民,坚决不会让我们村每一个村民的切身利益遭受到任何侵犯。”
“所以,今儿我若是能证明来,阿云手上那蜂伤,就是因他林江而起!那他林江,今儿就必须得还阿云一个公道,认错道歉不会再犯,并赔偿所有损失的医药钱,否则必定严惩不贷!
另,其他人若是如此,皆一视同仁!而这也便当作是,我兑现大家承诺的印证之一,大家觉得如何?”
陈庄此刻话音落下,门外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门外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然而不多时,人群中却忽地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应答声,大声叫着好。
陈庄打眼瞧去,是不知何时赶来的阿朝,阿朝此时朝陈庄扬了扬下巴,陈庄心领神会,浅笑回应了他。
随着阿朝的这一声呐喊,众人也纷纷兴奋地议论起来,紧接着,便也都一个个欢快地回应起了好,随即奔进屋门,拥护在陈庄他们身旁。
得村民此回应,陈庄心中甚是欣慰,便转身回望那仍不知悔改之人,心中倒也希望他能够早点意识到错误,知错能改,不要再一步步深陷下去。
然而林江瞧见陈庄那笃定的眼神后,他虽面上镇定,可心里头却不禁打起鼓来。只是如今走到这一步,他已然退无可退,为此只能是继续辩争着,“我本就无辜,你、你们莫仗着人多势众,便以为我会屈服!”
而屋内这会也逐渐聚满人,陈爷爷的孙子过来了,宋云便将陈爷爷交到他手里。她此刻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默默退出人群,走到林家的院子里去。
她这会反应过来,既那半块衣布是出自林江衣物,那只需在他家中找到那件残缺的短襡,两块衣布完全吻合,那便是铁证如山了,之后料他再如何辩解,亦是无用。
为此宋云不由一边关注着屋内情景,一边细致地翻找起林家院子的各个角落来。
而在正门这头,方才夺门而出的阿雅也已经急匆匆赶了回来,在她的身后,还带来了一位眼熟之人。
此人,正是昨夜替宋云治疗过蜂毒的那位刘郎中。刘郎中现下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刚跨进门,便忙扶着门框大喘起气来。
一旁的阿雅虽一脸着急,却也不敢急催他过头,只好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待他缓了缓,才又继续搀扶着他往前走。
此刻村中人发现刘郎中都过来了,心底皆是大吃一惊,这事怎的还惊动了刘郎中?
刘郎中虽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但其医术并不亚于镇子上医馆里的大夫,是以村民们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皆是寻刘郎中来瞧好,也省去了奔波到镇子一趟,而村民们对刘郎中自也颇为敬重。
所以到了这会,人群中已经让出了一条道来,其中两个年轻人也赶忙走了出来,到刘郎中身边扶着气喘吁吁的他。
陈庄也终于是等到了人,便赶忙走过去将他迎上前,边走边同他说着此刻的情况。
而到了这个时候,先前那个口口声声说是被陈庄他们诬陷的林江,在瞧见刘郎中走来的那一刻,也终究是慌了神。
他本欲要再说些什么,可当瞧上刘郎中的眼神时,却是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
此时已歇息好的刘郎中,抬眼环视着屋中的众人,见大家皆是万分不解又万分期待,他心底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即便将目光转向前头的林江,沉声地说出他的遭遇:“各位,我刘真今日在此,愿为阿庄作证,今日阿庄他们所说之事,皆无半分虚假,林江这小子,实际心术颇为不正!”
“就在昨日午后,这小子双手因遭到了马蜂的蛰咬,便寻到我这来瞧病。只是不晓得这厮是因马蜂蛰咬还是吃了炮仗,脾气变得甚是暴躁,甚至口出诳语吓我。”
“我本着医者仁心为他治了病,最后让他付来相应的药钱,可这厮不付钱便罢了,临走时,竟还恶意踢翻了我精心晾晒的药草,那可是我熬了三个半月的心血哇!可想而知这小子......咳、咳咳......!”
刘郎中说着说着,竟一时气得急火攻心,瞬间大咳起来。
话被打断,一旁的阿雅被吓一跳,不由得赶忙帮他顺了顺气,才终得以缓解,而立于两旁的村民,瞧见此景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庄瞧见林江放松警惕这会,便毫不犹豫跨上前,一把抓住了他那右臂并高高举起,任其拼命挣扎死也不松手,随即便扯下他的衣袖,露出了那果真是被马蜂蛰咬过的红肿伤口。
众人看着那人的手,皆是大惊失色!
看来阿庄他们所言,真是无半点虚假啊!林江这小子干的,真就是这么缺心眼的事儿,这也太作孽了,村民们此时皆纷纷对他厌弃地指指点点。
恰在这时,在院子里的宋云也终于是在一个装有破布衣裳的针线筐里,找到了那件她想找的东西。她高举着那件不完整的沾染了淡红色污渍的短襡,便快步奔向屋中兴奋地告知众人。
“你们瞧,我已在他的家中找到了他当日所穿的衣物,那一块衣布,正是他的!”
众人闻言,皆纷纷围住宋云,将先前那块衣布与其比对起来,这明眼一瞧,果真就是在这一件短襡上撕下来的,纹路完全一致,根本无需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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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完全明了,陈庄不由再一次看向那林江,最后一次向他沉声质问:“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会的林江知晓他已败露,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埋下了阴沉的脸,变得一言不发,周身也逐渐散发出令人不敢靠近的危险气息。
有些个村民联想到他曾经的遭遇,便有些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但有些人却不畏惧,当他们一想到这段时间莫名其妙丢失的鸡鸭鹅或是瓜果蔬菜,便是来气,随即便大声向他讨伐。
“臭小子,你偷我们的家禽果蔬,今儿也需得一并还了钱来!”
“没错!还钱道歉,否则定不轻饶你!”
“如若不然,便将你赶出了黎村去,否则留着你个祸害,也是害得全村鸡犬不宁!”
“......”
此时讨伐声一声盖过一声,接连不断。而那一直埋头不言的人,竟是渐渐紧握起了双拳,陈庄瞧见他这番动作,不晓他欲意何为,便还是忙护在了宋云她们俩身前。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可怎料这时候,院门外却忽地响起了一声锄头砸落地面的声音。
此声不算很大,却足以穿透众人,一下子砸进所有人心里,屋内众人此刻不由禁了声,皆纷纷惊疑地转过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