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盛槐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身上的疼痛有所减轻,伤口已上药包扎。看这情况,应该是有人救了自己。
没过一会,有仆人进来送药,见他苏醒,仆人连忙放下东西说要去禀报主子。盛槐喝药的时候听到有人走了进来,男人锦衣玉冠,满脸友善微笑。
男人进来之后也不说话,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盛槐,期待他把自己认出来。
盛槐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也没认出他,“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男人无奈一笑,只好自我介绍,“在下左长流。大紫罗宫林禾,是我给的消息,想起来了吗?”
汴州临云阁,盛槐和徐灵涧为寻林禾找到左长流。时隔久远,盛槐慢慢回想起上次见面的事情,微微皱眉。
“你昏迷了七天,我日夜在你床前照料。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左长流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床边。
盛槐此前对这个商人并无好感,现在因着救命之恩,也依旧没有好感,“多谢。”
从上回见面,左长流就明白盛槐的态度,毫不介意,直抒胸臆,“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我心里还有你。这几年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也能猜到你对你那个弟子有不一样的感情,但我认为我比他更好,更适合你。”
最直接的叙说带着势在必得的把握。不等盛槐回答,左长流拿出了自己最大的优势,说的比较谦虚,“我在西塞和中原都有产业,不说富可敌国,还是颇有身家。如果你跟了我,不必再靠杀人为生。优渥的生活,富丽堂皇的宅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商人重利,也讲究办事效率。
盛槐说:“我不需要这些。”
已经等了很多年,左长流极有耐心,微笑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弄到,一定都给你。”
“让我走。”
极具自信的把握是因为具备有利谈判的条件。盛槐看着手背上缠绕的纱布,七天,足够左长流发现他的秘密。
“等你的伤好了,自然可以走。”左长流笑的春风拂面,“我比较担心的是,江湖人要是知道老鬼武功尽失,你在外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还不如留在我这里。”
盛槐看着左长流,神色冷凝,隐现杀气。
左长流依然笑着,语气温和,“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
“成木。”
左长流摇摇头,站起来在床前走了几步,“你对我不够诚实。”他负手看向盛槐,说:“我花费那么多钱养着一批人,他们可不是摆设。老鬼在江湖上的一举一动我不说了如指掌,还是比较了解的。”
听了这番话,盛槐安静下来,左长流便等着。
“你为什么会找到我?”盛槐问。
“如果这是知道你名字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左长流在屋内悠闲漫步,说:“数天前,罗摩堂私下接来几位高手,当时我没放在心上,也没有想到罗摩堂会对你下手,不然我会尽早阻止这一切。”
盛槐默默听着。
“苏筇死了,但他给你画的像惟妙惟肖,这也算是他对武林最大的贡献。我给手下每人发了一张画像,让他们留意各派的动静找到你。我安排在洛水门的人见你眼熟,我这才在路边捡到了你。不得不说,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其实是左长流命手下沿着洛水门方圆十里掘地挖草的搜寻,才有了这么偶然的缘分。
“说吧,你的名字。”
“盛槐。”
“好,阿盛……”
盛槐皱眉,“别这么叫我,”
左长流淡淡的笑,“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在你的伤好之前就安心留在我这里,我会负责把你的身体调养好。”
为了使盛槐尽快恢复,左长流让大夫大把大把的用名贵药材,不计成本。盛槐苏醒时身体已有好转,能下床走动,他走出房间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
左长流的产业分布中原与西塞,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只是偌大家业中的冰山一角。
据左长流说,这里是他在中原的总宅,因此常有各路人色进府来禀报事情。盛槐是个清闲人,每天在府里四处晃荡,左长流拿着秘密,一点都不担心盛槐会不告而别。
一日三顿汤药不断,盛槐恢复得很快。左长流请的大夫是位圣手,看出盛槐武功尽失,开了一种药膏让盛槐每日早晚擦用,裂伤的筋脉开始慢慢愈合。商人虚伪逐利,左长流却分出了三分真心在盛槐身上。每次大夫看诊后,他总要询问盛槐的身体情况。
转眼又是数天过去,盛槐已在左长流这里待了半个多月。
左长流是个有条不紊的商人,细心栽种的种子开花结果,也要自己慢慢采摘。
八月下旬,阳光还有些燥意。
身体受过重创后,膝盖的旧伤复发常隐隐作痛。盛槐没跟大夫说这事,昨天还带着下人到酒窖抱出好几坛陈年佳酿喝了个痛快。后果就是膝盖像被钉子凿进一样,一整夜痛的翻来覆去。
白日,盛槐坐在廊下晒太阳,这样似乎能缓解膝痛。下人来向他禀报,左长流邀他晚上去海棠院吃饭。
海棠院是左长流招待外客的地方,布设讲究。从山里引进来的溪流穿过府邸的好几座花园,明显暗伏,流水通幽。府里的工匠借用流水做出了一张曲水流宴台,新意雅致,大显主人的身份。
盛槐此前到这来闲逛过,知道怎么走,于是没让下人陪同。刚进海棠院,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他没有停步,因为他对里面的对话,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撞见过一次。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爷,你都冷落了我这么多天,什么时候才来看我?”
海棠树下,左长流和一个年轻男子抱在一起。
曲水流宴台已经备好,盛槐不去看他们,自己过去坐下。他这么直接坦然的姿态让那年轻男子有点懵,左长流半是尴尬半是不耐,不顾怀里人的哀求,让下人将他拖走。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些。”左长流亲自为盛槐斟酒。
海棠花形的水池流水缓缓,盛着精致菜肴的盘子在水面轻轻摇曳,煞是有趣。盛槐看了一会,“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多谢你的关照,我打算明天就走。”
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左长流正在为盛槐夹菜,闻言,放下筷子,“你别生气,我会把其他人全部遣走,保证就只有你一个人。”
盛槐说:“左老板,我不在乎你身边有谁,又有多少人。”
左长流没想到自己摘不到这颗果子,有点不甘心,“盛槐,我从来没有对谁花费过这么多时间,也从来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个人。要怎么样你才肯跟我?”
盛槐:“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仗义心善,我们不合适。”
“在漠霞道救我的人是你,杀人如麻的老鬼也是你,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见盛槐还是无动于衷,左长流不得不拿出唯一的筹码要挟盛槐,“你要是离开这里,江湖人会怎么对你?”
盛槐看着他,“就算你要把我武功尽失的事昭告江湖,我明天也会走。”
“你不怕死吗?”左长流无法理解,“你就这么讨厌我?宁愿被他们追杀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他们可以杀我,但你不能以此要挟我向你臣服。”盛槐不顾左长流的挽留,起身离席。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桀骜狂放的杀手,此生本该颠沛流离,苟存至今,与其困于囚牢,倒不如死在江湖。
左长流大声喝道:“盛槐,就今天一晚。明天你想走就走,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盛槐头也没回,径直走出海棠院。
翌日早上,盛槐走出待了将近一个月的左宅。他从正门离开,下人及护院没有阻拦,以左长流的傲气不会再挽留。
未免沿路生事,盛槐雇下一条客船。顺水而下,不出三日就能到达他要去的地方。
准备出发的船要离岸,忽被猛拉了回去。船篷里摆了一张小方桌,盛槐猝不及防跟着一倒,胳膊肘撞在桌角,疼的直咬牙。
篷舱遮挡视线,不过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盛槐武功全失,耳力倒还灵敏。
船夫问为何要阻挠开船,接着又嚷叫说为什么要抓我。
盛槐以为左长流透露了消息,从而引来武林人士对他追杀。今时不同往日,只能尽力搏一搏。盛槐刚想出去,船舷摇荡,一个人弯腰进入船舱,与正要出去的盛槐迎面遇上。
“柳……”盛槐十分意外。
船篷不大,无法直立站着。盛槐与柳裵中间只隔着一张方桌,弯腰屈身的姿势使两个人的脸靠的十分近。
盛槐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视线避开就要退后,衣襟却被人抓住,“你干什么?”
柳裵没说话,右腿膝盖跪到方桌上,另一只手跟着锁住盛槐的后腰,把他整个身体往自己这边拉过来,吻住他的唇。
这样的姿势让盛槐站不住,全身几乎都贴在柳裵身上。他单手撑住桌面想要拉开距离,但是柳裵的力气极大。以前有武功的时候都挡不住,现在的他又怎么抵得过柳裵。
“放——”盛槐的声音完全被吞没。
唇舌相缠,缠绵深入,柳裵捧住盛槐的脸,他的吻总能挑起情/欲。
身体的记忆是最容易被唤醒的。
柳裵来时带了一些人,包括船夫,他们此刻大概都在码头上。船篷能挡住视线,但船上一点动静都会被人看在眼里。
在得一丝喘息时,盛槐语声低哑的阻止,“住手……不行……”
身体反应在迎合,这个不行自然不是拒绝。柳裵说:“我让他们都退开了,没有人会看见。”
本不想再有何瓜葛,但是盛槐此刻实在没有办法推开柳裵。他不想放纵自己,收的很紧,咬着下唇在克制。
柳裵看着面前这张凛英的脸,越是承受忍耐,越是想让人侵犯,“左长流也看过你这副样子吗?”
盛槐听出柳裵在生气。
生的是什么气?左长流吗?他们已经毫无关系,现在在做这种事只是生理欲/望使然。盛槐觉得自己没必要回答,也不想理会这个问题。
见他不说话,柳裵脸色冷了几分,弧度优美的眼眸里是恶意邪火。
相比上次见面斗得剑拔弩张,今天的盛槐完全成了柳裵的手下败将。
柳裵只想看看盛槐是什么反应,这下心满意足。在这种地方不好再继续下去,他掏出帕子为盛槐擦干净,语调轻慢,“师父坐船要去哪里?”
盛槐恼羞成怒,推开他坐起来整理衣服。
柳裵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的手,笑容淡了下来,“你在左长流那儿待了那么久,做了什么?”
盛槐猜左长流应该没有把自己武功尽失的事情告诉柳裵,而是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因此柳裵才是这副态度。“你从他那里过来,想知道什么难道没有问他吗?”
这话一落下,船舱里的气氛凝住了。
柳裵随手把帕子扔进河里,面若冰霜,“有,还是没有?”
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好像是自己亏欠于他。盛槐道:“跟你没关系。”
柳裵清冷的眸中有薄怒,“行,我不管你之前找过谁,现在又要去见谁。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盛槐驱他下船。柳裵神色冷狂,“想都别想。”