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这会把宋云拉至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便悄悄同她说起话,毕竟这事她还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阿云,就是、就是我同阿朝的事,你能不能先替我保密一阵子,千万不要告知于任何人,好不好?就算是我阿爹阿娘,也不要同他们说起来。”
阿雅这会忧心忡忡,紧抓着宋云的手请求道,而宋云原本还有点担心阿雅,如今见她原是说这事,她心倒松下来。
而对于今早撞见阿雅与阿朝这件事,一整天沉迷于学习纺织棉线的宋云,到这会早将其抛之脑后。
如今瞧见阿雅这般来哀求她,她忙坚定道:“阿雅,你且放心罢!我向来不是那多嘴之人,我定然不会到处乱说的,只是...”
“只是你如今真的与阿朝他...?”宋云这会举起两个大拇指凑在一块,笑着打趣道。
不用宋云直说,阿雅也晓得她指的私定终身一事。
她不由娇羞一笑,随即便将脸转到了一旁,宋云瞧着阿雅这般害羞幸福的模样,她打心底里也替她感到高兴。
两人笑罢,阿雅便忙将宋云拉至一旁的石头边坐下,浅浅和她谈起,“今儿由于那纺车的轮子一时转不动了,我修理大半天未见好,而阿爹阿娘早已出门赶集去,遂才找来阿朝帮忙的。
我与阿朝打小是青梅竹马,两人一直互有好感,直至前一阵子,我们俩才终于互表了心意。
不过自从确定情意后,我们反而不敢再似从前那般,常常随意大胆地见面畅聊了,生怕他人瞧出端倪来。
然恰好今儿喊他过来帮忙修纺车,得此机会,我一时顾不上其他,才与他亲近了会,万幸只有阿云你瞧见了。”阿雅一时后怕,暗叹口气,话落便转眼笑看向宋云。
宋云只见阿雅脸上洋溢着温暖柔和的笑容,全然不似以往务农活那番大咧豪迈的模样。宋云也不禁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只道是让她快快接着说来,“那接下来呢?”
阿雅闻言,便浅笑着继续说出他们的计划:“自上回经历那林江胡言乱语地污我名声一事后,阿朝担心夜长梦多,遂打算提前将上门求亲一事提上日程。
他计划着待这次黎锦比赛结束,正逢开春时节,届时他便会上门提亲,若是顺利的话,来年我们便是要成婚了。”
阿雅话罢,又是甜甜一笑,朝宋云求问道:“阿云,届时你愿意当我身旁那个最重要的喜娘吗?毕竟如今你是我最喜爱的闺中密友,这位置,只有你才能担得起。”
宋云望着阿雅期盼的目光,思索片刻,便欣然答应了,“好啊,我自是愿意的。”
这是她到这崖州来,交到的最好朋友之一,见阿雅这般珍重她,阿雅心中这番夙愿,她自是非常乐意成全。
此刻夕阳西下,红光拂照在两人身上,周身仿佛也散发出一层层光芒。宋云望着天边那光景,虽正值红日落山,她却觉得是别样的美。
*
次日,宋云如约赶到阿雅家中。
这一次,她带了部分染料草物。
待今儿上午将剩下的棉花团子都纺成棉线后,她们接下来便是要将灰白的棉线浸染成不同的颜色,待棉线都染好色并晾晒干透,便是可以开始纺织黎锦了。
阿雅这回决定,教宋云纺织一条黎锦腰带,腰带宽约一指长,长则依据个人腰宽即可。
通过学习纺织腰带,便能够亲身感受到黎锦从制作到产出的整个过程,自然而然掌握这一门技艺。
至于选择从黎锦腰带入手,是因为黎锦腰带对比于其他的黎锦筒裙,亦或是黎锦衣裤来说,耗时相对都是比较少的,是以黎锦腰带更合适作为教学的对象。
宋云谨记着阿雅的教学安排,这次来寻她,便带来了将要纺成黑蓝相配颜色的黎锦腰带所需的染料草物。
这会到了阿雅家中,只见阿雅已在院子里等着她,手里还正忙处理着先前采摘回来的草物。见到宋云进了屋来,便忙招呼她坐。
阿雅同宋云说明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两人便开始分工,阿雅将挑选出要制作此次腰带所需的草物,和宋云带来的一并拿至水井边过水。
而宋云则将昨日剩下的棉花团子全部纺成棉线,也顺便温习一遍昨日所学的纺线手法。
待两人将手里的活全都弄好,阿雅便唤宋云到水井边来,现下她要开始今日的染料制作,宋云见状忙快步走过去,一脸聚精会神地听她讲解。
只见阿雅将一株株细长的蓝靛草折捆成一团团,随后便将其塞至装满水的木桶里,使劲按压一遍又一遍,由于这蓝靛草需要沉浸一段时间,遂将桶连带草静置在一旁。
接下来便是让宋云上手了。
宋云学着阿雅方才所教方法,将剩下的另一半蓝靛草也如法炮制地折捆,随即将其一一浸泡在水里并用力按压。
待这一套动作下来,约莫着也过了小半个时辰。
宋云和阿雅将新做的这一桶放好,瞧着方才做的第一桶已差不多到时候了,阿雅便忙去厨房里取来一碗石灰粉,倒进一个装了半桶水的新木桶里。
随后把那些已浸泡过的蓝靛草都取了出来,将里头的汁水全数到进这新木桶,紧接着便用木棍使劲地搅拌起来。
不稍半会,桶里的汁水竟如同被神术点拨过一番,渐渐地变得湛蓝无比,煞是好看。
宋云这会瞅着这桶里的变化,也不由惊呼出声:“可真是奇了,换了桶水,颜色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颜色可真好看!”
回想起前几年,还是京城生活的时候,她也曾在店铺里见过那种染色极其艳丽的纺布,品种颇为稀少,听说还是从南越国运来的,价格甚是昂贵,她一度不舍得买下。
未曾想,如今在这崖州,竟有幸亲眼目睹了这新艳染料的制作过程,而又再一次被惊艳。
“这若是染在棉线上,织成黎锦会更好看。”
阿雅浅浅一笑,补充道,“我初次见到这染料时,也是如你这般惊讶。如今真是万幸黎奶奶创造出了此般技艺,并传教于我们,可谓是大大便利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听阿雅这般说,宋云心中也不禁对这位神秘的黎奶奶变得更加敬佩。
若是她这回努力一点,织出那别出心裁的黎锦,会不会也真的有机会,一举夺魁呢?在这倾刻间,宋云内心想法悄然发生变化。
待弄好这一桶,宋云忙和阿雅把另一桶的染料也全倒于新桶用劲搅拌,到这会,两桶颜色亮丽的蓝色染料便全部制作完成了。
对于制成黑色染料的五倍子,制作原理及步骤与蓝靛草一样,两人忙不停歇,一鼓作气便把两桶黑色染料也全部制成了。
到这时候,阿雅取来一部分棉线,将其中一半分于宋云,两人便分别将这棉线各染成黑蓝颜色。
到上色这一步,便简单多了。
由于染料的吸附性强,易吸收,是以宋云她们只需将棉线浸泡在木桶里约莫一柱香左右,便是上色完成。
*
这会正值午时,日头恰好。
宋云便跟着阿雅拿染色好的棉线到屋外的竹架子上晾晒,在日光的照耀下,色彩鲜艳的棉线交相辉映,好不炫丽。
满头大汗的宋云站大太阳下望着此景,心中却只觉得是欢畅无比,一点儿也不觉得劳累。
而在屋内这头,阿雅已将前两日在田地里收回的西瓜切开了来,忙笑着喊屋外那人:“阿云,莫再在太阳底下晒啦,快进屋来吃吃瓜解解渴!”
“诶好!”宋云闻声,便只好收回痴望的目光,欢快地朝屋内走去。
正见阿雅端着西瓜放到院子里的小桌上,宋云也忙从后头搬来了两张小躺椅。
两人这会躺歇在椅子上,边吃西瓜边浅聊着此次比赛的想法。
阿雅表示她打算要织一条她擅长的黎锦筒裙,届时比赛完了,还能作新裙穿,再好不过,遂看向旁边的人:“阿云,你到时候打算织些什么呢?”
被阿雅这么一问,宋云倒不知如何作答。
她如今还未完全掌握那纺织技艺,脑海里还没有个完全具象的黎锦图案,只好应道:“如今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打算今儿起好好琢磨琢磨。”
经阿雅这么一问,倒也提醒了她,她该趁早做打算了。虽这会正学着技艺,但有必要提前着手准备,免得后边匆匆忙忙。
阿雅省得,遂宽慰她道,只道是有她在,莫担忧,宋云依言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这会,日头有所西落。
两人便停下闲聊的话头,宋云料想着那棉线已是晾晒干透了,便率先迫不及待冲出屋门去。
只是没想到下一刻,她却是被眼前景象吓得瞬间花容失色。
这竹架子上晾晒的棉线,怎的突然间莫名少了一大半?
宋云本以为一出门便会看到绚丽夺目的棉线随风飘扬,可没料到是这般光景。这可是她们一大早上,辛辛苦苦晾晒制成的染色棉线啊,怎么能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