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决定用咖啡因来抵抗睡眠，她坐在落地窗前，等待着日出。

“在想什么？”是在彼得前抢到全卫洗完澡的克拉克。

“计算时间，你知道我可以清楚地知道日出的精准时间，但是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艾德琳没有回头，她看着破晓前的天空。

“可能是咖啡会更容易让你进入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的纷争中，艾德琳，数据会告诉你太阳何时升起，但是——”克拉克走进玻璃窗，轻轻地敲了敲，“但只有你的肌肤可以去感受阳光下的温度。”

“谢谢。”

“不客气，我要对我金主的心理健康负责。”克拉克拿过艾德琳手里的咖啡，顺手放进了洗碗池，“再给你一个建议，毕竟我们三个人中我是回来最久的。艾德琳，不要纠结过去，不要担忧未来，无论看起来我们多么超出常人，我们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一样，只能把握当下。去休息一会儿，天亮后醒来，去约会，去享受你的人生。”

于是艾德琳轻手轻脚地打开墨菲和贾斯汀的卧室，又一次蹲在床头，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说，“事不过三，我答应你下次不这么吓人了，你能给我挤点地方吗？”

墨菲睡得迷糊，连眼睛都睁不开，却也掀开被子。

他将艾德琳拥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将这具发冷的身躯焐热。他拍着艾德琳的后背，低声说着，“没有什么事不过三，对于你，可以有第四次、第五次和无数次。”

***

贾斯汀一直在试图理解，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一直很相信同布莱恩之间的爱意，直到伊恩在自己面前越来越频繁地提到米奇，直到今天自己亲眼看见艾德琳和墨菲的相处，直到一切开始有了对比。

这一天早晨，他对着一杯没有糖没有奶的咖啡，在入口的酸涩里，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份爱意，是否真的能在布莱恩的故作冷漠中长久存续。

昨天休息前，他看出了墨菲眼里的担忧，他开解道，“布莱恩不会对女人感兴趣的，千万别吃味。我听伊恩提过一句，艾德琳以前有一位好友也叫这个名字，这不算什么少见的名字。”

墨菲心里所担忧的，并非在于对方是谁，而是艾德琳看向对方时的眼神。但他没有同贾斯汀多说什么，两个人谈论了一些圣詹姆斯学院的事情后便各自入睡了。

而等到清晨贾斯汀醒来时，他惊讶地发现隔壁床多出来一个艾德琳。

不同于自己同布莱恩在一起时的干柴烈火，艾德琳同墨菲之间并没有什么“激情似火”，他们依偎在一块儿的感觉太过于温柔。这种温柔就好像一片新鲜的柠檬被投入一杯清澈的温水中，就好像淡紫色的花瓣被缱绻的春风吹起在空中，就好像一只黄色的鸭子船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春日的池水中。

他们好像不需要去用力地证明，爱情是否存在。

他们好像不需要去计较，谁更爱谁多一些。

贾斯汀是嫉妒的，是落寞的，是无奈的。因为，他输给布莱恩这件事，已经不是今天才发生的新鲜事。

早餐后，该倒时差的倒时差，该去上学的上学，连伊恩都被艾德琳安排的人接走。

艾德琳亲自开车将彼得和墨菲送到了学校，她特地摇下车窗，大声说，“要好好学习啊，宝贝们。”

彼得一边捂脸一边飞快冲进教学楼，墨菲则绕到一边亲吻了艾德琳，“好好吃饭，玩得开心。”

贾斯汀很少看到这样外向的艾德琳，他换到副驾驶位，等车辆重新启动后问，“如果你们当时都留在圣詹姆斯学院，会在一起吗？”

“哪来得那么多如果。”艾德琳把敞篷打开，她太喜欢韦恩先生对于车的品位了，“贾斯汀，这样的车，这样美好的日子，你别把委屈写在脸上，会显得很浪费。”

“那你对他，嗯，你对他说过类似于爱吗？”贾斯汀依旧不依不饶，“他对你也行？”

“没有。”艾德琳回答得干脆。

“都没有吗？那么喜欢呢？总是要说的，肯定也是他先同你说的，你听到的时候会想要回避或者推开他吗？为什么接受他？”贾斯汀正在试图通过解析艾德琳与墨菲的关系，来打开自己同布莱恩之间的“死结”。

艾德琳没有回答，她把油门踩得飞快。

她不想过多地回忆昨天的那个男人，她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

在贵宾室里，她吃着一份草莓冰激凌，整个人也更加柔和，她问依旧闷闷不乐的贾斯汀，“贾斯汀，你真的很喜欢他，甚至说爱他吗？”

贾斯汀点了点头，他同艾德琳说起自己和布莱恩之间的一点一滴，从最开始的那个晚上，从隔着马路的对视，从对方跨过人群朝自己走来，“艾德琳，那好像是一个世界。”

“那你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同他在一起的你自己呢？”

艾德琳的这个问题让贾斯汀陷入了沉默，恰好为艾德琳提前准备好的衣服被送了进来，她起身试衣服，把思考的空间留给贾斯汀。

优越的皮囊下，每一件衣服都是合适的，区别只在于艾德琳要在什么样的场合穿。慢慢地，贾斯汀从爱情和自我的困惑中抽身，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艾德琳，这些都不是大学里需要的衣服，你是不是——你不回学校了吗？”

艾德琳无奈地告诉贾斯汀，“可能按部就班不太适合我，伊恩说你在找兼职？回芝加哥后准备一份简历，我请秘书们来处理，总有你可以做的事情，不过我对于工作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秘书们？”贾斯汀的重点却落在这里，他太好奇了，“我始终觉得不真实，明明前一天我们还穿着校服坐在一块儿吃薯条，现在呢，你不仅有了秘书还有了很多秘书。”

“不妨碍我们继续吃快餐，这附近有家汉堡店很不错，等会儿去怎么样？”艾德琳也不再挑挑选选，掏出韦恩先生的那张卡爽利买单。

只是偏偏，她越是回避的越是无法回避。

“阴魂不散？”麦克满眼都是不耐烦，“芝加哥就算了，纽约也能转头遇见。”

“礼貌一些，尤其是这样漂亮的女孩。”艾美特倒是热情，他主动打招呼，甚至挪出了空座，“来这里呀宝贝，你可太漂亮了，我很喜欢你的衣服，还有你的耳饰，红宝石吗？”

看着已经坐过去的贾斯汀，艾德琳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谢谢，我也很喜欢你今天的风格，艾美特是吗？”

“你记性可真好。”艾美特心花怒放，他把菜单递给艾德琳，热情地介绍，“他们这里的苹果猪排汉堡很不错，当然，我还想尝一块千层蛋糕，但是这热量太高了，我最近在减脂。”

“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分一块，你觉得巧克力千层如何？我喜欢传统一点的口吻，贾斯汀总觉得我有些老派。”艾德琳很快就被艾美特的热情所感染，一开始的抵触情绪也逐渐散去。

布莱恩还没从宿醉中醒来，他在洗手间待了很久。他不明白，到底是昨天晚上的哪一杯酒，让自己糊涂地跟着艾美特的纽约一日游攻略，来到了这里吃什么苹果猪排汉堡？

“让一让。”他没什么好脾气地自己挤出位置来，发现甩不掉的小麻烦也在后，他一把搂了过来，“怎么，你又找来了？”

刚要下口亲，一阵强烈的疼痛从脚指头传来，别说酒醒了，他的整个灵魂都要清醒了，“天呐！”

“抱歉。”艾德琳云淡风轻地说着，“我以为踩着的是贾斯汀呢。”

“没事吧？”麦克看着因为疼痛整张脸皱成一团的布莱恩，他脾气更差了，他同贾斯汀说，“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不高兴同我们在一起的话，为什么不离开呢？”

“对他客气点儿！”艾德琳冷着脸看向麦克。

“对她客气点儿！”同一时间，布莱恩也看向麦克。

巧克力千层就在这时端了上来，艾美特颤颤巍巍地把叉子递给艾德琳，“你看怎么分？”

艾德琳切了一小块，却放在了布莱恩的盘子里，“吃点甜的，头疼会好一些。”

布莱恩竟也安安静静地拿起叉子，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块小得可怜的蛋糕。

气氛更加诡异，连麦克也忍不住问，“你们确定不认识？”

艾德琳否定的速度太快了，看着她坚定地摇头，布莱恩内心的疑惑越来越重。

好在贾斯汀对自己离开的十几个小时充满了分享欲，他带着恰到好处的夸张同布莱恩和他的朋友们说起那间对着中央公园的顶层公寓，说起那辆限量版的敞篷车，说起回到芝加哥后就会有的兼职。

他并非夸耀，他只想让布莱恩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孤零零地需要完全依赖他的小可怜了。艾德琳回来了，他最好的朋友，可以给他最大支撑的朋友回来了。

现在，他只是平等地爱着。

不受困于无人诉说，不受困于口袋空空，不受困于居无定所，他只是因为爱，所以要出现。

在同艾美特分享完一块巧克力千层蛋糕后，艾德琳又同他分享了纽约一日游的行程表，她挽着艾美特的胳膊，在自由女神像之前拍下一张合照。

忽然，贾斯汀把布莱恩也推了过来。

看着镜头里突然变得僵硬的两个人，贾斯汀抱怨着，“你们怎么和两个机器人一样？”

一块石头落了进来，看似平静的湖面下，两道口子正被同时撕开，一方是惨烈，一方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